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伦敦与巴黎日记
卷十八
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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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四年三月

光绪四年〕三月初一日辛亥为西历四月初三日。沙乃斯白里侯接受外部之任,函约三点锺往商公事。以为便见也,届时往,则各国公使咸集,朝服佩刀。因询日本公使:“亦曾遇此礼乎?”。曰:“未也。”问何以知朝服,曰:“前任移交有案,检查始知之。”其间未朝服者,科伦比亚公使萨巴塔、海地公使韦立瓦来克斯、尼戛拉卦公使马尔叩来塔及予四人而已。诸人意若甚不自适者。比见,则次第宣传。头等公使以土国莫拉射为首。二等公使即以马尔叩来塔为首。询知驻此二十馀年矣,兼充日思巴尼牙及荷兰公使,是以驻伦敦之日为少,而于此等典礼亦未能知,则所不能解也。各公使皆数语即出。

予随日思巴尼亚公使戛萨类各来西亚之后听宣示,则沙赖斯白里亦朝服立,予始谢未及朝服之咎,答曰:“本不应朝服。中国衣冠吾亦不能辨也。”因言昨接诵颁刻函件,情理兼到,良用感佩。沙乃斯:“中国与俄国为邻,想亦有难处之事?”予谓:“数年以来,尚相与和好无间言。”沙乃斯:“人情久处则相习,彼此情意,可以互通,自然交谊日固。”至是始延予坐。因告以近时惟伊犁一城,尚未知如何置议。沙乃斯问故,予曰;“此喀什噶尔诸城之都会也,将军实驻。”沙乃斯言:“此间未闻有伊犁踞城之事,请竟其说。”予谓:“天山南北两路,乘中国乱民肆起,诸回酋并起分踞其地。俄人于此时袭取伊犁,而诸城乃并为难谷刊所踞。中国近数年用兵收复故地,而伊犁一城为俄人所踞,尚未置议。”沙乃斯言:“俄人肯退还否?”予言:“原约中国官兵克复各城即应归还中国,独苦为日久,未必能轻易缴还。”沙乃斯言:“此实俄人惯技,历来最喜侵削人土地,所在稳踞,不肯退还。”予因辞出。美公使威烈士以为予入见工夫为最久也。

便回拜统领来逊,及赴里德茶会,亦一统领也,云在贝拉处相见。贝拉夫妇亦皆在,相与立谈,自言三十年前曾居印度二十年,颇习其语言。出见其二女,极美。盖曾为印度兵官者也。晚赴沙乃斯茶会,所见类比尔、倭尔色里(并新派充统领)、劳色尔(爱尔兰部尚书)、非尔拉(印度总理医务)、优诺(著有注释马尔克波罗书。马耳克波罗随元世祖入中国,为西洋人入中国之始。所记风土人情,西洋多不之信,优诺为加注释云),其馀熟人及相见寒暄而不知名姓者甚多。

初二日日本公使上野景范〔此处似有脱漏〕万国公法会一千八百七十七年在荷兰安都伯尔城会议报单,内载:尚书罗尔得倭亥庚,爱尔兰人,言此会起自美国买尔斯,才及数年。一千八百七十三年在比利时都城(名伯勒色尔斯)会议;次年在瑞士都城(名占宜法);又次年在荷兰维哈尔克城,与会者八九十人;又次年在德明〔国〕伯来明城会议,已三百馀人矣。其会议先定地方,而后选择时候。凡会议五日,万法公使〔万园公法?〕利病得失皆得参赞,惟发议时须简练详明,不得过十分工夫。以其文宣述者,当众诵之,不得过十五分工夫。其欲更改旧章,以书陈论,并列之报单中。五日所论,如汇票还帐,及科定罪名,及成丁年数,及条约久暂之宜,及两国交战、他国民船装运军火,各推论其得失,著而录之。

是夕,德在初自法京回,已租定娄阿达洛街房屋一所,视伦敦房价三倍矣,以炫奇会之故也。意大里人西弱里那谛波罗约赴茶会,为告帮之举,遣张听帆往代。

初三日金登干过谈,以将往巴黎,就商一切应办事宜。新报载户部罗斯噶得开报上年出入各款,每年以三月三十一日为结报之期也。

入款十:曰关税,凡一千九百九十六万九千磅;曰酒税,凡二千七百四十六万四千磅;曰印税,凡银票及遗产等项一千零九十五万六千磅;曰地亩及房租税,凡二百六十七万磅;曰入息税,凡五百八十二万磅;曰信局税,凡六百十五万磅;曰电报局税,凡一百三十一万磅;一地课,凡四十一万磅;一国家借出债息,凡九十四万九千八百八十三万磅;曰杂税,凡四百零六万四千四百十五磅。共计入款七千九百七十六万三千二百九十八磅。

出款四:曰国债息,凡三千零零五万四千三百三十五磅;曰陆军用款,凡一千六百一十一万二千一百六十五磅;曰水师用款,凡一千零九十七万八千七百九十二磅;曰俸薪及各关局用款,凡二千二百七十五万八千四百零三磅。共计出款七千八百九十万零三千四百九十五磅。馀存八十五万九千八百零三磅,本年借用兵费五百万磅在外。

因议筹款弥补之法:国家借出债息,每磅收息五佩宜,拟加为收息五佩宜〔以上二“五”字,疑有一误〕,可加收三百万磅;烟税每烟重至一磅加收四佩宜,可加税七十五万磅。用以填补借用兵费。所馀亏欠之数,再下一年填补。西洋制国用,岁一校量出入各款,因其盈绌之数,以制轻重之宜,一交议定〔院〕诸绅通议,而后下所司行之。三代制用之经,量入以为出,西洋则量出以为入,而后知其君民上下,并心一力,以求制治保邦之义。所以立国数千年而日臻强盛者,此也。

又论中国北五省灾荒情形,咎及官员贪私营弊,国家又不务讲求格致之方以开辟利源。而论北五省黄沙土最宜稼穑,一年收成所出之谷,即可供应数年之需。惟土质轻松,中间孔罅渗漏,不能多受雨水,专恃天行雨水灌溉。德国有男爵理和道芬,曾经履视中国北省地方,言各处沙土平铺,下厚五十丈。山间空罅,沙土则填补之。道路崎岖,沙土则平易之。大地高低层叠,时有水溜穿割,而水溜不能在沙土内存留,其势下渗至硬处始止,是以沙土之内并无泉源,须下通至四丈及五十丈不等乃可以得水源。因思最善灌溉之法,惟有用机器汲水上行以利用。中国此等技艺全不讲求,国家又无可筹之款。通计北省地方,幅员约二十五万方里(所言洋里,每里当中国三里),地面居住之人不能引水上升,一季无雨,即忧干旱;则惟下临近水之处,就沙地河岸间以资灌溉,地气亦和暖无患也。

