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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五祖,并旁出尊宿(共二十五人)

  第二十八祖菩提达磨。旁出三人一道育禅师。二道副禅师。三尼总持。无机缘语句不录。

  第二十九祖慧可大师。旁出七世共一十七人三人见缘。

  僧那禅师。

  向居士。

  相州慧满禅师。岘山神定禅师。宝月禅师。华闲居士。大士化公。和公。廖居士。华闲居士复出一人昙邃。昙邃复出三人。一延陵慧简。二彭城慧磋。三定林寺慧纲。慧纲复出六合大觉。大觉出高邮昙影。昙影出太山明练。明练出杨州静泰。已上一十四人无机缘语句不录。

  第三十祖僧璨大师。

  第三十一祖道信大师。旁出七十六人见第四卷。

  第三十二祖弘忍大师。旁出一百七人见第五卷。

菩提达磨

  第二十八祖菩提达磨者。南天竺国香至王第三子也。姓刹利帝。本名菩提多罗。后遇二十七祖般若多罗。至本国受王供养。师密迹。因试令与二兄辨所施宝珠。发明心要。既而尊者谓曰:“汝于诸法已得通量。夫达磨者通大之义也。宜名达磨。”因改号菩提达磨。

  师乃告尊者曰:“我既得法。当往何国而作佛事。愿垂开示。”尊者曰:“汝虽得法,未可远游。且止南天竺。待吾灭后六十七载。当往震旦。设大法药,直接上根。慎勿速行,衰于日下。”师又曰:“彼有大士堪为法器否。千载之下有留难否。”尊者曰:“汝遵化之方。获菩提者不可胜数。吾灭后六十馀年,彼国有难。水中文布,自善降之。汝至时,南方勿住。彼唯好有为功业,不见佛理。汝纵到彼,亦不可久留。听吾偈曰:路行跨水复逢羊。独自凄凄暗度江。日下可怜双象马。二株嫩桂久昌昌。”复演八偈。皆预谶佛教隆替。事具宝林传及圣胄集。

  师恭禀教义。服勤左右垂四十年。未尝废阙。迨尊者顺世,遂演化本国。时有二师,一名佛大先。一名佛大胜多。本与师同学佛陀跋陀小乘禅观。佛大先既遇般若多罗尊者。舍小趣大,与师并化。时号二甘露门矣。而佛大胜多更分途而为六宗。第一有相宗。第二无相宗。第三定慧宗。第四戒行宗。第五无得宗。第六寂静宗。各封己解,别展化源。聚落峥,徒众甚盛。大师喟然而叹曰:“彼之一师已陷牛迹。况复支离繁盛而分六宗。我若不除,永缠邪见。”

  言已,微现神力至第一有相宗所。问曰:“一切诸法何名实相。”彼众中有一尊长萨婆罗答曰:“于诸相中不互诸相,是名实相。”师曰:“一切诸相而不互者。若明实相,当何定邪。”彼曰:“于诸相中实无有定。若定诸相,何名为实。”师曰:“诸相不定便名实相。汝今不定,当何得之。”彼曰:“我言不定,不说诸相。当说诸相,其义亦然。”师曰:“汝言不定,当为实相。定不定故,即非实相。”彼曰:“定既不定即非实相。我非故,不定不变。”师曰:“汝今不变,何名实相。已变已往,其义亦然。”彼曰:“不变当在,在不在故。故变实相以定其义。”师曰:“实相不变,变即非实。于有无中,何名实相。”萨婆罗心知圣师悬解潜达。即以手指虚空曰:“此是世间有相,亦能空故。当我此身得似否。”师曰:“若解实相,即见非相。若了非相,其色亦然。当于色中不失色体。于非相中不碍有故。若能是解,此名实相。”彼众闻已,心意朗然,钦礼信受。

  师又瞥然匿迹。至第二无相宗所。问曰:“汝言无相,当何证之。”彼众中有智者波罗提。答曰:“我明无相,心不现故。”师曰:“汝心不现,当何明之。”彼曰:“我明无相,心不取舍。当于明时,亦无当者。”师曰:“于诸有无,心不取舍。又无当者,诸明无故。”彼曰:“入佛三昧,尚无所得。何况无相,而欲知之。”师曰:“相既不知,谁云有无。尚无所得,何名三昧。”彼曰:“我说不证,证无所证。非三昧故我说三昧。”师曰:“非三昧者,何当名之。汝既不证,非证何证。”波罗提闻师辨析,即悟本心。礼谢于师,忏悔往谬。师记曰:“汝当得果,不久证之。此国有魔,非久降之。”言已,忽然不现。

