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琉球录
作者:陈侃 高澄 明朝
嘉靖十三年年间
1534年
    使琉球系列著作
    书名 成书时间 作者 卷数
    使琉球录 明嘉靖十三年 陈 侃
    高 澄
    1
    操舟记 明嘉靖十三年 高 澄 1
    重修使琉球录 明嘉靖四十一年 郭汝霖
    李际春
    1
    使琉球录 明万历七年 萧崇业
    谢 杰
    2
    琉球录撮要补遗 明万历年间 谢 杰 1
    日东交市记 明万历年间 谢 杰 1
    使琉球录 明万历三十四年 夏子阳
    王士祯
    2
    《琉球记》 明崇祯年间 胡 靖
    使琉球纪 清康熙三年 张学礼 1
    中山纪略 清康熙三年 张学礼 1
    使琉球杂录 清康熙二十三年 汪 楫 5
    《中山沿革志》 清康熙二十三年 汪 楫 1
    中山传信录 清康熙六十年 徐葆光 6
    琉球国志略 清乾隆二十四年 周 煌 16
    使琉球记 清嘉庆七年 李鼎元 6
    续琉球国志略 清嘉庆十三年 齐 鲲
    费锡章
    5
    续琉球国志略 清光绪八年 赵 新 2

    自序

      皇明徳化诞敷,际天所覆,声教咸曁。琉球越在海表,世奉正朔唯谨。毎易代,抗章乞封,则遣近臣将事。嘉靖壬辰,世子尚清以嗣国请,皇上仁覆无外,聿修旧章。时侃待罪左省,俾充正使往,而以行人高君副之。

      衔命南下,历询往迹,则自成化己亥清父真袭封时,距今五十馀祀,献亡文逸,伥伥莫知所之。考《一统志》、《星槎胜览》等书登载互异,罔可据依。迺甲午仲夏,解缆闽江,赖天子威灵,海若效顺,再旬达其国,宣诏敕,锡章服如仪。尚清率国人稽首,踊跃欢呼,称职贡匪懈。已事遄返,十月朔还闽,可以卜日斋沐而见上矣。惟前辈使外国,率有纪录或赋咏,非以炫词华也。穷荒绝裔,亦造物者之所陶镕,而风声旷邈,品藻弗及。若道途之险易,山川之怪奇,风俗之媺恶,人物之丑好,以至昆虫草木之变,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备器之不齐,非特探奇好事者所欲知,而使事之周爰咨诹,自不可少也。因与高君日纪闻见,凡道途山川风俗人物之实,起居日用饮食之细,皆得诸耳目之所亲究,乃知旧存纪载,殆郢书燕说之类。志其略,辨其异,此录之所以不容已也。

      君子之饱,道腴者或寓目焉,其大烹之筵,荐以海错,庶几一下箸乎!不然,言之无文,行之不远,覆瓿之具尔。若继今使者取以为擿埴索涂之助,容可乎!

    嘉靖甲午阳月望日,四明陈侃书于闽之长春堂。

    嘉靖帝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恭膺天命,为天下君,凡推行乎庶政,必斟酌夫古礼,其于锡爵之典,未尝以海内外而有间焉。尔琉球国,远在海滨,久被声教,故国王尚真,夙绍显封,已逾四纪,兹闻薨逝,属国请封。世子清,德惟克类,众心所归,宜承国统。朕笃念怀柔之义,用嘉敬顺之诚,特遣正使吏科左给事中陈侃、副使行人司行人高澄赍诏往封尔为琉球国中山王,仍赐以皮弁冠服等物。尔宜慎乃初服,益笃忠勤,有光前烈。凡国中耆俊臣僚,其同寅翼赞,协力匡扶,尚殚事上之心,恪尽臣藩之节,保守海邦,永底宁谧,用弘我同仁之化,共享太平之休。故兹诏示,俾咸知悉。

      皇 帝

     嘉靖十一年八月  日

      之 宝

    嘉靖帝敕

      皇帝敕谕琉球国故中山王尚真世子尚清:惟尔世守海邦,继膺<国朝典故辑本作纉>王爵,敬<刻本作欲>顺天道,臣<刻本作世>事皇明。尔父尚真,自袭封以来,恭勤匪懈,比者薨逝,良用悼伤!尔以冢嗣,国人归心,理宜承袭,兹特遣正使吏科左给事中陈侃、副使行人司行人高澄赍诏封尔为琉球国中山王,并赐尔及妃冠服彩币等物,尔宜祇承君命,克绍先业,修职承化,保境安土,以称朕柔远之意,钦哉!故谕。