因思春秋时列国疆域尽于河南北,谓之中国。吴东界于淮,楚南极于江,于时谓之蛮夷;而物产地利之厚,乃皆在河北。西洋人以北五省土田最宜稼穑,自古已然,信不诬也。据《汉书•沟洫志》,禹疏九川,陂九泽,功施乎三代。自是之后,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于楚,西方则通渠汉川。于齐,则通淄、济之间。至于他引水溉田沟渠甚多。魏史起引漳水溉邺,以富魏之河内。秦用郑国,凿泾水,自中山西抵瓠口为渠,并北山,东注洛三百馀里,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汉武帝时,引渭穿漕第,起长安,旁南山下,至河三百馀里以转漕,渠下民田万馀顷又得以溉。其后河东守番系,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阴下,引河溉汾阴、蒲阪下。汉中守汤子卬穿褒斜道五百馀里。又发卒穿洛水,自征引洛水至商颜下。自是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关中灵轵、成国、𣲗渠引诸川(《地理志》:灵轵渠在周至,成国渠在陈仓,𣲗水出𣲗谷),东海引巨定,泰山下引汶水,皆穿渠溉田。大〔太〕始中,赵中大夫白公复奏穿渠引泾水,首起谷口,尾入栎阳,注渭中,袤二百里,名曰白渠。宣帝地节中,行河使郭昌以河分为屯氏河,水势北曲,皆邪直贝邱县。恐水盛,堤防不能禁,乃各更穿渠,直东,经东郡界中,不令北行,渠以通利。是自武帝以来,经营西北水利勤矣。后汉都洛阳二百馀年,惟明帝永明中王景修汴渠,起荥阳,东至千乘海口千馀里,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无溃漏之患。魏晋迭兴,而西北州郡割据战争,皆为异域。后魏刁雍为薄骨律镇将(唐灵武郡,今之灵州),上言:“富平西三十里有艾山,南北二十六里、东西五十四里,凿以通河,似禹旧迹。其两岸作溉田大渠,广十馀步,山南引水入此渠中。今此渠高于河水二丈三尺,河水侵射,往往崩颓,而水不得上。艾山北,中有洲渚,水分为二。请于河西高渠之北八里、分河之下五里,平凿渠,广十五步,深五尺,北行四十里,还入古之高渠。即修高渠而北,复八十里,合百二十里。所凿新渠口,河下五尺,水不得入。又求从小河东南岸斜断至西北岸,计长二百七十步,广十步,高二尺〔中华书局标点本《魏书》作“二丈”〕,绝断小河。小河之水尽入新渠,水以充足,溉官私田四万馀顷。”裴延俊为幽州刺史,范阳郡有旧沈渠,径五十里;渔阳燕郡有故戾诸堰,广袤三十里,皆废毁多时。延俊自度水形营造,溉田万馀顷。知后魏立国之基,迈于南北两朝矣。然刁雍以艾山渠为禹旧迹,非也。禹功在治水,引河使就下,未尝开渠引河,使上行以为民利也。大抵皆汉武帝时言水利者所开造。班史固谓他小渠及陂山通道者不可胜言也。是以杜佑以河渠疏利美武帝之功。至唐时,关中犹号为沃野。而观唐时转漕京师,率由河入洛,以达于渭,而江、淮以南由汴入河。洛、渭至唐时犹为大川。禹之涤九川、陂九泽,悉九州之地皆为之陂以畜水,而引而泄之于川。天时地脉疏泄勤,则水潦之归墟有所翕聚,而流行愈畅。河北水利之失,由南北朝割据纷争,历隋、唐无能一加修复,至五季而遂尽遣其故迹。宋至南渡,倚东南数州之地经营兵食,而天时地利亦遂蕴聚于东南。元、明两朝四百年,一循南宋之旧,号江淮财赋之邦,而北五省沃饶之区,一听其化为沙壤硗瘠。沟渠之利、耕耨之功,悉废不讲。善夫魏李悝之言曰:“理田勤谨则亩益三斗,不勤则损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增减,辄为粟百八十万石。北五省方广万馀里,无与经营。国势安得而不虚弱也?

罗斯噶得曾问:“中国御旱亦有术乎?”曰:“东南备旱有湖池陂堰,西北无之。至于多植树木以引水汽,使不为旱,至西洋始知有此说,中国未闻也。”曰:“开河浚渠,平时预谋之,遇旱尤可用以代赈。中国亦行此乎?”予愧无以应也。

初四日英国议院分两党,其持异议者格兰斯登主之,上议院为首者曰格兰非尔,下议院为首者曰哈定敦。安友会人卜来得与科布敦同诣议院之持异议者,属阻止俄、土用兵之议。凡会中人数众多,而公举一二人言事,名之曰德比尔得升。及见,格兰非尔晓之曰:“吾意不乐用兵与君同。虽然,言之无益也。一千八百五十七年用兵中国,两议院争持甚力,议绅波尔克毕得竟至请散会堂,戛然而去。其时议请不用兵者,人数多于用兵者,然终不能相胜。吾在议院久,国家定计用兵而能匡正者,实亦无【。况其于国事本有关系者乎?”

西洋议院之有异党相与驳难,以求一是,用意至美。而如格兰斯登之助俄倾土,阻挠国计,亦云过矣。而其分党有同有异,则亦始终不变其说。惟有大议,缓急轻重关系稍巨,则亦常于集议之先更自分党。凡持异议者,先起自陈,愿附众议;既毕,校其人数多寡以定行止。而其著名为首者,不乐变易其说以相附会,又念此事之不可以更持异议,则往往托故先行,若自示未经与议者。其负气而不相下,又可笑也。

克娄恩喀毕勒辑录五信,论卜林斯堪梭尔得,君主之夫称也。其中一事,言巴摩斯登为宰相,有议奏事,听候君主命下。堪梭尔得因取奏改定数字。巴摩斯登辨知为堪梭尔得笔迹,乃重缮原稿,复上之君主。君主亦喻其意,乃径下其议行之。英人论巴摩斯登有担当。凡事犹豫久不决,辄相诟曰:“曷不巴摩斯登?”其五信皆不列名,而署云维尔拉克斯,译言真实不虚也。

初五日礼拜。回人密尔萨毕尔伯克什来谈。诣金登干,以英人马克尔希枉书自陈,效力户部,深知课税事宜,兼通化学,谓于税司为宜也。金登干检查伦敦名册,始知其人在户部,所职若书吏。因论数年来考求人才之方,凡以书自陈者,皆责令寻求保人,而后具其名以达于总税司。先请医士马克里考验其体气性格。体气强实,性格又耐劳堪事,乃得入选。而后试之以文,使自书名及居址,及在何学馆肄业,或官学,或私学,曾否考列等第及给有文凭,其授业馆师为谁,及所习何业,所读何书,所与相识往还有无名望、通知诸实学者,皆条举其名及与交年分久暂,及在学几年,及出学馆后所营何事,刊刻回答单,逐条登对。而后试以算学及诵他文件,以察知其文理断续,验所学之浅深。大率算学必能通晓,刺丁及佛郎西及日耳曼语言文字必能通知一二处,而于格致、化学等事亦能谙习一二端,乃为上选。

因问:“课算自须数学。其诸实事必务通知,亦殊不易。”金登干曰:“凡人能成就一二种学问,其心思必细,而其见事亦必稍有条理。去岁四月,曾考试二十三人,取者四人而已。凡取录者照缮其问答单,申报总税司,原文存留,以备查考。其间开报学馆及入学年分及所习艺与其交游,不得稍有虚饰。其有虚饰,虽经取录送至中国,亦即时撤销。是以所开报学馆必往一查,以验其言信否。他端皆然,无论为时久暂,但其伪饰必黜之。”呜乎!此西洋人才之所以盛也!