  至第三定慧宗所。问曰:“汝学定慧,为一为二。”彼众中有婆兰陀者。答曰:“我此定慧,非一非二。”师曰:“既非一二,何名定慧。”彼曰:“在定非定处慧非慧。一即非一二亦不二。”师曰:“当一不一,当二不二。既非定慧,约何定慧。”彼曰:“不一不二,定慧能知。非定非慧,亦复然矣。”师曰:“慧非定故,然何知哉。不一不二,谁定谁慧。”婆兰陀闻之,疑心冰释。

  至第四戒行宗所。问曰:“何者名戒。云何名行。当此戒行,为一为二。彼众中有一贤者。”答曰:“一二二一,皆彼所生。依教无染,此名戒行。”师曰:“汝言依教,即是有染。一二俱破,何言依教。此二违背,不及于行。内外非明,何名为戒。”彼曰:“我有内外,彼已知竟。既得通达,便是戒行。若说违背,俱是俱非。言及清净,即戒即行。”师曰:“俱是俱非,何言清净。既得通故,何谈内外。”贤者闻之,即自惭服。

  至第五无得宗所。问曰:“汝云无得,无得何得。既无所得,亦无得得。彼众中有宝静者。”答曰:“我说无得,非无得得。当说得得,无得是得。”师曰:“得既不得,得亦非得。既云得得,得得何得。”彼曰:“见得非得,非得是得。若见不得,名为得得。”师曰:“得既非得,得得无得。既无所得,当何得得。”宝静闻之,顿除疑网。

  至第六寂静宗所。问曰:“何名寂静。于此法中,谁静谁寂。”彼有尊者,答曰:“此心不动,是名为寂。于法无染,名之为静。”师曰:“本心不寂,要假寂静。本来寂故,何用寂静。”彼曰:“诸法本空,以空空故。于彼空空,故名寂静。”师曰:“空空已空,诸法亦尔。寂静无相,何静何寂。”彼尊者闻师指诲,豁然开悟。

  既而六众咸誓归依。由是化被南天,声驰五印。远近学者,靡然向风。经六十馀载,度无量众。后值异见王轻毁三宝。每云:“我之祖宗,皆信佛道。陷于邪见,寿年不永,运祚亦促。且我身是佛,何更外求。善恶报应,皆因多智之者。妄构其说。至于国内,耆旧为前王所奉者。悉从废黜。”师知已,叹彼德薄,当何救之。又念无相宗中二首领。其一波罗提者。与王有缘,将证其果。其二宗胜者。非不博辩,而无宿因。时六宗徒众亦各念言:“佛法有难,师何自安。”

  师遥知众意即弹指应之。六众闻之云:“此是我师达磨信响。我等宜须速行,以副慈命。”言已至师所,礼拜问讯。师曰:“今一叶翳虚,孰能剪拂。”宗胜曰:“我虽浅薄,敢惮其行。”师曰:“汝虽辩慧,而道力未全。”宗胜自念:“我师恐我见王作大佛事。名誉显达,映夺尊威。纵彼福慧为王,我是沙门。受佛教旨,岂难敌也。”言讫,潜去至王所,广说法要。及世界苦乐人天善恶等事。王与之往返征诘,无不诣理。王曰:“汝今所解,其法何在。”宗胜曰:“如王治化当合其道。王所有道何在。”王曰:“我所有道,将除邪法。汝所有法,将伏何人。”

  师不起于座,悬知宗胜义堕。遽告波罗提曰:“宗胜不禀吾教。潜化于王,须臾即屈。汝可速救。”波罗提恭禀师旨云:“愿假神力。”言已,云生足下。至王前,默然而住。时王正问宗胜。忽见波罗提乘云而至。愕然忘其问答。曰:“乘空之者,是正是邪。”答曰:“我非邪正,而来正邪。王心若正,我无邪正。”王虽惊异,而骄慢方炽。即摈宗胜令出。