      颁赐国王:纱帽一顶(展角全)。金厢犀束带一条。常服罗一条<国朝典故辑本作套>。大红织金胸背麒麟圆领一件。青褡𧞤一件。绿贴里一件。皮弁冠服一副。七旒皂皱纱皮弁冠一顶(旒珠金事件全)。玉圭一枝(袋全)。五章绢地纱皮弁服一套。大红素皮弁服一件。𫄸色素前后裳一件。𫄸色素蔽膝一件(玉钩全)。𫄸色妆花锦绶一件(金钩玉玎珰全)。红白素大带一条。大红素纻丝舄一双(袜全)。丹矾红平罗销金夹包袱四条。素白中单一件。纻丝二疋,黒绿花一疋,深青素一疋。罗二疋,黒绿一疋,青素一疋。白氁丝布一<国朝典故辑本作十>疋。妃:纻丝二疋,黒绿花一疋,深青素一疋。罗二疋,黒绿一疋,青素一疋。白氁丝布十疋。

    嘉靖十一年(钤“广运之宝”印)八月十七日

    谕祭文

      维嘉靖十一年岁次壬辰八月朔日,皇帝遣正使吏科左给事中陈侃、副使行人司行人高澄,谕祭琉球国中山王尚真曰:“惟王嗣守海邦四十馀载,敬天事上,诚恪不渝,宜永寿年,为朕藩屏。胡为遘疾,遽尔告终,讣音来闻,良用悼惜!遣官谕祭,特示殊恩,灵其有知,尚克歆服!”

    祭品:牛一只,猪一口,羊一羫,馒头五分,粉汤五分,蜂糖糕一盘,象眼糕一盘,高顶茶食一盘,响糖五个,酥餠酥𩠆各四个,缠碗五个,降真香一炷,烛一对(重一斤),焚烛纸一百张,酒二瓶。

    使事纪略

      嘉靖丙戌冬,琉球国中山王尚真薨。越戊子,世子尚清表请袭封,下礼部议。礼部恐其以奚齐夺申生也,又恐其以牛易马也,令琉球长史司复核其实,戒毋诳。越辛卯,长史蔡瀚<⿰氵干>等核诸与民,达于勋戚,同然一辞,佥曰:“尚清乃先王真之冢嗣,立为世子有年。昔先王辱徼福于天朝,愿终惠于义嗣者。”具文申部,宗伯韪之。

      越壬辰春,礼部肇上其议,请差贰使往封,给事中为正,行人为副,侃与澄适承乏焉。

      命下之日,时夏五望也。有为予等深计者曰:“海外之行,险可知也。天朝之使远冒乎险,而小国之王坐享其封,恐非以华驭夷之道,盍辞之,以需其领?”予等曰:“君父之命,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况我生各有命在天,岂必海外能死人哉?领封之说,出于他人之口则为公议,出于予等之口则为私情,何以辞为?”勿听。

      六月,各赐一品服一袭,侃以麒麟,澄以白泽,俱大红织金,罗为表,绢为里,罗褡𧞤,青罗擢手,里亦用绢。使外国必加服者,欲其称国王位宾主也。带以玉,则自备。又各赐家人口粮四名,悯兹遐役,优以缉御,恩至渥也。

      八月,侃等始治装戒行,行之若是徐徐者,因封琉球旧案,礼部失于回禄,请查颁赐仪物于内府各监局,弥月而后克明。复造于所司,亦难卒制,故弗克行,非敢久稽君命。

      越癸巳五月,侃至三山,澄亦以六月至。闽之三司诸君承礼部咨文,已将过海事宜会裁已定。造船之制,访于耆民,得之大小广狭,惟其制价计二千五百两有奇。予等初欲各具一艘,见其费之广也,而遂不敢无益于国而侈其费财之蠹也。惟旧制以铁梨木为舵<刻本作柁>杆,取其坚固厚重,今以轻价索之而难于得,易以他木;予等必欲倍价以购,后果得之。财固当惜,舵<刻本作柁>乃一船司命,其轻重有不难辨者。