初六日接上海正月廿日所发六十四号包封,由英公司“烟打士”船递到,内总署正月初七日第十九号信(赫德议洋药厘“南洋加征九十、北洋加征六十”一款,十年修约一款,各国条约紧要各节拟稿通照一款,福建莆田县第一款),并何小宋、崇地山、方右民三信。右民拣放登莱青道,以由总署保放,例执弟子礼也。

古得门来言:阿喀得密西安以所画置之罗亚尔喀得密画馆,并于今日预备,邀至为首者数人家一观。其阿喀得密西安中,尚书一人曰格南得;选画者十人;布〔部〕署悬挂者三人,曰山得,曰类登,曰类克里夫。岁以西历五月初一日开画馆,阅六月始毕。古得门为予作小照亦送置画馆。所送画者并以四月初一、初二日为止。惟阿喀得密西安得展一礼拜,以四月初八、初九两日为止(当中历三月初六、七两日)。另诣瓦得斯及阿纽画馆。

是日所见画:格兰得为苏格兰鹿苑,弥望皆石山,有永湾回出山左,鹿十馀头,或立或卧。马克斯得为秃【十馀头,嘴长颈短,两翼灰黑而身腹微白,其头无毛;印度城中相群聚食诸浊物,禁民人不得戕毙,违者罚金。格力摹为山水,两山环合,中有水一溪;一人骑马渡水而风从左生,树木皆披靡,水纹右卷至岸,马尾扬起,骑者左手持缰,而举右手按其冠以拒风;右岸小屋一区,炊烟为风力所压,斜出下散,如闻风声之生于纸上也。予评所见,以此为第一。其馀为人物,而笔趣各不同。山得为一女郎,掀帘倚身外向,衣纹及身上半外映日光,宛如生。予评人物,以此为第一。馀若类登之淡雅,绘希腊女子赤足,极有神韵。瓦得斯之奇伟,多绘《旧约》书轶事为神怪。密来斯之浑成,为人作小照,专写神韵,不多着笔墨,远望之如生;岁不过写一二帧,必其人有学问盛名,笔资至少亦千磅以上。阿尔马塔谛马之幽秀,画一女郎窥窗,窗门微启,日光透入,由面以达右手;手持鲜花一丛,日光微映其半。皆妙品也。古里门云:“类登、瓦得斯之画各有专妙,其雅俗共宜者,则罗尔白登及非得二人。又有威毕斯得、尼科尔,皆阿喀得密西安之著闻者也。”

阿纽画馆专邀看马。克拉克兰所绘《君主家庆图》,君主旁坐,其子四人、公主四人,并其婿若孙及诸子妇,凡二十二人,皆用白描,亦妙品。又阅其所新收得尔拿画大小数幅;及林乐尔斯画一妇人,值三千磅,盖百年前物也。得尔拿相距不过三十年,而其画值绝贵,小幅方四五寸亦值二百磅。大者数千。或为石壁,著屋数区,前临日出,隔水有横桥,或为连屋山畔。大率最善烟水晚瘴〔嶂〕,尤佳妙处全在着色。又有格吉斯白拉画谛温摄尔公夫人一帧。夫人美艳绝世,闻其画笔尤神。去岁为人夜启窗扉,割其画以去,值一万一千磅。皆阿纽画馆所收得者也。并英国人。又拉非尔、安颉洛二人,为意大里国画家之最著者,其生在四百年前,尤不易得云。

是夕,李湘甫、姚彦嘉诸君治席为予陪生。

初七日早邀李湘甫、姚彦嘉、德在初、凤夔九、张听帆、黄玉屏、罗稷臣、马格里、贺璧理为面食作生日。格林里治学馆严又陵、方益堂、叶桐侯、何镜秋、林锺卿、萨鼎茗来贺,因留面食。严又陵议论纵横:因西洋光学、声学尚在电学之前,初作指南针,即从光学悟出。又云光速而声迟,如雷、电一物,先睹电光而后闻雷声。西士用齿轮急转,不能辨其能〔为〕齿轮;引电气射之,悬幔其前以辨影,则齿轮宛然,可悟光之速。西士论光与声,射处皆成点。声有高下,光有缓急,则点亦分轻重。凡所映之光影,皆积点而成者也。传声器之法,即从此悟出。又凡声与光皆因动以致其用,其动处必成文。西士制方铜板,下用铜柱擎之,以旋螺合其笋;而合笋处必稍宽松,使含动势。布细沙其上。舒两指按铜版边,张丝为弓弦,从右向铜板边捋之,则上沙析分为四方,每方皆有花纹,其形式并同。而每一捋则花纹必一变,以捋处及左方按处用力有轻重,沙之随动而成聚散者必各异其状,其机妙全视所动之数。西士于动力亦以分杪计之。又论地球赤道为热度,其南北皆为温度。西士测海,赤道以北皆东北风,赤道以南皆东南风。洋人未有轮船时,皆从南北纬度以斜取风力,因名之“通商风”。其故何也?由地球从西转,与天空之气相迎而成东风;赤道以北迎北方之气,赤道以南迎南方之气,故其风皆有常度。

是夕,李湘甫诸人仍治席为予陪生。李丹崖亦从德国回伦敦。是日下午赴类得茶会。类得亦世爵,饶于资,疑为犹太人。

初八日接上海文报局正月廿七日由法公司“挨物”船递到六十五号包封,内总署公文一件(议复开报出洋经费),及胡玉玑一信。又由李丹崖递到黎莼斋一信。施密斯、克雷、西法里三夫人来。

密斯盘编次英国设立信局原由,因论:“天下事只为不知,便生怪惑。西洋所以致富强,中国无肯依行,惟不知故也。当明著其所以然,刊行之天下,使人人皆知其为利益,则得失利病较然于心,自然知所信从矣。凡事莫难于创始,非独中国然也,西洋各国亦莫不然。英国初造信局,大抵传递军报,岁费三千六百磅,不过人夫、马车,递送爱尔兰等处都城而已。已而通民人书信皆得收送,以冀收还信资,弥补国家用款。渐次设立汽轮船公司及汽轮车行,传递书信遍天下。即汽轮船公司,国家岁给资至八十万磅,而所收信费乃至六百馀万。通计初次传递人民书信所收信资,视今几二十倍,以次递减,仅及二十分之一,而国家所得信费亦岁有增加,遂为筹饷之一大宗。”

严又陵言:“中国切要之义有三:一曰除忌讳,二曰便人情,三曰专趋向。”可谓深切著明。鄙人生平所守,亦不去此三义,而以是犯一时大忌,朝廷亦加之贱简,谁与知之而谁与言之!

密斯盘谋就鄙人见闻所及,刊刻新报晓示中国士民。因告以前岁自上海开行沿途日记钞送总署,以致被参,刊刻新报殆非鄙人所敢任之。密斯盘亦相与怃然,叹息不已。

初九日安布洛约游“色尔西得尼洼尔得鲁”,云纸行也。往视,乃知为印造各种应用纸张,而役工至二千五百人,事忙时可增至三千人。凡相连两厂:其一专造火车轮〔火轮车〕行小票,及电报局所用纸条,皆机器为之。火轮车行小票由粗纸衬背,上下两层。所糊面酱,至贮麦面十馀巨桶。用气炉引水熬之,入火灶焙干。为巨房收火气,用皮条转叠十馀层,出入惟两门,以逼干为度。用扎刀截成条,每条八小票,入机器叠成八段,约高尺馀,送入压印机器。(此机器绝奇:左右两高方筒,从右叠小票筒中,中为印模三,皆用活字编号,由一至万万,无重复者。转入左筒,满则出之。其间一票或破烂,机器即自停止,亦可谓神奇矣。)每机器一具,约一点锺压印一万方。又入一记数机器,与压印机器编号同,以查考压印或有脱漏及模糊者。其叠票、装票,皆十二三龄童子为之,每箱装五万方。电报纸条连纸成卷,围径尺许,而条宽不足三分。纸卷中空,纳入车轮杵中。旁用小刀,转小轮机器,一画而成条。云东洋及印度所用电报纸条皆取给于此。

其一为大厂,凡五层。用自升屋径达上一层,则皆编次大小字板。次则大小信封纸,并用机器压成;亦有不用机轮而用人力压成者。其叠各种封套纸,皆童子为之。又次则折成封套。其机器亦绝奇:从前方纳纸入,旁列两杵,施胶左右方;右方旁加一杵,为封口加印文;转入后方,有方池,四方皆有活铁片,其中为方印;压纸入池内,两旁小铁片亦随压下,左右两方胶合处皆已黏固;前方已先施胶令干,合而不黏,一压已成封套。(闻二十五年前犹用人工造之。有团拉罗者,始以机器制造;莱门德又以压力法为之。)随叠入下方盒内,自然整齐,皆妇女为之。其旁各屋,亦有用人力黏封者,亦皆妇女也。

