目录 包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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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京中有一富家,姓潘名源柳,人称为长者,原是官宦之家。有一子名秀,排行第八,年方弱冠,丰姿洒落。一日,清明时节,长者备祭仪登坟挂钱。其家有红牙球一对,乃国家所出之宝,是昔日真宗赐与其祖的。长者出去后,秀带牙球出外闲耍片时,约步行来,忽见对门刘长者家朱门潇洒,帘幕半垂,下有红裙,微露小小弓鞋,潘秀不觉魂丧魄迷,思欲见之而不可得。忽见一个浮浪门客王贵,遂与秀答言道:“官人在此伺候,有何事?”秀以直告。王贵道:“官人要见这女子有何难处?”遂设一计,令秀向前将球子闲戏,抛入帘内,佯与赶逐球子,揭开珠帘,便可一见。秀如其言,但见此女年方二八,杏眼桃腮,美容无比,与之作揖。此女名唤花羞,便问:“郎君缘何到此?”秀答道:“因闲耍失落一牙球,赶来寻取,触犯娘子,望乞恕罪。”此女见秀丰仪出众,心甚爱之,遂含笑道:“今日父母俱出踏青,幸你相逢,机缘非偶,愿与郎君同饮一杯,少叙殷勤。”秀听罢,且疑且惧,不敢应声。此女遂即扯住秀衣道:“若不依允,即告到官。”秀不得已遂从之。

  二人香闺中对斟,饮罢,两情皆浓。女子问道:“君今年青春几何?”秀答道:“虚度十九春矣。”女子又问:“曾娶亲否?”

  秀道:“尚未及婚。”女子道:“我亦未尝许人,君若不嫌淫奔之名,愿以奉事君子。”秀惊答道:“已蒙赐酒,足见厚意。娘子若举此情,倘令尊大人知之,小生罪祸怎逃?”女子道:“深闺紧密,父母必不知情,君子勿惧。”秀见女子意坚,情兴亦动,二人同入罗帐,共偕鸳侣。云收雨散,秀即披衣起来辞去。女子遂告秀道:“妾有衷曲诉君。今日幸得同欢,妾未有家,君未有室,何不两下遣媒,结为夫妇?”秀许之,二人遂指天为誓,彼此切莫背盟。秀即归家,日夜相思,如醉如痴,情怀不已,转成憔悴。其父母再三问其故,秀不得已,遂以刘氏女相爱之情告之。父母甚怜之,即忙遣媒人去与刘长者议婚。

  刘长者对媒人道:“吾上无男子,只有花羞一女,不能遣之嫁出,纳婿在家则可。”媒人归告潘长者,长者思忖道:吾亦只此一子,如何可出外就亲,想是刘家故为此说推托,决难成就。

  遂与秀说:“刘家既不愿为婚,京中多有豪富,何愁无亲?我当别议他姻。”秀默然,遂成耽搁,后竟别议赵家女为配,因此潘秀与花羞女绝念。及成亲之日,行装盈门,笙簧嘹亮。是日花羞在门外眺望,遂问小婢:“潘家今日何事如此喧闹?”

  小婢答道:“潘郎娶赵家女,今日成亲。”花羞听了,追思往事,垂泪如雨,自悔自怨,转思之深,说不出话来,气闷而死。父母哭之甚哀,竟不知其故。遂令仆王温、李辛葬于南门外。

  李辛回家,天色已晚,思想花羞女容颜可爱,心甚不忍舍,即告父母道:“今夜有件事外出一走。”父母允之。李辛至二更时候,月色微明,遂去掘开坟,劈开棺木,但见花羞女容貌如存。李辛思量:“可惜这女子,与她尸骸合宿一宵,虽死也甘心。”道罢,即揭起衣裳,与之同睡。良久,忽见花羞微微身动,眼目渐开,未几,略能言,问:“谁人敢与我同睡?”李辛惊道:“吾乃你家之仆李辛。主翁令我葬娘子在此,我因不忍舍,今夜掘开棺木看看娘子如何,不意娘子醒来,实乃天幸。”

  花羞已省人事,忽忆家中前日的事,遂以其情告李辛道:“只因潘秀负盟,以致闷死。今天赐还魂,幸有缘遇你掘开坟墓,再得重生。此恩无以为报,今亦不愿回家,愿与你结为夫妇。

  棺中所有衣服物件,尽与你拿去。”李辛甚喜,仍然掩了坟墓,遂与花羞同归。天尚未晓,到家叩门,其母开门见李辛带一妇人同回,怪而问之。辛告其母道:“此女原在娼家,与儿相识数载,今情愿弃了风尘,与儿为姻,今日带归见父母。”母信其言,二人遂成夫妇。情切相爱,人不知是花羞女也。李辛尽以其衣服首饰散卖别处,因而致富。

  半年馀,偶因邻家冬夜失火,烧至李辛房舍。花羞慌忙无计,可怜单衣惊走,无所适从,与李辛各散东西,行过数条街巷,栖栖无依。忽认得自家楼屋,花羞遂叩其父母之门,院子喝问:“谁人叩门?”花羞应道:“我是花羞女,归来见爹娘一次。”院子惊怪道:“花羞已死半年,缘何又来叩门?必是鬼魂。

  明日自去通报你爹娘,多将金钱衣彩焚化与娘子,且小心回去。”

  院子竟不敢开门。花羞欲进不得,欲去不得,风冷衣单,空垂两泪,无处投奔。忽见潘家楼上灯光灼灼闪闪,筵席未散,又去潘家叩门。门公怪问:“是谁叩门?”花羞应声:“传语潘八官人,妾是刘家花羞女,曾记得昔日因戏牙球,遂得一面,今夜有些事,特来投奔。”门公遂报潘秀。秀思忖怪异,若是对门刘家女,已死半年,想是鬼魂无依,遂呼李吉点灯,将冥钱衣彩来焚与之,秀自持宝剑随身,开门果见花羞垂泪乞怜。秀告花羞道:“你父母乃大富之家,回去觅些香楮便了,何故苦苦来缠我?”言罢,烧了冥钱,急令李吉闭了门。那花羞连声叫屈不肯去,道:“你好负心人也!”好不伤感。秀大怒,复出门外挥剑斩之,遂闭门而卧。五更将尽,军巡在门外大叫:“有一个无头的妇人在外,遍身带血。”都巡遂申报府衙去了。

  是时轰动街坊,刘长者闻得此事,怀疑不定。是夕,梦见花羞女来告称:“我被潘八杀了,尸骸现在他家门外,乞爹爹伸雪此冤。”言讫,竟掩泪而去。长者醒来以此梦告其妻道:“花羞女想必是还魂,被人开了墓。”待明去掘开坟墓看时,果然不见尸骸,遂具状呈告于包公。包公即差人唤潘秀,不多时公差拘到,包公以盗开坟墓,杀了花羞之事问之。秀不知其情,无言可应。包公根勘秀之原由,秀逐一具供剑斩鬼魂情由。

  包公疑而未决,将潘秀监收狱中。随即具榜遍挂四门:为捉到潘秀杀了花羞事,但潘秀不肯招认。不知当初是谁人开墓,救得花羞还魂,前来报知,给与赏钱一千贯。李辛见此榜,遂入府衙来告首请赏,一一言花羞还魂事。包公遂判李辛不合开坟,致令潘秀误杀花羞,将李辛处斩,潘秀免罪。后潘秀追思花羞之事,忧念深重,遂成羸疾而死,是花羞女怨愆之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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