      七月二日定𤾮𤾮<刻本无此字>即船之底木。福州府备祭豕二羊二,予等主祭,三司诸君率府县官亦与陪焉,重王事也。定𤾮之后,方鸠舟人僝功矣,侃等与众官时巡督之。

      十一日,遣承差赍本赴京,谨题为求封事:“切照嘉靖十一年琉球国世子尚清奉表请封,钦蒙差臣等充正、副使,赍捧诏敕前往琉球,封尚清为中山王。臣等随即辞朝前来福建造船,船完之日,过海行礼。所有赍去诏敕,闻弘治、正德年间修撰伦文叙、编修沈焘等曾差往安南国,因彼国欲留诏敕为国之宝,俱曾题奉钦依听其请留。臣等思得琉球国袭封事例,远年无从查考,万一尚清亦如彼国请留诏敕,臣等坚执不从,恐拂彼敬奉之心,听其请留,又非臣等所敢专擅,如蒙乞敕礼部查议,应否听其请留,庶臣等有所遵守而临期不至错误矣。为此具本,专差承差郑珂赍捧谨题请旨。”九月承差至京,赴通政司投进。奉圣旨:“礼部看了来说,钦此。”随该礼部覆题云:“看得钦差吏科等衙门左给事中等官陈侃等题,称赍捧诏敕前往琉球国封世子尚清为中山王,惟恐请留诏敕,乞要查议一节,即查有伦文叙等事例,合无准其所奏。本部行令各官临时斟酌,如彼国王请留之意果出诚恳,亦宜俯顺夷情,听其请留。等因。”奉圣旨:“是,钦此。”

      十一月,承差赍仪制司手本至闽,侃等伏睹睿旨,驭夷以诚,敢不祇若明命。是月,琉球国进贡船至,予等闻之喜,闽人不谙海道,方切忧之,喜其来,得询其详。翼日,又报琉球国船至,乃世子遣长史蔡廷美来迓予等,则又喜其不必询诸贡者而有为之前驱者矣。长史进见,道世子遣问外,又道世子亦虑闽人不善操舟,遣看针通事一员,率夷稍善驾舟者三十人代为之役,则又喜其不必籍诸前驱而有同舟共济者矣。大蹇朋来,忧用以释,即此而观,世子其贤矣乎!敬使所以敬君也,敬君所以保国也,怀德畏威,邦其永孚于休。

      越甲午三月,舟始毕工。其舟之形制,与江河间座船不同,座船上下适均,出入甚便,坐其中者,八窗玲珑,开爽明霁,真若浮屋然,不觉其为舟也。此则舱口与船面平,官舱亦止高二尺,深入其中,上下以梯,艰于出入,面虽启牖,亦若穴之隙。所以然者,海中风涛甚巨,高则冲,低则避也。故前后舱外,犹护以遮波板,高四尺许,虽不虽于观美,而实可以济险,因地异制,造作之巧也。长一十五丈,阔二丈六尺,深一丈三尺,分为二十三舱。前后竖以五桅,大桅长七丈二尺,围六尺五寸,馀者以次而短。舟后作黄屋二层,上安诏敕,尊君命也;中供天妃,顺民心也。舟之器具,舵用四副,用其一置其三,防不虞也。橹用三十六枝,风微逆,或求以人力胜,备急用也。大铁锚四,约重五千斤。大棕索八,每条围尺许,长百丈,惟舟大,故运舟者不可得而小也。小𦪠船二,不用则载以行,用则藉以登岸也。水十四柜,海中惟甘泉为难得,勺水不以惠人,多备以防久泊也。通船以红布为围幔,五色旗大小三十馀面,刀枪弓箭之类多多益办,佛郎机亦设二架,凡可以资戎事者,靡不周具,所以壮国威而寒外丑之胆也。

      二十五日出坞,坞即造舟之所,亦设祭如定𤾮<诸𤾮字亦有作⿰木远者,一也>之时。其间若竖桅,若浮水,若治索,皆有祭,行祭礼皆如初。靡神不举,靡爱斯牲者,王事孔艰,利涉大川,祈也。

      四月十八日,舟先发于南台,南台距海百馀里,大舟畏浅,必潮平而后行,日行数里。故先之架舟民稍用一百四十人有奇,护送军用一百人,通事、引礼、医生、识字、各色匠役亦一百馀人,官三员,千户一员,百户二员。官各给银十二两为衣装费,馀各给工食银五两三钱五分。旧时用四百馀人,今革其十分之一,从约也。旧例犹有金银九十馀器,金厢带四条,备二使过海之用,福州府造册开报,回文与之云:“职等素守清约,无事华侈。茶锺、酒盏用银饰者相应备办,银酒素、银撒盏、银节盂、金厢带皆不必用,虽旧有成案,似宜遵奉,但裁而行之,存乎其人,毋得妄敛妄费,以污职等名节。造完之日,令首领官一员赍领前去,回还之日,照数给领,若此者,贞行也,非以要誉也。”