又次则刷印机器:有用钢板者,有用画石者,有加五色者,有一机器次第加色者,有历数机器加色者。其石板但用墨画,以油涂之,其着墨处皆拓入纸上,无墨处五色皆不著也。石板惟德国有之,与中国白石同,而纹理较细,微带蜡色,不纯白,逾尺小方约值十磅(每金洋一枚为一磅),大者三佩宜一磅(每十二两为一磅)。其贮石板处,大小约数千方。

又次则修整各机器,大小机轮各一。工匠多则用大机轮,盖凡修整机器,仍用机器为之故也。其旁为印刷大字机器,有蓝地印白字,纸大约四五尺,云本日印【四千张,用蓝料约值六十四磅。此外有作画者,或画入石板,或纸,或加五色,或为机器式,尺寸有度,上下有程。有倾铅板者。有制造巨册者。有调五色花纹者(为小长方池,贮胶水其下,上加以油,用五色笔画。其上有小铜条排针若悬齿,从五色画纹中横推之,即成小花纹,若错锦然)。其法调五色小池中,用纸掠其上,即成花纹。有刻钢板者,大率英国各家图记印入简端,多由此制造;横列小厨长丈许,抽提凡数百,每抽提中贮小印方数十,盖亦多矣。各国国家印文大逾数寸者亦数十百事。询之,每一礼拜支工价三千馀磅(约一万馀金。一切皆用机器,而人工亦至如此之巨)。

洼尔得鲁凡五子,三子皆在厂中,其二子专习起造,犹中国之木工也。其帮办曰怀音,款接甚恭,为置酒,并致颂词。为龙文,并制皮匣贮之;又为制图记、书简及封套,共四盒,以相馈遗。二厂之外尚有二厂,其一近代模江,专运送各国及本国各部;其一则以鬻之市者。此二厂则专主制造也。(二厂并在芬士布列街,其发运之肆在温来士得,零估之肆在伦敦华尔。)洼尔得鲁亦下会堂绅。是日下午,格非斯邀茶会,至则近夕,人客存留无几矣。

案洼尔得鲁厂所制造纸张,一曰信笺信封,一曰火轮车行票,一曰火轮车行按日记程册,一曰火轮车行牌单,一曰电信局报条,一曰电信局报单及外封,一曰银行汇单及支数单,一曰账簿,一曰刷印图板。因而有画厂。因而有修理机器厂。大小皆用机器,而役用人工亦二三千,在中国不过一购买信笺账薄之行店而已。

初十日威斯敏斯得茶会,为捐钱以应之,而令凤夔九往代。以此会专为收养病人,其原由于威斯敏斯得公,故以名会。阿里克,故医士,曾充会堂官医,于此会亦为主人也。

晚赴沙乃斯百里茶会。据称作一小茶会,聚者数十人,并皇家亲戚。旁斯茀得见语云:“此会皆属著名人物。”侯登见语,则曰:“各国公主、太子会聚于此。各国公使亦与焉。”沙乃斯百里带见丹国太子,英大太子妃之兄也,文秀倜傥,语前数年与中国定约事甚悉。又带见瑞典公主,谓斌椿曾至其国,为诗赠其母后而书之扇,其母后遂以赐之,至今尚存也。各部尚书及各公使,至者较平时为多。所见类比尔(奇巴腊答总督)、类登、倭尔斯敦、斯拉甫类尔、马类得(曾随威妥玛充中国参赞数年,今改赴罗马)。

十一日《伦敦安得占宜司》新报载:英国设立公会修造由印度通云南铁路,以阿萨密为始。阿萨密之东【南尚有自主之国曰踢伯拉。〔叔河案:当指廷布(Thimphu)。为不丹首都,在阿萨密西北,此云东南,误。〕由踢伯拉逾缅甸北界以达怒江,洋人谓之布拉麻蒲他拉河也。据称由阿萨密通云南边界仅及六百英里(合中国一千八百里)。大致言有数利:可以运货,可以招致人工,尤欲趁马加利一案中国广张示谕,遍及云南边地,宜及时为之。其费取之商之〔人〕,并不欲国家包还刊息,惟求多给馀地以为保护铁道之计。

回拜费克斯、遮拉尔得及金洼尔得(宜昌领事,新乞假回国。云在宜昌六月,见关口收税九十馀两,仅太谷行一家至其地已)。并赴施买斯茶会,见所多音比(云在海部管理海道,行海船主日记所载风色皆归考求,盖比合各船日记以推知其所以然也)、西门斯(精于电学,曾于色尔伦公处见之,约游其电气馆)、觉尔恕阿威里阿摩斯(为伦敦大讼师),占斯登(云在中国二十五年,英人初得香港,以充香港总督)、马里生(兵官,在印度多年,遍游印度各部)。施买斯精于矿学,两巨厨藏矿石数千万品,云其一皆杂金质,其一石质也。出示一拙提,约三十馀种,大率皆水晶也,亦具五色。有发晶一方。问以何为似发,曰:“此欢尔博兰得也。”因出石一方,紫黑色,状如石膏,自成丝文。曰:“水晶中杂此质,即为发晶。”因论石灰及堿,皆金质也,其金质亦六十四品之一。石灰本质曰咯尔西恩,入养气则为石灰。堿之本质曰波答西恩,入养气则成堿。

施密斯本英国巨姓。为其族繁也,自名曰施买斯。而施密斯亦为五金工匠之称:冶金曰戈尔施密斯,冶银曰色尔茀尔施密斯,冶铜曰噶伯施密斯,冶铁曰布来克施密斯,冶铅曰怀得施密斯。布来克者,译言黑也;怀德者,译言白也。铁质黑,铅质白,因以为名。名铁曰爱约伦,名黑铅曰类得,名白铅曰新克。其曰噶伯者,紫铜也。紫铜为铜之本质。黄铜曰卜拉斯。

十二日礼拜。接黎莼斋巴黎信。刘云生得总署奏稿并信。以巴兰德欲就谒恭邸府中,恭邸拒之,大愤。开春各堂往贺岁,并拒不见,亦不至总署贺岁。恭邸恐其构衅,据情陈奏。中国所争专在此。刘云生见其国主之弟,欲坐则延坐矣。人之度量,相越岂不远矣!

英人贝柏重由云南赴印度。盖前与格维讷探访滇案曾一游,至是威妥玛复命勘重庆、大理等处情形也。内言大理府开市场,各处赶市者五千馀人,有安南、西藏各处人。而以兴修铁路由缅甸至云南为甚难,以色尔温及横冈高山峻岭,恐有碍也。施拉登亦曾游历此路,言到腾越以后,险处更多。法国欲由安南富良江径达云南之东,西洋谓之东云南,舟行为便于转运,是以并思通此江路。而其中澜沧江、湄南江两处水源并较盛,皆可达云南腹地,一通商则四路皆通矣。其言古洞人装束皆类西洋人,大约是云南一种洞夷。至谓罂粟花裁种遍云南,所行英里计数伯〔百〕里之遥不见他生植,一望皆罂粟也。英人谓贝柏所纪录,与格尼尔、施拉登足相取证。元初马哥孛罗亦由印度通西域以达云南,人多疑其记录之非实,至是见贝柏所行游多与之比合,乃皆喜。阿里克曾邀贝柏入地理会,谈论所游历情形。英人之乐于游览考求,诚亦有以激劝之也。