  波罗提曰:“王既有道,何摈沙门。我虽无解,愿王致问。”王怒而问曰:“何者是佛。”答曰:“见性是佛。”王曰:“师见性否。”答曰:“我见佛性。”王曰:“性在何处。”答曰:“性在作用。”王曰:“是何作用,我今不见。”答曰:“今见作用,王自不见。”王曰:“于我有否。”答曰:“王若作用,无有不是。王若不用,体亦难见。”王曰:“若当用时,几处出现。”答曰:“若出现时,当有其八。”王曰:“其八出现,当为我说。”

  波罗提即说偈曰:“在胎为身处世名人。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辨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遍现俱该沙界。收摄在一征尘。识者知是佛性。不识唤作精魂。”王闻偈已,心即开悟。乃悔谢前非,咨询法要。朝夕忘倦,迄于九旬。

  时宗胜既被斥逐,退藏深山。念曰:“我今百岁八十为非。二十年来,方归佛道。性虽愚昧,行绝瑕疵。不能御难,生何如死。”言讫,即自投崖。俄有一神人以手捧承。置于岩石之上,安然无损。宗胜曰:“我忝沙门。当与正法为主。不能抑绝王非。是以捐身自责。何神佑助,一至于斯。愿垂一语,以保馀年。”于是神人乃说偈曰:“师寿于百岁,八十而造非。为近至尊故,熏修而入道。虽具少智慧,而多有彼我。所见诸贤等,未尝生珍敬。二十年功德,其心未恬静。聪明轻慢故,而获至于此。得王不敬者,当感果如是。自今不疏怠,不久成奇智。诸圣悉存心,如来亦复尔。”

  宗胜闻偈欣然。即于岩间宴坐。时异见王复问波罗提曰:“仁者智辩,当师何人。”答曰:“我所出家。即婆罗寺乌沙婆三藏为授业师。其出世师者,即大王叔菩提达磨是也。”王闻师名,惊骇久之曰:“鄙薄忝嗣王位。而趣邪背正,忘我尊叔。”遽敕近臣特加迎请。师即随使而至。为王忏悔往非。王闻规诫,泣谢于师。又诏宗胜归国。

  大臣奏曰:“宗胜被谪投崖,今已亡矣。”王告师曰:“宗胜之死,皆自于吾。如何大慈,令免斯罪。”师曰:“宗胜今在岩间宴息。但遣使召,当即至矣。”王即遣使入山。果见宗胜端居禅寂。宗胜蒙召,乃曰:“深愧王意。贫道誓处岩泉。且王国贤德如林。达磨是王之叔,六众所师。波罗提法中龙象。愿王崇仰二圣,以福皇基。”使者复命未至。师谓王曰:“知取得宗胜否。”王曰:“未知。”师曰:“一请未至,再命必来。”良久使还,果如师语。

  师遂辞王曰:“当善修德。不久疾作,吾且去矣。”经七日,王乃得疾。国医诊治,有加无瘳。贵戚近臣忆师前记。急发使告师曰:“王疾殆至弥留。愿叔慈悲远来轸救。”师即至王所,慰问其疾。时宗胜再承王召,即别岩间。波罗提久受王恩,亦来问疾。波罗提曰:“当何施为,令王免苦。”师即令太子为王宥罪施恩。崇奉僧宝,复为王忏悔云:“愿罪消灭。”加是者三,王疾有间。师心念,震旦缘熟,行化时至。乃先辞祖塔,次别同学。然至王所,慰而勉之。曰:“当勤修白业护持三宝。吾去非晚,一九即回。”王闻师言,涕泪交集。曰:“此国何罪彼土何祥。叔既有缘,非吾所止。唯愿不忘父母之国,事毕早回。”王即具大舟,实以众宝。躬率臣寮,送至海堧。

  师泛重溟。凡三周寒暑,达于南海。实梁普通八年丁未岁九月二十一日也。广州剌史萧严具主礼迎接。表闻武帝。帝览奏遣使赍诏迎请。十月一日至金陵。帝问曰:“朕即位已来。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纪。有何功德。”师曰:“并无功德。”帝曰:“何以无功德。”师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帝曰:“如何是真功德。”答曰:“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又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师曰:“廓然无圣。”帝曰:“对朕者谁。”师曰:“不识。”帝不领悟。

