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玛窦行实/大西西泰利先生行迹 中华文库

大西西泰利先生行迹

西极耶稣会士艾儒略述

西泰利先生玛窦者，大西欧逻巴州 按万国全图天下总分五大州，其在中国最西者谓欧逻巴 意大里亚国人也 欧逻巴州名邦三十馀，最南属教宗所辖者谓意大里亚其地度风俗土产详见职方外纪。其父居宦，母有懿德奉天主即天地万物之真主，甚虔。其受业之师孟尼阁者亦名贤也。利子得此贤亲及师，从幼见闻俱合正道，且颖异聪敏，十馀岁时即有志密修。父以科第期之，冀绍其家声，送罗玛京都就名师习诸学之蕴奥。仅习三年，欲遂修道夙怀，不愿婚娶利名，求入耶稣圣会，时年已十九矣。因致书于父，具言此意。父骤闻，未之许也，欲往罗玛阻之。比起程忽得病，不果往，稍愈又欲行，又病，而回如是者三。父迺翻然悟曰是殆天主所默眷，欲使其传道于四方者与，吾安可使功名一途加诸钦崇天主上乎。遂复书具述屡往屡病之繇，谆谆加勉利子入会。既于文科理科无不卓然，复于道科日精月进，历考七次至撒责耳铎德之尊品太西诸科已详载拙述《西学凡》与《弥撒祭义》书中。嗣后，立志航海欲广传圣教于东方。遂请命会长，面辞教宗于天主降生后一千五百七十七年，阅数国迺至大西海滨名邦波耳都瓦耳者，利子入见其王，王款之厚。航海东来，历怒涛狂沙掠人啖人之国，不灾不害，次年至小西，泊舟为开示所学。又次年为万历辛巳，始抵广东香山澳。 制台司马陈公文峰 讳瑞，闽福州人，移文澳内，请大西司教者并治事之官同商。澳事司教者请耶稣会士罗子 讳明鉴，号复初 代赴其招，事毕而归。越明年癸未，利子始同罗子入端州 即今肇庆府。新制台郭公并太守王公 讳潘，浙绍兴人 甚喜款留，遂筑室以居利子，闲制地图，浑仪，天地球，考时晷，惜时之具，以赠于当道，皆奇而喜之，方知利子为有德多闻高士也。 利子素有谦德。以异邦甫居斯地未免有侮，利子不较也。一日有逾后垣而盗其柴者，家人与争，利子命让其柴，曰吾乌可以微物而与人竞，且其来或为贫也，躬负柴就垣边送之，其人惭谢而去。 其居端州几十载。初时语言文字未通，苦心学习，按图画人物借人指点。渐晓语言，旁通文字，至如六经子史等篇无不尽畅其义，始著书发明圣教。日惟勤恳，泣下默祷天主启迪人心，端其信向，朝夕不辍。且多方诱掖，欲使人人识认天地大主，万民之大父母也。时有锺铭仁黄明沙者，粤中有志之士也，慕利子之天学时依从之。 端州有乡人夜过荒冢地为魔所凭，忽发颠狂，其父母延僧道巫觋之流，祈禳百端俱无效时。有告其父曰大西有利先生者，崇奉天主正教，能驱魔立应，盍往诚求之。其父恳祈利子。利子至其家，见诸魔像符箓谕之曰，是皆邪魔之招也，悉取毁之。因代诵经，吁祈天主，且取自佩之圣椟付之，病立愈。自是一家之人无一不钦崇圣教。 有居官梁姓者过，状无子，利子命入圣堂，代为祈求，连夆二子，遂并二子奉教焉。 其后司马节斋，刘公开府端州，知利子欲进内地以广宣其教，遂移文韶州府，命于南华寺居停利子，请附城河西官地建天主堂栖止焉。