十三日斯多克斯来谈,始知苏尔士新开河英、法两国设立公会,斯多克斯实为英国派充之科密底,每月须一赴法国会议。以法人创开此河,入股分者为多;而英人承受挨及一股,又更多于法人,于此河关系尤巨也。因论新开河专受尼罗江之患。以新开河与尼罗江二水相比,皆自南而北。而尼罗江在其西,其水口入海处透长,而泥沙相杂以行,水势又复湍疾,入海而流衍四漫,新开河口常至淤塞。是以新开河入海处两旁为遥堤以束水势,一以逼水使疾趋,一以杀尼罗江之势,使不至停沙为患。而尼罗江奔腾直下,其右漫处为遥堤所捍,则折而为旋涡倒回,与其全河之水自相搏击,而泥沙中停,积而为埂,漫处愈不得畅行。

一千八百七十三年乃为开河纳沙之法。每冬令江涨方伏,□机器就其冲达遥堤折旋,从海中开沟一道,深三尺、宽三十尺、长八百尺,径达尼罗江口。春水涨,江势疾下,泥沙得有所归。两水回薄处,其势必稍停,积沙皆泄之沟中,而后遥堤不至受伤。问其开沟时,泥沙泄之何处?曰:“起泥倾之舟中,下有活板哆口,而用旋螺闭其门,就水深处泄之海中。其泥沙由旋螺孔倾入,不烦人力。左近数十里,海道深浅及新开河险易通塞之处,岁须一丈量,预为之防而疏浚之。大约江口患尼罗江泥沙之遏塞,而内河则患两岸积沙下浸,尚思就险处逐段以石护之。”问常一往相度乎?曰:“一千八百七十四年及七十六年井往相度测量。”问有书说乎?曰:“费克斯遮拉尔斯记载甚详,书肆中皆有之。”

斯丹威何尔请听音乐,为“优莱得斯”船沉失海中,敛费以赡被难者之家。为捐费,受得一票,令张听帆代往酬应。

十四日诣法公使傅斯达,与商兼使法国事。应否赴五月初一日开设珍奇会,值傅斯达正料检回巴黎,允为一探问之。大率英法两国章程略同,其外部洼定敦与其宰相多法尔皆须一见。宰相即军机,与英国毕根士为宰相、色克仑为军机,章程又小异。英国驻法公使来恩来〔来恩斯〕,闻极有才略。旋过威妥玛,晤浪茀尔得,谈悉当为苏格兰哈思噶之游,其赴中国当在九月后也。卞长胜、朱耀彩撤回中国,来见。

十五日为西历四月十七日。密斯盘约往何尔火药机器局,因偕吴〔李〕丹崖、罗稷臣及马格里由车林壳罗斯附汽轮车至达尔得【尔得。厂主贝克威斯迎于车次,并备马车至其厂,治酒相款。询知何尔设此局已阅百年。近何尔物故。有百尔得,亦厂主也,相与陪游。印度制造火药机器,派员监视,名启尔得斯,亦同游。凡分二厂:一厂制造沙模及倾铁,如轮盘、研锅、气筒、大机器,皆熔生铁为之;一厂兼铁工、木工。

其具以研锅、研轮为最大,用双轮相对,一内一外,周回研之。中安铁筒,驾轴以运轮,后施铁铲。双轮环锅转运,而铁铲从后抄火药使聚至轮下,为一巨器。其他扎火药使成块又磨使光,又有两齿轮相对,搓而揉之;其齿轮一用铁,一用木。贝客威斯云:“两铁相磨则生火,是以用水与铁相交互。凡研火药,小机器用旋螺钉者,并用铜钉,以防铁钉或误坠火药内,致研磨生火也。”其研轮熔成后,截去粗边而刮轮围使光。用一机器巨轮,旁驾两研轮,一截过,一刮光。中轮行甚迟,盖下有小轮四五相衔,小轮转数周,始移一齿,而其力绝大。此外研石机器一,投火石巨块钢臼中,须臾而成粉。询之,用石粉以抵沙磨,其工力尤细而精。钉汽简厂一。上为大圆筒,下安四足,水力汽从四足透入汽管。贝克威斯云:“汽筒以此式为最佳。汽轮船用此式,从无炸裂者。”

又有画馆一,凡制各种机器,先画为图式。而后度其大小分杪,制造木模,乃始倾铁为之。其木模别为二楼贮之,大小约数万件,皆有标记。所制机器一有损者,用电报通知,即可检查本模另制,接榫处无不符合。天津东厂制造火药机器,皆此厂所造。有图一橱,木模皆备。贝克威斯云:“天津研轮,犹用整铁。近年始铸造空心轮,力尤大。”问何故,曰:“此皆熔铁为之。整轮边先冷而轮身后冷,冷者缩而热者涨,缩涨之力不匀,轮力亦因之以有强弱参差。空心轮套模其中,铁质不厚则冷力适均。”又引至机炉处,曰:“全厂机器皆由此炉运动。”而汽筒甚小,所以转运之力,在炉旁一机轮也。

又有制造机炉汽简小套轮者,围径不过尺馀。贝克威斯云:“造此小套轮者名阿什比,居此厂五十馀年矣,其工力速而精。”乃取一轮令阿什比拆视之。予初以为整铁轮也,启旋螺钉五,用机器揭出其益,始知其中空而制为钢格六出形,每出用巨旋螺钉顶一钢片,其形曲而侈。又拆其外围,则外套一钢皮,不过分许,内环钢围二重,每重约五六分,一重整围,一重两段合围。其散力大于外套者二寸馀,力束之,使两端紧合,纳之外套中,犹馀分许不能全合。整围口在一方,两段围口各斜出两方。问:何以不用整轮?“整轮磨久则必销缩。用软钢环擎其中,则随销随涨,钢皮又从内顶之,是以无销缩之虞。”大抵西洋之用钢铁,取其至刚也,而以柔道行之,是以其力停匀而其功可以经久。

贝克威斯言:“英国各会之设,起于二千年前。国君苛征,头会箕敛,家有盖藏,必搜刮及之。是以百工技艺各立公会,凡有赢馀,纳之公会中。其后设立议绅,蠲除苛敛,而各会相沿,仍而不废。久而达官巨绅,皆籍名会中,非复原始命名之意矣。各会皆有存储,其用有三:一修行善举,一开立学堂,其一以为岁时酒食之费。然本会亦有应办理事件,如所入之鱼会,日常派三人周视鱼行,有馁败者,禁不得市买〔卖〕。”予因语以去岁各会枉邀者约计四五:一鱼会,一泥匠会,一制大呢会,一金工会,一商会。以各会皆有主名,中国公使无因与会,辞不往也。至是,始闻知其本末。贝克威斯云:“今年甚望饮差来与此会。”因问以鱼会监察鱼行,各会想皆能有应办事件。贝克威斯云:“不能尽知其详。然如金工会,凡制造金器者必加盖小印,今时辰金表外壳内方有小图记,即金工会所加盖也。”

十六日发总署第十九信,合淝伯相第二十信,并家信第十九号。专为总署议覆开报出洋经费一件,稍以意答之。其正月初七日一函有应回答者,暂置不论。

沙乃斯百里议驳新金山设立领事一案,据中国情事指驳,略无宽假,绝不如德尔比之稍顾情谊。日者尝谓吾命宫坐一劫星,所至必遭小人侵害,至于刘云生而极矣。刘云生赴德国已至半年,总署犹奉刘云生以为倾排鄙人之地,犹劫星之回光也。若此劫星竟坐在沙乃斯百里,则吾道穷矣!于此得一沙乃斯,于军机大臣又添一王夔石,天将厌之矣,无如何也。