  师知机不契。是月十九日,潜回江北。十一月二十三日,届于洛阳。当后魏孝明太和十年也。寓止于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终曰默然,人莫之测。谓之壁观婆罗门。

  时有僧神光者,旷达之士也。久居伊洛。博览群书善谈玄理。每叹曰:“孔老之教,礼术风规。庄易之书,未尽妙理。近闻达磨大士住止少林。至人不遥,当造玄境。”乃往彼晨夕参承。师常端坐面墙莫闻诲励。光自惟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济饥。布发掩泥,投崖饲虎。尚若此,我又何人。”其年十二月九日,夜天大雨雪。光坚立不动。迟明积雪过膝。师悯而问曰:“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光悲泪曰:“惟愿和尚慈悲。开甘露门,广度群品。”师曰:“诸佛无上妙道,旷劫精勤。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岂以小德小智轻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劳勤苦。”

  光闻师诲励。潜取利刀自断左臂置于师前。师知是法器。乃曰:“诸佛最初求道为法忘形。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师遂因与,易名曰慧可。光曰:“诸佛法印,可得闻乎。”师曰:“诸佛法印,匪从人得。”光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师曰:“将心来与汝安。”曰:“觅心了不可得。”师曰:“我与汝安心竟。”

  后孝明帝闻师异迹。遣使赍诏征。前后三至,师不下少林。帝弥加钦尚。就赐摩衲袈裟二领。金钵银水瓶缯帛等。师牢让三返。帝意弥坚,师乃受之。自你缁白之众,倍加信向。

  迄九年已,欲西返天竺。乃命门人曰:“时将至矣。汝等盖各言所得乎。”时门人道副对曰:“如我所见。不执文字不离文字而为道用。”师曰:“汝得吾皮。”尼总持曰:“我今所解。如庆喜见阿閦佛国。一见更不再见。”师曰:“汝得吾肉。”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阴非有。而我见处无一法可得。”师曰:“汝得吾骨。”最后慧可礼拜后依位而立。师曰:“汝得吾髓。”

  乃顾慧可而告之曰:“昔如来以正法眼付迦叶大士。展转嘱累而至于我。我今付汝汝当护持。并授汝袈裟以为法信。各有所表宜可知矣。”可曰:“请师指陈。”师曰:“内传法印以契证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后代浇薄,疑虑竞生。云吾西天之人。言汝此方之子。凭何得法,以何证之。汝今受此衣法。却后难生,但出此衣并吾法偈。用以表明,其化无碍。至吾灭后二百年,衣止不传。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说理者多通理者少。潜符密证,千万有馀。汝当阐扬勿轻未悟。一念回机,便同本得。听吾偈曰: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师又曰:“吾有楞伽经四卷,亦用付汝。即是如来心地要门。令诸众生开示悟入。吾自到此,凡五度中毒。我常自出而试之,置石石裂。缘吾本离南印,来此东土。见赤县神州有大乘气象。遂逾海越漠,为法求人。际会未谐,如愚若讷。今得汝传授吾意已终。”

  别记云:师初居少林寺九年。为二祖说法。祗教曰: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慧可种种说心性理,道未契。师只遮其非。不为说无念心体。慧可曰:“我已息诸缘。”师曰:“莫不成断灭去否。”可曰:“不成断灭。”师曰:“何以验之,云不断灭。”可曰:“了了常知,故言之不可及。”师曰:“此是诸佛所传心体。更勿疑也。”

  言已,乃与徒众往禹门千圣寺止三日。有期城太守杨启之。早慕佛乘,问师曰:“西天五印,师承为祖,其道如何?”师曰:“明佛心宗,行解相应,名之曰祖。”又问:“此外如何?”师曰:“须明他心,知其今古。不厌有无,于法无取。不贤不愚,无迷无悟。若能是解,故称为祖。”又曰:“弟子归心三宝,亦有年矣。而智慧昏蒙,尚迷真理。适听师言,罔知攸措。愿师慈悲,开示宗旨。”师知恳到,即说偈曰:“亦不睹恶而生嫌。亦不观善而勤措。亦不舍智而近愚。亦不抛迷而就悟。达大道兮过量。通佛心兮出度。不与凡圣同躔。超然名之曰祖。”