其端州旧堂则刘公取为生祠，薄酬价于利子，利子力辞不受，刘公愈高之。 姑苏瞿太素者 讳汝夔，太宗伯文懿公之长子也。适过曹谿，闻利子名因访焉。谈论闲深相契合，遂愿游从，劝利子服儒服。 时有同会郭子仰凤 名居静 偕利子处，一日剧盗强入，剽劫赀物，当道严捕贼党下重狱。利子复哀矜之，力言诸当道释其狱，人咸服利子之德云。 太素既缔交利子，遂揄扬利子之学于缙绅闲。利子因请曰公亦有所求乎，太素曰吾年四十有三，吾内子四十有二，尚未有子，先生能为我祈求大主乎。利子因代为密祷，是年即生一男，今名式谷者是也。 利子此时尝将中国四书译以西文，寄回本国。国人读而说之，以为中邦经书能认大原，不迷其主者乎。至今孔孟之训远播遐方，皆利子力也。厥后偶到南雄府，时大京兆王公玉沙者 讳应麟,闽漳人 适宦南雄，一见利子深相爱慕。而少司马石公者适就任之京，亦敬爱利子，遂携利子之南都。到赣州十八滩波涛险恶，从行有溺者。利子虽安然无恙，心甚悲之，不禁泪下。比抵南都未逢知己，殊为怅然。一夜梦入一宫殿，庄严宏敞，有金扁额颜其上。醒而自思曰是殆天主所默示者乎，今虽郁郁于此，圣教终有兴起之日也。迺舍南都而转江右焉。 时暂僦邸舍以居。适有医官王継栖者过，睹利子德容，心窃异之，遂延至家馆利子。医官入告。中丞陆仲鹤公邀见甚喜，谈论数日，利子因传记念之学，顺逆皆诵之法，益相敬爱。一日请覌大西奇物中有彩石一枚，目上映光，五彩烂然，中丞把玩不忍去手。利子因以献，公坚辞不受，徐谓利子，曰此宝今长在先生处矣。利子问故，公曰，先生此宝非贤者不送，然为贤者必不受，故曰长在先生处也。遂留驻利子于洪州，而同会苏子瞻清 讳如汉 罗子怀中 讳若望 等亦自大西至，偕之共处焉。 一日上谒建安王，王宾礼之设醴。欢甚，王迺离席握手而言，曰凡有德行之士，吾未尝不交且敬之，西邦为道义之乡，愿闻交道何如，利子退而著交友论献之于王。 越二十六年戊戌，王大宗伯忠铭者 粤海南人 素闻利子名，将入京欲携偕往。过韶州，遂携郭子仰凤共到豫章，偕利子之京都。而韶州圣堂，则后西来会士麦子立脩 讳安东 石子镇予 讳芳栖 龙子精华 讳华民 先后居之。 利子向在端州时，画有坤舆图一幅，为心堂赵公所得。公喜而勒之石，且加弁语焉。然而尚未知利子也。是时，赵公方开府姑苏，而王宗伯偕利子至南都。赵公馈礼物并坤舆图以献。王公奇之示利子，因作书复赵公曰所画坤图之人今在兹矣。赵公喜出望外，即具车，从邀利子，相得甚驩。利子出天主圣像俾赵公瞻仰，赵公曰是不可亵覌也。遂于常拜天之处，设高台香烛，稽首而敬礼焉。頋谓利子曰是像非常，真为天地万物之大主矣。嗣后遍请当道诸公同为瞻仰，且留利子谈论旬馀不倦，而王公不能待，已先行矣。赵公始命衙官护送利子之淮。利子到京师，适关白倡乱，朝鲜多事，未有朝见之机，复同郭子南回。时冬月河冻，暂留郭子于山东，独回苏州。与故人瞿太素之南都，时王大宗伯正官南都，而大司寇赵公，大司徒张公，少司寇王公，少宗伯叶公者 即相国文忠公，时为少宗伯 群慕利子名，皆投刺通谒，叠为宾主。理学名儒李公心斋，礼科都谏祝公石林者，尤深相契合，雅有留驻意。