罗亚尔苏塞也得文会邀请五月初一日前赴百尔林敦赫斯,从英国博学士讨论理、数诸学(以医学、数学为主),岁一为此会也。方料理赴法国,令德在初以一函辞谢之。

奥国为两种国合并,一云奥大里,一云亨格里,匈奴之别称也。亨格里一名梅亚尔。其民人亦分二种,一日耳曼人,一斯拉茀人。德尔比在会堂论俄、土争持未决,英国欲与奥国合并用兵,则必无济;以奥国最喜反复,不足与共兵事也。奥公使因以咎沙乃里〔斯〕百里。沙乃斯回报云:“德尔比已辞职,不过议院一绅而已,其言之轻重,均无与于国家。”奥使亦无言。

十七日威妥玛前赴拉斯噶,闻为摩里导令前往筹办中国赈费。前任梅尔贝音之前为洼得生,与摩里交好,有干事才。拉斯噶素称富厚,摩里因劝威妥玛一往劝办。英人以富而喜施济,相与乐此不疲也。

麦士尼见贻救命枕一具,作三叠式,叠之可以为枕,高下惟意,束之腰可以浮水,亦一纳气皮球也。所居曰浩得里岛,距法国西南海口为近,英国踞而有之,环岛为炮台。英人制造自火药皆在此岛。其物产惟牛。牛酪佳者,此岛所出也。是日〔此处有脱文〕来辞回家,遣人送之,已行矣。

晚邀马格里、贺璧理、李丹岸、罗稷臣、李湘甫、姚彦嘉、德在初、凤夔九、张听帆、黄玉屏及马格里子女、张阿保,共十四人晚酌。以所生儿满月之期,诸君皆有贺贻,又初七日为予祝寿,治酒食相答也。

十八日为儿子满月之期,命名曰立锳,字曰英生。七万里生子,其年周一甲而与乃翁同;其所生之月日,又历七年而与乃兄同。炎儿亦以壬申二月十八日生也。

接上海文报局二月初四日递发第六十六号包封,内总署咨文二角,一咨汇兑经费银八万,一咨正月廿一日上谕:“出使英国钦差大臣兵部侍郎郭,著兼充出使法国钦差大臣。钦此。”(由法使白兰尼遣其翻译德微里亚之陈清也。)并接总署正月廿二日第廿号信,及刘芝田、裴樾岑二信,及正月廿二日家信第十七号(周姓姻事及孙、周贺礼,周婿钱店)。芝田与冯竹渔、沈品莲、郑玉轩四观察奉旨来京引见,盖为左军克复喀什噶尔,径趋伊犁,俄人方以赔缴兵费为辞,于中求一使俄之才,为折冲樽俎计也。

伯克兰得函荐波克为求一事。此中国常情。西洋富厚已极,而此类求荐者亦时有之。程子之言曰:“天地祇是一个人情做成。”数万里外亦同此情也。

又接刘和伯信,亦贺生子之喜者。(同文馆教习毕利干译《法国律例》,丁题良译《公法》千章。)

十九日礼拜。西洋以四月中直望后一礼拜为耶苏复生日,而以前二日为耶苏被难日。此三日为西洋盛会,官司及百工皆舍业。英国以今年开会堂为最早,至散会堂两礼拜。记去岁耶苏复生为二月十八日,西历之四月二日也。不以日为定,而以望后一礼拜为定,亦奇。其被难日名之曰戈茀来特,回生日名之曰依斯得森特。

接法使傅斯达信,告官五月初一开设珍奇会,惟头等公使得与;其伯理玺天德有座位,馀无座位,而办理会务大臣乃皆有座位,属允承办理会务之名。西洋礼节全与中国异,相处诚难。

晚偕姚彦嘉散步,往觅李丹崖、罗稷臣,皆外出。

二十日以奉到兼充法使之信照会外部,并照会法国驻英公使,兼以一信复之。见金登干寄在初信;赫德廿二日可抵马赛,使法国书已赍至。旦夕当赴巴黎矣。

巴黎斯电报载之《台来纽斯》新报云:自正月至三月止官报关税共收六千四百三十九万二千福郎,较去年春季多六十七万五千福郎;卖买货物之税共收二万三千五百四十六万八千福郎,较去年春季多一千四百十二万八千福郎。英国以二十施令抵一金磅,法国以二十五福郎抵一金磅。每一福郎较施令少五之一。计春季三月内,收税一千一百九十九万八千一百二十磅,所叙商税一款而已,安得不富强哉;

《摩宁波斯》新报载:英国近派大铁甲船一、大小兵船三前赴中国,以防俄船出黑龙江,扰及通商口岸也。中国土地人民大于土耳其四倍,而政教兵制尚远不逮土耳其。土耳其以当黑海、地中海之冲,为欧洲形势所必争。英国处远,不能兼并也。而俄人得之则足以制英,是以两国互相持,犹春秋晋、楚之争郑也。中国跨有东土,于欧洲各国势不相及也。而俄人既由兴安岭以东出黑龙江,英人又据有香港一岛以控制东南各海口,相与睨视中国,交相为市。日本又于其间修明政教,练兵讲武,与俄人深相结,犄角相临,伺隙以收其利。

《代模斯》新政〔报〕载:苏格兰拉斯噶劳尔德布娄偻斯德(为拉斯噶梅尔之称),方聚会绅商助救中国北五省灾荒,威妥玛实主其议。教师克尔恩、佩带宝星倭得逊、舍利福(各城律法官名)克拉尔格皆集,方谋急起布惠施济,以收中国之人心。中国一以虚骄之气当之,通官民上下相与为愦愦,虽有圣者,亦无如之何也已矣!

廿一日复刘鹤伯伯林一信,又寄马眉叔、陈季同巴黎一信。英国当兵之例,向以十年为期,期满罢之,仍与赡养。喀尔得威诺任兵部时,谓兵额无多,有事征调恐不足。稍改定兵制,以五年为期。期满与约:即有警仍归队伍,使各画诺而籍其名于册,岁亦给赡养;檄至而不归队伍,坐以逃兵之罪。此次谋定俄平〔土〕之约,檄归队伍者二万人。

而闻俄国近事有绝奇者:其都城统领名格力波茀,一日有妇人维尔拉者来见,格力波茀出见之,甫近前,维尔拉袖小洋枪击之创。执就刑司质讯,问何冤,曰:“无冤。”“无冤何以谋致之死?”曰:“枪击之而已,亦无意致之死也。”问何事,曰:“年十八时,无故捕系之狱两年,愤甚。比见新报有系狱者,其事与少时所受略同,则格力波茀之所为也。追思少年之愤,于此一发泄耳。”

西洋律法,凡死刑以上,刑司延请绅士十二人公议之。其所延绅士多少咸集,于中派十二人,以其名诏囚。囚曰:“某某与吾为夙怨。”则随改派,复诏之囚。乃集讼师具事状,详录供词以授之十二人,其名曰纠里。纠里会议有参差,出告刑司曰:“某某议不合,以某事疑。”刑司因复申论其所疑者,再交之。议毕,刑司始具状上之内部,内部以告于其君,科定罪名,下之舍利福而行刑焉。刑重者缢之狱而已,医者为诊其脉息,具结申报内部。

俄人一千八百六十三年亦改用纠里议罪之例,而维尔拉妇人竟得释。出狱时,民人数千万人护之以行,大欢。或曰:俄人所以不敢施刑,为民不服也。或曰:俄人实明释之,随捕而流之赛毕尔里亚。赛毕尔里亚近黑龙江,俄人于此放流罪犯。即此亦见俄国政刑,不及欧洲各国远也。

廿二日遣德在初先赴巴黎,便致金登干、日意格二信。接上海文报局二月十一日发递六十七号包封,内李筱荃制军(二月朔书)、彭仲莲、周幼龛、周荔樵荃生兄弟、易叔辉及家信戊字二号,二月初二日发。