  启之闻偈,悲喜交并。曰:“愿师久住世间,化导群有。”师曰:“吾即逝矣,不可久留。根性万差,多逢患难。”启之曰:“未审何人。弟子为师除得。”师曰:“吾以传佛秘密,利益迷途。害彼自安,必无此理。”启之曰:“师若不言,何表通变观照之力。”师不获已,乃为谶曰:“江槎分玉浪。管炬开金锁。五口相共行。九十无彼我。”启之闻语,莫究其端。默记于怀,礼辞而去。

  师之所谶。虽当时不测,而后昔符验。时魏氏奉释禅俊如林。光统律师流支三藏者。乃僧中之鸾凤也。睹师演道斥相指心。每与师论议,是非锋起。师遐振玄风,普施法雨。而偏局之量,自不堪任。竞起害心,数加毒药。至第六度,以化缘已毕传法得人。遂不复救之端居而逝。即后魏孝明帝太和十九年丙辰岁十月五日也。其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葬熊耳山。起塔于定林寺。

  后三岁,魏宋云奉使西域回,遇师于葱岭,见手携只履,翩翩独逝。云问师何往。师曰:“西天去。”又谓云曰:“汝主已厌世。”云闻之茫然。别师东迈。既复命,即明帝已登遐矣。而孝庄即位,云具奏其事。帝令启圹。惟空棺一只革履存焉。举朝为之惊叹。奉诏取遗履。于少林寺供养。至唐开元十五年丁卯岁。为信道者窃在五台华严寺。今不知所在。初梁武遇师,因缘未契。及闻化行魏邦。遂欲自撰师碑而未暇也。后闻宋云事,乃成之。代宗谥圆觉大师。塔曰空观。师自魏丙辰岁告寂。迄皇宋景德元年甲辰。得四百六十七年矣。

慧可

  第二十九祖慧可大师者。武牢人也,姓姬氏。父寂未有子时,尝自念言:“我家崇善,岂无令子。”祷之既久,一夕感异光照室。其母因而怀妊。及长遂以照室之瑞,名之曰光。自幼志气不群。博涉诗书,尤精玄理。而不事家产,好游山水。后览佛书,超然自得。即抵洛阳龙门香山。依宝静禅师出家。受具于永穆寺。浮游讲肆,遍学大小乘义。年三十二,却返香山。终日宴坐,又经八载。于寂默中,倏见一神人。谓曰:“将欲受果,何滞此耶。大道匪遥,汝其南矣。”光知神助,因改名神光。

  翌日,觉头痛如刺。其师欲治之。空中有声曰:“此乃换骨非常痛也。”光遂以见神事白于师。师视其顶骨,即如五峰秀出矣。乃曰:“汝相吉祥,当有所证。神令汝南者。斯则少林达磨大士必汝之师也。”光受教造于少室。其得法传衣事迹。达磨章具之矣。自少林托化西归。大师继阐玄风,博求法嗣。

  至北齐天平二年。有一居士,年逾四十。不言名氏,聿来设礼。而问师曰:“弟子身缠风恙。请和尚忏罪。”师曰:“将罪来与汝忏。”居士良久云:“觅罪不可得。”师曰:“我与汝忏罪竟。宜依佛法僧住。”曰:“今见和尚已知是僧。未审何名佛法。”师曰:“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无二僧宝亦然。”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如其心然,佛法无二也。”大师深器之即为剃发。云:“是吾宝也,宜名僧璨。”其年三月十八日于光福寺受具。自兹疾渐愈。

  执侍经二载,大师乃告曰:“达磨菩提远自竺干以正法眼藏密付于吾。吾今授汝,并达磨信衣。汝当守护,无令断绝。听吾偈曰:本来缘有地,因地种华生。本来无有种,华亦不曾生。”大师付衣法已又曰:“汝受吾教宜处深山。未可行化当有国难。”璨曰:“师既预知,愿垂示诲。”师曰:“非吾知也。斯乃达磨传般若多罗悬记云:心中虽吉外头凶是也。吾校年代,正在于汝。当谛思前言,勿罹世难。然吾亦有宿累,今要酬之。善去善行,俟时传付。”