而郭子始自山东回，相与共谋筑室矣。适户部刘公斗墟者见利子问曰，闻子欲卜宅居此，信乎。利子曰然。公曰昔于洪武冈常备数椽，不意为魔所据，吾子若不惧魔，甘心售子毋论直也。利子曰吾自少奉天地真主，受庇良多。况天主圣像为魔所极畏者，魔害不必虑也。遂偕刘公往覌，殊惬意，迺捐资买之。是日于厅事立台，奉天主圣像，其中又以圣水洒室，夜同郭子及锺念江等居之，魔绝无影响。次日相知诸公过访问安，见其帖然无恙，俱诧为奇。他日，刘公会诸缙绅论及此事曰，吾昔构此居，其于堪舆克应趋避之术备极详审，頋何以人不能居而魔居焉。今迺知邪不胜正，而堪舆择日之俱诞也。毋亦此室将为至人居，故天主命魔守之不容他处此尔。 越数时，太史王公顺庵者博学多闻士也，尚未知利子东来意，然素有志于度数历法之学，欲往从利子。迺先遣门下士张飬默者就利子受业。张子故好学称才士，久习利子，始知其东来实欲奉扬天主圣教，固不屑以历数诸学见长也。厥后，张子于浑仪度数之学既有通晓，始喟然叹曰，彼释氏之言天地也，但云一须弥山，而日月绕其前后。日在前为昼，在背为夜。其言日月蚀也，则云罗汉以右手掩日而日蚀，以左手掩月而月蚀。其言地也，则云须弥山四面分四大部州，而中国居其南。夫天地之可形像测者，尚创为如是不经之谈，况夫不可测度者。其空幻虚谬又可知也。今利子之言天地，明有测验可据毫发不爽，则即其粗可知其精，而圣教之与释氏也孰正孰邪，孰真孰伪，其必有辨之者矣。后之论者多以张子之言为准。 大司徒吴公左海者 讳中明歙县人 亦交利子。见坤舆图而悦之，因请利子更为考详，出吏部公帑重梓以广其传且序弁焉。温陵卓吾李公时在南都，过访利子，谈论闲深识天学之为真，因赋诗为赠，具载焚书篇中。又汝南李公素，以道学称，然崇奉释氏甚笃，门下多有从之者。一日与诸公论道，多扬释氏而抑孔孟。时刘公斗墟在座，瞿然曰吾子素学孔孟者也，今以侫佛故而驾孔孟之上，何也不如大西利子者，奉天主真教航海远来，其言多与孔孟相合，又明辨释氏之不正。李公于是始知有利子，迺往邀焉。时有僧三槐者已先在座。而利子偕太素至，三槐岸然居上，利子以谦承之，三槐问利子曰，闻吾子知天文之学，有诸。利子曰颇识其略，三槐曰子之考日月也，或上天看日月乎，抑日月下而与心目接乎。利子曰非我上天亦非日月下地，我存日月之像于心，照此像可知日月矣。三槐欣然曰，若此则子能造日月于心矣，何人不可以造天地乎。利子曰是不然，有日月矣，而我见之。因所见而生是像于心，非无日月而我自能造日月也。譬之镜然，悬之空中，物咸照焉。即天地日月亦入照矣。然必先有物而后照有像，非无其物而镜自能照其物也。众人称善，三槐理屈不能对。时诸公复辨论心性善恶，反复不一，利子默然不答。或疑利子未悉其义也。利子集合众论，具言人性为至善之主所赋，宁复有不善者乎，且砭万物一体之说。人咸啧啧深赏其言，备载实义篇中，兹不具详。 万历二十八年庚子，遂与同会庞子顺阳 讳迪我 者，以礼科文引，躬诣阙廷，贡献方物，稍效芹曝之私。诸当道款接如礼，而山东开府心同刘公者，阅诸贡物，倍加优待。