沙乃斯百里约往谈,因语及照复新金山设立领事一件,立言亦极公允,而却非中国之本心。中国所争不在权利也,徒以新金山华民众多,时有口角辨论,应设立一领事以资料理,庶遇事有所统摄,不至淆然相为渎争。既经奉使西洋,所有华民交涉事件,自应体察情形,随时商办。总期办理事件,中外一例,不至参差。沙乃斯答言:“各国领事情形,中国须照一例,不宜独优。”因告言:“中国岂能有独优之理?正须依照各国章程办理。”沙乃斯答言:“如此,有何不可设之理?”因复告以:“意尚欲于伦敦设立一领事,如顷有水手滋事一案,亦应归领事料理。中国亦时有购办机器之事,现拟请英国密斯盘承充。”沙乃斯言:“此亦中国应行之事,我意无不可行。请移一文,以凭与所司商议。”因语以:“此说亦尚未请示国家,应先奉商,示定能否照行,乃能申报国家。”沙乃斯言:“我即分示科里,以顷商量情事具一信函,申言各国公例办理之法,庶有所据以达知中国朝廷,或较径捷。”因起谢辞去。

便过日本公使及威妥玛、爱觉敦、马克斯威诺、马尔铿诸处。随赴多音比茶会。其夫人为施买斯之妹,名家女也。与多音比往来印度,以达中国,南达澳大利洲,又至苏士威尔士,绘图记所往来海道。又所莅风景,得画数十幅,并名笔也。行海时,日系布袋柁下,得海物数百种,太〔小〕者如粟,大者长二三寸,以所系布袋只能漉取及此也。为螺旋者数十种,为蚌者及为虾壳者及肉体者,奇形诡状,百出不穷。有形似萝葡具八足者,有长如竹节者,有身如瓶而头缩小若瓶口老,有圆如瓜者,有形如折扇而伸足类展翅者,有圆如花盆而身外出如树株、张尾若开屏者,大抵介属为多。云所漉取并大海中浮出水面,亦一奇也。又言在海部录取各船主日报千馀,以知海道中分别经纬各度,四时风信皆有常度,往往直取一道,或行数日而斜出回绕十馀度,行反速者。不独风势有顺逆,而海中亦自有急溜,使行程加速。又有一海,中皆浮藻,轮船误入其中,则缠绕不得行。皆得之亲历,并汇辑千馀家日报,推考而得之。

所晤舍得威尔为格林里治总办,茀娄尔为科里治阿甫色尔贞斯妙西因总办,伦敦一大医学馆也,并相与约往一游。罗洛斯为水师提督,与舍得威尔(亦久任水师提督)并在中国日久。达摩生约茶会,并请示期。又有贝登裒爱尔者,云在意大利十馀年(其女甚美),言类布尔得左近,有为火山灰泥淹没城池二所,盖二千年以前事也。有名布仑拟者,叔侄二人行舟出地中海,望见火山焰发,自棹小舟近前视之,而灰烟覆海数十里,舟入其中不能脱,亦为所覆压。其侄乃著书记之。所压覆二城,一曰旁比爱,一曰赫喀究类里恩。其城中以学问著名者甚多,布仑拟皆记其名。其后火山压没之地皆成沃土,不辨二城之所在矣。近二十年乃皆掘得之。其城非其中屋宇皆完好。所得器具完好者盈千累万,石刻古画甚多。男女骨骼及鸟兽鳞介,亦多有异同。多音比室中悬一小镜,为女像张衣式,盖其时皆赤体,而以阔布环绕蔽之。考古者多就古城遗址考证推求,以资博揽云。

廿三日接德在初巴黎电报,知赫德并总署派到法文翻译联春卿,并于昨晚抵巴黎。

连得胡玉玑二信,关防、经费一切未据北洋核发,而其官衔则首充俄国驻扎新加坡领事,继由新加坡公举充巡理府事务,继由英国派充新加坡提察刑狱事务,又授新加坡议政局员,由奥国赏给头等宝星,又由英国赏给宝星。前闻其加道衔,盖在英国得视中国道员也。

古得门、威妥玛次第来谈。古得门为作山水小幅,先拟一稿就商。威妥玛每见,咨嗟叹息,伤中国之无人,其言且曰:“中国不当轻视洋务,自我观之,较之前数年尤为急迫。只一俄罗斯已够枝持。安得有一如李中堂者主持其事乎?且求得一爽快,不似近年之晦气。”吾谓:“何不早回京,为吾国家一陈之?”威妥玛曰:“吾不敢避烦,苦先不能见信。”吾谓:“君气太盛,人皆畏避之。应须平心静气,推陈事理,必能见听。”

立尔斯(小也)遂斯得尔(姊妹也)敖甫殊布尔(苦人也)(妇女为善会,养给穷苦)、生觉尔治(天主教堂建造育婴馆)、勒色尔乐布尔(妇女考求学问会堂)、罗亚尔(所以称君)阿凯得密(院也)敖甫阿耳嗣(技艺也)御前技艺会其参赞名伊敦)各处邀请,亦有告帮者。因并老儒会、新报养赡会各输捐款,令马格里分别为书谢之。

廿四日联春卿递到总署正月廿八日法字一号信(内及参赞派署及代行二节),并沈经笙、董酝卿二信。又接春卿及马眉叔、陈敬如三信。

金眉生为《六幸图》而目叙其生平:一曰贫,二曰多病,三曰生儿鲁,四曰耳目无恙,五曰读书粗能记,六曰遍识天下才人。俞荫甫为之叙,亦自谓生平著书之多,得力于三无:其一无钱,其二无官,其三无能。而自愧其不及者二:读书苦不能及一也,寡交游二也。而又谓:“眉生幸者六而不幸者一,在多能又转而言多。多能亦一幸也。请益六幸为七幸。”极有意趣。

薛公静序谓:“中国大变二:秦并天下,刬封建为郡县,海内大势尽易,三代政法扫地略尽,此一变也。泰西强国并峙,与我殊洲,旷古不相闻知,一旦狎至中土,趠重洋数万里如履户阈,与秦汉以来所谓边患乃绝异,此又一变也。天道久而必变。变之至自天地,圣人能〔此字疑误〕无如之何。持吾不变之道以待变,则变亦无如圣人何也。”可谓能独见其大矣。

东洋公使上野景范以予将有巴黎之行,过谈,并约同赴万国公法会及电报会。询知电报会在伦敦都城,以西历六月;万国公法会在德国佛兰克佛尔得地方,以西历八月。电报会由国家主持(日本长崎之那噶萨奇,由极南以至极北皆有电报;而那噶萨奇电报,西洋主之,非公例也),商定各国互相交涉之电报,故先须画诺入会。万国公法由各国读书有学识者为之,不待画约也。然电报会派员往视亦无不可行。与谈极为畅适。

光绪四年戊寅岁三月廿五日乙亥为西历四月廿七日。偕李丹崖、姚彦嘉、李湘甫及马格里至车林壳罗斯,附轮船至巴黎。凡由伦敦至巴黎,海道凡二:西北出多发,渡海至喀来,海道较短,而由喀来南折以至巴黎,车站为长;西南出茀克斯敦,渡海至柏郎,海道较赢,而由柏郎至巴黎,车路较直。又多发开车过早,行车辎重恐失料检,是以定计取道茀克斯敦。车林壳罗斯买取车票并来往舟车,通计其值,以人数准之。至茀克斯敦登舟,所坐船曰阿剌伯多爱尔得(英大太子名也)。船凡四:一曰维多里亚,一曰阿里克三台(大太子妃名)、一曰拿破仑,并西南公司轮车局置备。两海岸日开一船,四日一周。是日阿剌伯船坐房皆已早定。行主允定有不至者,即将其坐房见给。每船开行,例派一人照料,其名曰陆珥。竟得一坐房。天日晴和,舟行甚适。抵柏郎海口,筑石坝两道海中,以为泊船之所,约长数里。石工约五之一,其四皆树木为桥式,使水势流通。近坝立奇石二,大逾五抱,如千年老松,枝干槎桠,云得之海岛中,移置此口。