      二十六日,予等启行,三司诸君送至南台,炰肉于几,酾酒于尊,爵三行,予等起谢曰:“曩时海国之役,必数年而始克竣事,闻之舟不易成也,今未及期月而有航海之期,谁之功也?敢不再拜。”诸君皆歌烝民之诗以赠,亦再拜,遂别。是晚宿于舟中。翼日,至长乐,长史舟亦随行,中途为浅所伤,臭厥载,具状伏于阶下,求为之援。予等欲藉其为前驱,即日将行事已亟不可辞判词于提举司,令申海道,假环海卫所御寇之舟,暂遣其归,此固为赵亦为楚意也。适分守海南道都阃诸君继至,海道亦以王事为亟,遂遣之。

      五月朔,予等至广石,大舟亦始至。二日,祭海登舟,守、巡诸君设宴为饯。是日,北风大作,昼昏如夕,舟人皆疑,予等亦有惧心。有爱之者劝迟迟其行。迟而得已于行,姑少待焉可也,终不能已,迟之何益?今人既集矣,涣之恐难卒萃,舟不速行,器具易窳,有司费已侈,缓则更倍之,遂别诸君,慨然登舟。连日风逆,五日始发舟,不越数舍而止,海角尚浅。至八日,出海口,方一望汪洋矣。风顺而微波,涛亦不汹涌,舟不动而移,与夷舟相为先后。出舱观之,四顾廓然,茫无山际,惟天光与水光相接耳。云物变幻无穷,日月出没可骇,诚一奇观也。虽若可乐,终不能释然于怀。九日,隐隐见一小山,乃小琉球也。十日,南风甚迅,舟行如飞,然顺流而下,亦不甚动。过平嘉山,过钓鱼屿,通黄毛屿,过赤屿,目不暇接,一昼夜兼三日之路。夷舟帆小,不能及,相失在后。十一日夕,见古米山,乃属琉球者,夷人鼓舞于舟,喜达于家。夜行彻晓,风转而东,进寸退尺,失其故处。又竟一日始至其山,有夷人驾舠来问,夷通事与之语而去。

      十三日,风少助顺即抵其国,奈何又转而北,逆不可行。欲泊于山麓,险石乱伏于下,谨避之远,不敢近。舟荡不宁,长年执舵甚坚,与风为敌,不能进不能退,上下于此山之侧,然风不甚厉,浪亦未及于舟中,尚未惧。相持至十四日夕,舟剌剌有声,若有分崩之势。大桅原非一木,以五小木攒之,束以铁环,孤高冲风,摇撼不可当,环断其一,众恐其遂折也,惊骇叫嚣,亟以钉钳之,声少息。原舟用钉不足,艌麻不密,板联不固,罅缝皆开,以数十人辘轳引水,水不能止,众曰:“不可支矣。”齐呼天妃而号,剪发以设誓,予等不能禁,彻夜不寐,坐以待旦。忽一家人匍匐入舱,抱予足,口噤不能言,良久方云:“速求神佑,船已坏矣。”予等闻此,心战神怖,无可奈何,叹曰:“各抱诏敕以终吾事,馀非所计也。于此将焉求之而又将焉逃之?”是时惟长年数人色不少动,但云:“风不足惧,速求罅缝而塞之,可保无虞。”众亦知其然,舟荡甚,足不能立,心悸目眩,何罅之求?于是有倡议者曰:“风逆则荡,顺则安,曷回以从顺,人心少宁,衣袽有备,尚可图也。”有一人执舵而云:“海以山为路,一失此山,将无所归,漂于他国,未可知也,漂于落漈,未可知也。守此尚可以生,失此恐无以救。”夷通事从旁赞之,予等亦知其言有据,但众股栗啼号不止,姑从众以纾其惧,彼亦勉强从之。旋转之后,舟果不荡,执烛寻罅,皆塞之固,水不能入,众心遂定。翼午,风自南来,舟不可往,又从而北,始悔不少待也。计十六日旦当见古米山,至期四望惟水,杳无所见。执舵者曰:“今将何归?”众始服其先见。彷徨踯躅,无如之何。予等亦忧之,亟令人上桅以觇,云:“远见一山巅微露,若有小山伏于其旁。”询之夷人,乃曰:“此热壁山也,亦本国所属,但过本国三百里,至此可以无忧。若更从而东,即日本矣。”申刻,果至其地泊焉。