迺越黄河，抵临清。适督税内官马堂邀功拦阻，悉将贡物奏章自行上进，奉旨赽取赴京。利子始偕伴八人同入燕都，献天主圣像，圣母圣像，天主经典，自鸣钟大小二具，铁弦琴，万国图等物。皇上欣念远来，召见便殿，垂帘以覌。命内官习学西琴，问西来曲意，利子始译八章以进。复蒙赐问大西教旨及民风国政等事。于时，钦赐官职，设馔三朝宴劳。利子等固辞荣爵，受廪饩。上受圣像于御前，置自鸣钟于御几，复命画工绘图进览。时大宗伯蔡公者以属夷贡献必由本部，而利子乃从内官进，不无以此为嫌。利子因述马堂强留邀功之意，公始释然，暂循旧例留利子于夷馆中。利子以旅人浮海东来，覌光上国，原住中华二十馀年，颇识文字，于他夷来宾为名利者不同。迺具疏请命，或两京或吴越，乞赐安插，礼部并为覆题。未蒙报可，而内官出谕利子曰，幸勿固辞，主上方垂意，若固辞则上心滋不喜也。于是礼部赵公邦靖周旋其闲，利子始安意京师，偕庞子僦屋以居。至其日用所需，取给于光禄，遵上命也。赵公后因他事去官。利子唁焉，对而为之泣。赵公曰，吾僚友咸以冷情，视吾子独为我相知之深也，其异世俗交乎。嗣后赵公归里，虔祀利子所着实义一部，朝夕拜奉，以志不忘。 相国沈公蛟门 讳一贯 时为设醴，且馈资斧焉。而大宗伯冯公琢庵 讳琦 者屡叩利子所学，深相印可，遂大有志于天主正道。时求所译经典。复命速译其馀，且数上疏排击空幻之流，欲以章明圣教，竟赍志以没，惜哉。于时相国文忠叶公，太宰李公，司马赵公，少司寇王公，少宗伯祝公，佥都慕冈冯公 讳应京 都谏曹公 讳于汴 大参吴公龚公都水我存李公 讳之藻 相与貭疑送难，著而成书，名曰天学实义。而佥宪冯公令速梓以传，利子以文藻未敷，未敢轻许。冯公曰譬如垂死之人急须药疗，之如必待包裹装饰，其人已不可起矣。斯文为救世神药，乌可缓也。于是并二十五言梓行世，冯公两为文弁其首。厥后诸书行世，人心渐明。太宗伯玄扈徐先生者 讳光启，吴松上海人 博学多才，欲参透生死大事，惜儒者未道其详。诸凡禅学玄学及三教等学，无不拜求名师，然于生死事竟无着落，心终不安。万历庚子到南都，见利子而略通其旨。回家得一奇夣，如见圆圆堂中设有三台，一有像，二无像。盖天主预默启以三位一体降生妙义，然尚未知其解答也。癸卯腊月又到南都，入主堂访论天学，至暮不忍去，乃求实义解略诸书于邸中读之。达旦不寐，立志受教。罗子与讲解经旨，觉十诫无难守，独不娶妾一款为难。盖先生独有一子而未得孙，意欲纳侧室以广嗣也。罗子不许，曰有子无子一慿主命，乌可以此犯诫。先生踌蹰久之，毅然坚决曰嗣可无诫断不可犯，惟听大主所赐耳。遂欣欣受洗，守诫甚坚。天主鉴其精诚，越年即得孙矣。至今诸孙绕膝下。迨曾玄奉教，济济到堂如层箫然，愈知大主福善不独于其身后也。 中州都会原有教堂，乃如德亚国所传天主古教。适其教中艾孝廉计偕入京造访利子，利子请天主经典大全一部，系如德亚国之原文，并后翻译太西文字示之。艾君诵读其文，深喜而拜焉。艾之同袍张君同访利子，谓汴梁昔有一教名为十字教，以奉天主为主，张孝廉亦其奉教之后裔也，奈百年来多不得其传者。利子以所佩十字圣架示之，张君一见不禁泪下。