  大师付嘱已。即于邺都随宜说法。一音演畅,四众归依。如是积三十四载。遂韬光混迹,变易仪相。或入诸酒肆,或过于屠门。或习街谈,或随厮役。人问之曰:“师是道人,何故如是。”师曰:“我自调心,何关汝事。”又于筦城县匡救寺三门下。谈无上道。听者林会。

  时有辩和法师者。于寺中讲涅槃经。学徒闻师阐法,稍稍引去。辩和不胜其愤。兴谤于邑宰翟仲侃。仲侃惑其邪说,加师以非法。师怡然委顺。识真者谓之偿债。时年一百七岁。即随文帝开皇十三年癸丑岁。三月十六日也。皓月供奉,问长沙岑和尚。德云:“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应须偿宿债。只如师子尊者二祖大师。为什么得偿债去。”长沙云:“大德不识本来空。”彼云:“如何是本来空。”长沙云:“业障是。”又问:“如何是业障。”长沙云:“本来空是。”彼无语。长沙便示一偈云:“假有元非有,假灭亦非无。涅槃偿债义,一性更无殊。”后葬于磁州滏阳县东北七十里。唐德宗谥大祖禅师。自师之化。至皇宋景德元年甲辰。得四百一十三年。

僧那

  僧那禅师姓马氏。少而神俊,通究坟典。年二十一讲礼易于东海。听者如市。暨南徂相部,学众随至。会二祖说法。与同志十人投祖出家。自迩手不执笔,永捐世典。惟一衣一钵一坐一食。奉头陀行。既久侍于祖。后谓门人慧满曰:“祖师心印,非专苦行,但助道耳。若契本心,发随意真光之用。则苦行如握土成金。若唯务苦行,而不明本心。为憎爱所缚。则苦行如黑月夜履于险道。汝欲明本心者,当审谛推察。遇色遇声,未起觉观时,心何所之。是无耶,是有耶。既不堕有无处所。则心珠独朗。常照世间,而无一尘许间隔。未尝有一刹那顷断续之相。故我初祖兼付楞伽经四卷。谓我师二祖曰:吾观震旦唯有此经可以印心。仁者依行,自得度世。又二祖凡说法竟,乃曰:此经四世之后,变成名相。深可悲哉。我今付汝,宜善护持。非人慎勿传之。”付嘱已师乃游方。莫知其终。

向居士

  向居士,幽栖林野,木食涧饮。北齐天保初,闻二祖盛化。乃致书通好曰:“影由形起响逐声来。弄影劳形,不识形为影本。扬声止响,不知声是响根。除烦恼而趣涅槃。喻去形而觅影。离众生而求佛果。喻默声而寻响。故知迷悟一途,愚智非别。无名作名,因其名则是非生矣。无理作理,因其理则争论起矣。幻化非真,谁是谁非。虚妄无实,何空何有。将知得无所得,失无所失。未及造谒,聊申此意。伏望答之。”

  二祖大师命笔回示曰:“备观来意皆如实。真幽之理竟不殊。本迷摩尼谓瓦砾。豁然自觉是真珠。无明智慧等无异。当知万法即皆如。愍此二见之徒辈。申辞措笔作斯书。观身与佛不差别。何须更觅彼无馀。”居士捧披祖偈。乃伸礼觐,密承印记。

隆化慧满

  相州隆化寺慧满禅师。荣阳人也。姓张氏。始于本寺遇僧那禅师开示。志存俭约,唯蓄二针。冬则乞补,夏乃舍之。自言一生心无怯怖。身无蚤虱,睡而不梦。常行乞食,住无再宿。所至伽蓝,则破柴制履。贞观十六年。于洛阳会善寺侧宿古墓中。遇大雪,旦入寺,见昙旷法师。旷怪所从来。师曰:“法有来耶。”旷遣寻来处。四边雪积五尺许。旷曰:“不可测也。”寻闻有括录事诸僧逃隐。师持钵周行聚落,无所滞碍。随得随散索尔虚闲。有请宿斋者。师曰:“天下无僧,方受斯请也。”又尝示人曰:“诸佛说心令知心相,是虚妄。今乃重加心相深违佛意。又增论议殊乖大理。故常赍楞伽经四卷。以为心要,如说而行。”盖遵历世之遗付也。后于陶冶中无疾坐化。寿七十许。