陆珥于舟次发一电报至柏郎酒馆,至则酒菜并已预备〔原稿残缺处用删节号,下同〕………………………………至阿密雅小憩,适遇洼尔得鲁,又偕至一小馆酌阿非。闲…………至巴黎二百八十三洋里(计英里,合中国八百四十九里)。入法国境,景象又别,大率由…………………………………………………………黎街道更较伦敦为宽,或街心种树两行,或左右各种一行,树外开流水沟。房屋整齐,不似伦敦之高,而一望鳞次栉比,其富庶之来远矣。

日意格、陈敬如、马眉叔、联春卿并迎于舟次。又商人赴会者六人,曰王承荣,曰孙稼,并甯波人;曰马锦章,上元人;曰卓大业,曰卓兆鼎,曰叶阿厚,并广东人。所设公馆在罗马王街。次第叙谈。留日意格、马眉叔、陈敬如夜宴,罢酒而天大明矣。

廿六日礼拜。联春卿交到李壬叔一信,并丁韪良寄《公法便览》三部。日意格、马眉叔、陈敬如早过,相与酌定照会外部文件,遂尽一日之力。金登干过谈。

法国官职视他国为简,不设宫官,以其国主亦称统领,君民相视平等,故无所事朝仪也。其分部亦与英国□□□主政者九部,而别设一军机处,酌择八部中一人主之。一曰刑部,其尚书曰密义斯得,主者提茀尔;二曰外部,主者瓦定敦;三曰内部,主者马赛尔;四曰兵部,主〔脱“者”字〕马博来;五曰海部,主者博都澳;六曰教部,主者巴尔都;七曰工部,主者茀勒西内;八曰户部,主者利用赛;其中刑部〔四字衍〕九曰农商部,主者得色仑得博尔。惟刑部、户部、内部设帮办一人,馀皆无之。户部兼驿,凡电报局、信局皆属焉。教部司天主教事,亦兼学务,凡学馆、博物院,下及戏园及雕镂之精细者皆属焉。农部司农田水利,亦兼商务,凡各国贸易事宜皆属焉。外部别设一员,主照料各国公使晋见事宜,名莫赖。

其用币以佛郎为主,当英国施令之八。亦二十佛郎抵一金钱,其名曰防佛郎(法人语二十曰防)。往时路易在位即名路易,拿破仑在位即名拿破仑,以国主为之称。及改定民主之制,遂径名之曰二十佛郎。(防佛郎抵英国施令十六,英国金镑值法国佛郎二十五。)小金钱半之,名谛士佛郎(法人语十曰谛士)。佛郎之下曰桑的;一佛郎值一百桑的,亦曰允桑的。小佛郎半之,直五十桑的,曰萨康桑的(法人语五曰萨克,兼五与十言之曰萨康)。其大者直五佛郎,与中国所用洋元相仿,曰萨克佛郎。凡金洋二等,银洋三等,桑的则铜洋也,而积数以为银洋之名。其所用铜洋,但有二等;当十桑的曰谛士桑的,当五桑的曰苏,亦名萨克桑的也。

法国新报不准言及时政,而别有朝报,名曰《埃仑拉拿阿非斯爱尔》,其新报最者著曰《费嘎侯尔》。属联春卿专订送此两种新报。

廿七日日意格与其帮办斯恭塞格、文案高氐亚来见,因诣日意格、赫德、金登干三处。赫德据总署咨刘云生文,大致愤惋,予亦深愧无以对之。总署诸公之相逼亦已甚矣。

外部瓦定敦约往见。客厅两重,规模极宏大。有先至者三人,英使来恩斯亦在。良久乃得入谈,稍叙寒暄。□询及万国珍奇会规模,瓦定敦固约先赴会,而后订期见其伯理玺天德。各国赴会者皆派一员□□,率以公使为之副。法国主会则工部营造总办克郎斯也。

廿八日寄伦敦家信,亦接张听帆、凤夔九一信。各国公使驻巴黎者,头等八人:首罗马教皇公使曰梅里亚,次英国公使来恩斯,又次俄国公使尼噶拉斯倭尔罗夫,又次德国公使欢罗西泠斯费尔斯得,又次日思巴尼牙公使谛摩兰,又次奥国公使谛温卜芬,又次意大里公使乞阿尔定尼,又次土国公使阿里费巴沙。二等二十四人:曰瑞士国公使克尔仑,曰比利时公使贝央,曰丹国公使谛摩尔克惟得费尔得,曰荷兰公使谛遂仓谛来费尔得,曰巴西公使谛达犹巴,曰瑞典公使西白恩,曰塞勒发多尔公使多里士该西多,曰阿真坦公使巴勒嘎尔治,曰智利公使布来斯干拉,曰摩那噶公使摩萨贝里白费叶,曰波斯公使拉萨里阿尔嘎,曰葡萄牙公使门谛斯里亚尔,曰日本公使那诺布萨麦西马,曰格仑毕公使(缺),曰巴拉该公使马克恩(参赞署),曰西腊公使珥泼西兰谛,曰美国公使诺业,曰危地马拉公使麦地纳,曰秘鲁公使戈音珥克意嘎摩,曰海卫厌公使马尔丁,曰陆森布尔克公使觉拉斯,曰三马兰公使谛布洛克,曰珥纳该公使谛阿士,曰巴费亚公使来得尔。凡共派公使三十二国。惟多里士该西多同在英国温色行宫呈递国书,有一面之识。是日大雷雨。

廿九日为西历五月初一日,于是日开设万国珍奇会。外部瓦定敦致送与会票一纸,因偕李湘甫、姚彦嘉、德在初、联春卿、李丹崖、陈敬如、马眉叔及马格里、日意格、斯恭塞格、高氐亚同往。至门,有兵官导之入,至大圆屋一所,周回向外。各国公使坐位凡分三段:公使夫人居中,右为公使,再右为公使随员。前为平台,张设甚盛。适当公使夫人之前,即伯理玺天德坐位也。至二点锺,伯理玺天德至。日思巴尼亚前王,及英太子、奥太子,及各官及两议院绅,从者百馀人皆立。主会克朗斯宣诵辞,叙述伯理玺天德之意,又接宣颂美之辞。伯理玺天德亦有复辞。持仗兵周回甬道及左右经纬各道,侍立约万馀人。声炮百馀。乃从圆屋右趋下,出甬道,过桥,至陈设各国百货玻璃屋。约七十八〔七八十?〕区,纵横为轨道,每区中又自为轨道。陈设约及十之六七,修理屋宇工程亦多未毕,而百物罗列,奇光异采,焜耀夺目。伯理玺天德循轨道环行一周,各官及公使皆步从。

出正门,因便至中国陈设货物处,晤赫德、赫政、吉罗福、金登干诸人。其英国相识者:阿里克、格兰威尔(上议院,同日渡卜郎海)、密勒里(水师提督)、赖敦(画士)、□得(制造农器机器),及总办英会之俄温(与大太子同寓),又总办俄会高得茀,亦王爵,并各就谈。(占宜斯新报局安颉尔陪同各厂游览。)会厂跨森江(《瀛寰志略》曰“时引”,两音相比合,亦切韵也),百货罗列,并在江南岸,北岸为大花园。各国并择地建造官厅,以为议事游宴之所。

是日为法国大会,入夜并树旗张灯为庆。相偕至市肆一游,马车填壅,人民丛集。新报言出游者约五十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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