是后利子遣从游者黄明沙驰书访其实，果如二君之言，但不得其初来传之详耳。是后张君选关中教谕。时有从中西到关中鄂本笃者，亦耶稣会士也。风闻东方礼义文物之邦，人皆奉天地主为宗以为与天主圣教正符。欲得其实。陆行三年经狂沙掠人之国，历尽艰苦，径到关中，迺知所闻之国即中国也。利子闻而遣人访之，值其笃病，一见同会者望外喜溢，遂安然去世矣。 利子住京师凡十年，交游益广，著述亦多。时与诸名公论天学，旁及度数，因着畸人十篇。及与徐宗伯玄扈所译几何原本，测量等书，与李冏卿我存所译同文算指，浑盖通宪，乾坤体仪等书，俱已行世，自是四方有道之士多致意请问，利子率手自裁答。时又为寓中国诸西士之长，即答诸会士书札亦无不缕缕长言之，而利子不倦也。利子生平乐于接引，所称明镜不辞屡照，清流无惮惠风者，利子有焉。故每日除瞻礼，存想，省察，诵经诸工外，皆为谈道著书之候。而门有过访，又亟倒屣，自躬出迎。且时患头风，虽伏枕呻吟，一闻问道者至，即欣然延接，悉忘其苦。客退，呻吟如故矣。于是从教日广，多喜与利子相亲，利子率谆谆乐告之。即或有贫且贱者，利子亦作平等齐覌，其接见颜色与见大宾无异也。 比庚戌岁，诸上计名公及省试孝廉，轮蹄相错于门，而利子俱一一披示，各慊其所怀来。加以新到会士熊子有纲 讳三拔 费子揆一 讳奇规 初未习中国语言文字，利子又时与之指陈，殚其心力。遇大斋之期，虽日只一飧，而应接不暇亦不得安然享之。且持斋甚严，绝不用非时饮食，诸会士同居者皆以利子春秋渐高，何以接应内外诸事都无倦色，不可谓非天主默佑简阅之身也。 太仆我存李公久习利子，服其器识，凡有所行多与相商。觉从利子之言则顺，闲有不从者后必有悔也。厥后李公忽患病，京师邸无家眷，利子朝夕于床笫闲躬为调护。时病甚笃，已立遗书请利子主之。利子力劝其立志奉教于生死之际，公幡然受洗，且奉百金为圣堂用。赖大主宠佑，而李公之疾已痊矣。 利子累积劳瘁，因得病。首日即谓诸会士曰，兹吾去世之期也。遂依教中善终诸规，一一躬自行之，而诸奉教者，后先往候，利子无不喜容相接且加慰勉焉。又时仰祈大主垂佑中华，俾人人尽识圣教，得沾洪恩。复念皇上体恤远怀，思报涓埃，唯望大主福佑默启，得以阐扬大教，此尤病中惓惓致意也。越数日，利子临终再告解。请领圣体，同会铎德依礼捧之至寝，利子奋力强起投地，叩奉不已。同会以病笃宽其安寝，利子竟不敢纤毫亵越焉。有顷，忽闭目如有所思，而安然坐逝矣。时万历庚戌年四月也。 太仆李公经其丧事，市坚木为棺，会士阻之不得。匠人欲速其工，惧天炎而体变，李公曰勿亟也，次第加工焉，吾知利子虽百日不坏也，越两日始就木。前后诸缙绅来吊者，无不极口称赞。 先是利子于数月前尝致书于郭子仰凤，末有云，此吾尽头之书，从此无书，永言别矣。及利子初病时，诸会士请具遗嘱，利子曰，吾去后开吾笥视之，具见之矣。至是开笥，果见遗嘱，教中事理，种种毕陈。至诸名公往来书启，去者去而留者留，无不先为经理。盖利子甫病即已无力及此，是必数日之前预为整顿，始知早识其善终之期矣。 若夫利子一生至德，未易尽述，兹略提其一二。