僧璨

  第三十祖僧璨大师者。不知何许人也。初以白衣谒二祖。既受度传法。隐于舒州之皖公山。属后周武帝破灭佛法。师往来太湖县司空山,居无常处。积十馀载,时人无能知者。至隋开皇十二年壬子岁。有沙弥道信,年始十四。来礼师曰:“愿和尚慈悲,乞与解脱法门。”师曰:“谁缚汝。”曰:“无人缚。”师曰:“何更求解脱乎。”信于言下大悟。服劳九载。后于吉州受戒,侍奉尤谨。

  师屡试以玄微,知其缘熟。乃付衣法偈曰:“华种虽因地,从地种华生。若无人下种,华地尽无生。”师又曰:“昔可大师付吾法后。往邺都行化三十年方终。今吾得汝,何滞此乎。”即适罗浮山,优游二载。却旋旧址逾月。士民奔趋,大设檀供。师为四众广宣心要讫。于法会大树下合掌立终。即隋炀帝大业二年丙寅。十月十五日也。唐玄宗谥鉴智禅师觉寂之塔。至皇宋景德元年甲辰岁。凡四百载矣。

  初唐河南尹李常。素仰祖风,深得玄旨。天宝乙酉岁,遇荷泽神会。问曰:“三祖大师葬在何处。或闻入罗浮不回。或说终于山谷。未知孰是。”会曰:“璨大师自罗浮归山谷。得月馀方示灭。今舒州见有三祖墓。常未之信也。”常谪为舒州别驾。因询问山谷寺众僧曰:“闻寺后有三祖墓是否。”时上座慧观对曰:“有之。”常欣然与寮佐同往瞻礼。又启圹取真仪阇维之。得五色舍利三百粒。以百粒出己俸建塔焉。百粒寄荷泽神会,以征前言。百粒随身。后于洛中私第设斋以庆之。

  时有西域三藏犍那等在会中。常问三藏。天竺禅门祖师多少。犍那答曰:“自迦叶至般若多罗,有二十七祖。若叙师子尊者傍出达磨达。四世二十二人。总有肆拾玖祖。若从七佛至此璨大师。不括横枝,凡三十七世。”常又问会中耆德曰:“尝见祖图,或引五十馀祖。至于支派差殊,宗族不定。或但有空名者。以何为验。”时有智本禅师者。六祖门人也。答曰:“斯乃后魏初佛法沦替。有沙门昙曜。于纷纭中以素绢单录。得诸祖名字或忘失次第。藏衣领中,隐于岩穴。经三十五载,至文成帝即位。法门中兴。昙曜名行俱崇,遂为僧统。乃集诸沙门重议结集。目为付法藏传。其间小有差互。即昙曜抄录时,怖惧所致。又经一十三年。帝令国子博士黄元真。与北天竺三藏佛陀扇多吉弗烟等。重究梵文,甄别宗旨。次叙师承,得无纰缪也。”

道信

  第三十一祖道信大师者。姓司马氏。世居河内。后徙于蕲州之广济县。师生而超异。幼慕空宗诸解脱门,宛如宿习。既嗣祖风,摄心无寐。胁不至席者,仅六十年。隋大业十三载。领徒众抵吉州。值群盗围城,七旬不解。万众惶怖。师愍之,教令念摩诃般若。时贼众望雉堞间,若有神兵。乃相谓曰:“城内必有异人,不可攻矣。”稍稍引去。

  唐武德甲申岁。师却返蕲春,住破头山。学侣云臻。一日往黄梅县,路逢一小儿。骨相奇秀,异乎常童。师问曰:“子何姓。”答曰:“姓即有,不是常姓。”师曰:“是何姓。”答曰:“是佛性。”师曰:“汝无性耶。”答曰:“性空故。”师默识其法器。即俾侍者至其家。于父母所乞令出家。父母以宿缘故,殊无难色。遂舍为弟子。以至付法传衣偈曰:“华种有生性,因地华生生。大缘与信合,当生生不生。”遂以学徒委之。