夫人万善之根在默与上主神接。利子常默默对越，以沾神力。且每晨默道数时，所得上主默启者即下笔记之，以不忘主佑，渐而成帙。至今诸会士多喜熟玩，领其训诲，即儒略读之亦时有醒悟也。默道后，虔恭行弥撒礼，切祈所怀，务沾主祐。又每日诵经赞颂天主七次昕夕严审，其私毫不自恕。蓟北天寒，卧不重褥，时用木枕。至所被之衣不请更易，亦不问。盖其心唯道德是乐，故轻肉身而粗视之耳。且其初传教于中华也，未免多有艰阻，利子以谦忍，以宽俟，不以顺事而傲，不以逆境而屈。或有面相奖讃者，则两颊为赤，目注于地。以故，彼都人士咸相爱敬，愿时时亲炙焉。至于待诸会士尤极温良。其在洪州时一会士与之调自鸣钟，盖将以献大廷者。忽误破其机，会士忧形于色，利子询知其故，怡然曰无伤也，若无此进御则另觅其他可也，何忧焉。人尽服其德量。诸会士之入中华者，利子多取六经诸书为之讲解。适与熊子有纲讲毕，熊子称谢，利子逊不敢居，且曰，如讲解有不到处并日常过疵，幸其恕我，以此为谢可矣。熊子感其真切，不禁泣下。至有志学之士离家相从，或俗念复萌，就利子求解。利子一耳提之，无不冰消雾释。利子向入中邦，诸昆仲亦有在本国罗玛者。时寄家书回并不及他事，只劝其脩德行，善仰答天主而已。诸兄弟感慕利子之意，自后有书至必顶礼而开读焉。 利子殁后中朝诸公议，欲上请葬地。而庞子顺阳，熊子有纲，始具疏奏请，命下礼部题覆。相国吴公 讳道南 适以小宗伯署部事，遂偕正郎林公 讳茂槐，福清人 员外郎洪公 讳世俊 主政韩公 讳万象 具言其慕义远来，勤学明理，著述有称，伏乞收葬等情。上报可。于是吴公牒下京兆黄公 讳吉士 有籍没杨内宦私创二里沟佛寺房屋三十八间，地基二十亩，畀葬利子，并为庞熊诸子恭奉天主焚修祝釐之所。京兆玉沙王公立石为文以记之。时有内宦言于相国叶文忠，曰诸远方来宾者从古皆无赐葬，何独厚于利子。文忠公曰，子见从古来宾其道德学问有一如利子者乎。姑毋论其他，即其所译几何原本一书即宜钦赐葬地矣。 自利子殁，人多有画其像而景仰之者。太仆李公绘其像于圣堂左，而瞿太素夫人则请利子小像为圣牌，且珍藏其手书以为至宝。 厥后张识 闽晋江人也 者圣名弥克尔，奉教至虔，为众所仰。天启癸亥，从父孝廉张夏詹 名赓，圣名玛窦 掌教中州。临终时忽见天主圣容审判其生平，尚加诃责，适宗徒圣玛窦与利子共现，天主台前为之恳祈，天主许登化光天焉。尔时顿苏，具为其父言之，迺安然而逝。此亦利子之灵介天主侧为中国人祈求之一验云。 向利子未殁时见有道行之机，且为熙朝历法岁久而差，礼部具疏，荐利子及庞子同脩。㫖报可，利子以道之广传及朝家重典俱未可一人独任，因寄书本国，招一二同志，多携西书同译。儒略始偕二三友朋，如毕子今梁 讳方济 史子建脩 讳百度 等，浮海远来，而利子是年殁矣。然虽不及一面，亦躬造燕京，瞻拜赐坟，感激熙朝之厚仁也。于戏，利子挟天学东来，矢志宣扬正教几三十年，余不敏，略次先友行迹以待后之君子有志而愿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