  一日告众曰:“吾武德中游庐山。登绝顶望破头山。见紫云如盖。下有白气,横分六道。汝等会否。”众皆默然。忍曰:“莫是和尚他后横出一枝佛法否?”师曰:“善。”后贞观癸卯岁。太宗向师道味,欲瞻风采。诏赴京师上表逊谢。前后三返,竟以疾辞。第四度命使曰:“如果不起,即取首来。”使至山谕旨。师乃引颈就刃神色俨然。使异之回以状闻。帝弥加叹慕。就赐珍缯以遂其志。迄高宗永徽辛亥岁。闰九月四日,忽垂诫门人曰:“一切诸法悉皆解脱。汝等各自护念,流化未来。”言讫,安坐而逝。寿七十有二塔于本山。明年四月八日。塔户无故自开。仪相如生。尔后门人不敢复闭。代宗谥大医禅师慈云之塔。自圆寂至皇宋景德元年甲辰。凡三百五十六载。

弘忍

  第三十二祖弘忍大师者。蕲州黄梅人也。姓周氏。生而歧嶷。童游时逢一智者。叹曰:“此子阙七种相,不逮如来。”后遇信大师得法。嗣化于破头山。咸亨中,有一居士。姓卢名慧能,自蕲州来参谒。师问曰:“汝自何来。”曰:“岭南。”师曰:“欲须何事。”曰:“唯求作佛。”师曰:“岭南人无佛性,若为得佛。”曰:“人即有南北,佛性岂然。”师知是异人。乃诃曰:“著槽厂去。”

  能礼足而退便入碓坊。服劳于杵臼之间,昼夜不息。经八月,师知付授时至。遂告众曰:“正法难解。不可徒记吾言持为己任。汝等各自随意述一偈。若语意冥符,则衣法皆付。”时会下七百馀僧。上座神秀者,学通内外。众所宗仰咸共推称云:“若非尊秀,畴敢当之。”神秀窃聆众誉,不复思惟。乃于廊壁书一偈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遣有尘埃。”

  师因经行,忽见此偈。是神秀所述,乃赞叹曰:“后代依此修行,亦得胜果。”其壁本欲令处士卢珍绘楞伽变相。及见题偈在壁,遂止不画。各令诵念。能在碓坊,忽聆诵偈。乃问同学,是何章句。同学曰:“汝不知。和尚求法嗣,令各述心偈。此则秀上座所述。和尚深加叹赏。必将付法传衣也。”能曰:“其偈云何。”同学为诵。能良久曰:“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同学诃曰:“庸流何知勿发狂言。”能曰:“子不信耶。愿以一偈和之。”同学不答,相视而笑。

  能至夜,密告一童子引至廊下。能自秉烛。令童子于秀偈之侧写一偈云:“菩提本非树,心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假拂尘埃。”大师后见此偈云:“此是谁作,亦未见性。”众闻师语,遂不之顾。

  迨夜乃潜令人自碓坊召能行者入室。告曰:“诸佛出世,为一大事故。随机小大而引导之。遂有十地三乘顿渐等旨,以为教门。然以无上微妙秘密圆明真实正法眼藏。付于上首大迦叶尊者。展转传授二十八世。至达磨届于此土。得可大师承袭以至于吾。今以法宝及所传袈裟用付于汝。善自保护,无令断绝。听吾偈曰: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既无种,无性亦无生。”能居士跪受衣法。启曰:“法则既授,衣付何人。”师曰:“昔达磨初至,人未知信。故传衣以明得法。今信心已熟,衣乃争端。止于汝身,不复传也。且当远隐,俟时行化。所谓授衣之人,命如悬丝也。”能曰:“当隐何所。”师曰:“逢怀即止遇会且藏。”

  能礼足已,捧衣而出。是夜南迈,大众莫知。忍大师自此不复上堂。凡三日,大众疑怪致问。祖曰:“吾道行矣何更询之。”复问:“衣法谁得耶。”师曰:“能者得。”于是众议卢行者名能。寻访既失,悬知彼得,即共奔逐。忍大师既付衣法。复经四载,至上元二年。忽告众曰:“吾今事毕,时可行矣。”即入室安坐而逝。寿七十有四。建塔于黄梅之东山。代宗皇帝谥大满禅师法雨之塔。自大师灭度至皇宋景德元年甲辰,凡三百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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