      十八日,世子遣法司官一员来,具牛、羊、酒、米、瓜菜之物为从者犒,亦有酒果奉予等。通事致词曰:“天使远临,世子不胜䜣踊,闻风伯为从者惊,世子益不自安,欲躬自远迓,国事不能暂离,谨遣小臣具菜果将问安之敬。”予等爱其词雅,受之。时予之舟已过王所之东,欲得东风为顺,夏月诚不易得。世子复遣夷众四千人,驾小舟四十艘,欲以大缆引予之舟。通事乃曰:“海中变出不测,岂宜久淹从者,世子不遑寝食,谨遣众役挽舟以行,敢告。”船分左右,各维一缆,迤逦而行,若常山蛇势,亦一奇观也。一昼夜亦行百馀里。十九日,风逆甚,不可以人力胜,遂泊于移山之嶴。法司官率夷众环舟而宿,未尝敢离左右。泊至五日,予众苦之,在舟日久,郁隆成疾,求登岸以避之而不可得,泣诉于予。予曰:“乘桴浮海,子路喜之,未知浮海之险若此也。人至四千,力亦众矣,不能挽一舟以行,虎贲三千,犹足以成武功,孰为浮海为易耶?”二十三日,世子复遣王亲一员,益以数舟而来,风亦微息,始克行。法司官左右巡督,鼓以作气,自夕达旦,夷众亦勇于用力无少懈。至二十四日,犹未克到,世子复遣长史来曰:“世子闻至移山,刻期拱俟,六日不詹,中心孔棘。恐为从者忧,谨遣小臣奉慰。”予等谢之。

      二十五日,方达泊舟之所,名曰那霸港。计广石登舟,至此几一月矣。予二人局于一舱,不便出入,暑气薰蒸,脾胃受疾,寝食弗安。兼以风涛之险,日惊于心,得保残喘以终王事,呜呼艰哉!是日登岸,岸上翼然有亭,扁曰“迎恩”。世子遣众官大小百馀员,随龙亭候于亭下,予等捧诏敕安于龙亭,众官行五拜三叩头礼,前行导引至天使馆。馆距港约五里,不移时而至,龙亭安于中堂,众官复行礼如初进见,予等亦行礼而退。予等呼长史问曰:“世子不迎诏敕,何也?”对曰:“洪武礼制,凡诏敕至国,世子候于国门之外,数代相承,不敢违制以行。”予等曰:“守制,国之经也,臣之良也,大以字小,惟信之怀,敢惟一己是便而裂信毁制乎?”听之。然世子虽不至馆,馆中皆官正莅事,礼无不肃,用无不周,下逮从人,各有寝舍,时给廪饩,亦使之安。每三日遣大臣一员问安,具酒二壶,果盒二架,酌酒于斗,跪而言曰:“世子念天使舍崇丽而卑痹是就,恐不能安朝夕,令小臣问候起居。”予受其酒,乃曰:“宾至如归,不惟其物,惟其诚,世子诚矣,胡弗安之有?”饮毕,复献牛羊菜果,初皆麾之,后见其意勤恳,间一或受。每一馈,予等亦遍及于从人,无弗均。六月哉生明,报长史舟至北山。又越五日,始抵国,较之予舟,浃旬之隔。询之,乃知桅折帆倾,非夷众之熟于操舟,几何而不饫鱼腹也。

      越既望,行祭王礼,王墓不知所在,有寝庙一所在国门外,即于庙祭焉。封其生者而又祭其薨者,厚也,所以劝天下之忠也;祭先于封者,尊也,所以劝天下之孝也。忠孝之道行于四夷,胡越其一家矣。祭品皆钦定之数,牲牷维腯,酒醴维醹,罔敢弗洁。先迎至庙,俟设定后,用龙亭迎谕祭文。予等随行将至庙,世子素衣黑带候于门外,戚乎其容,俨然若在忧服之中。予等拱而入,至寝庙,神主居东西向,予等居西东向,龙亭居中南向,世子居南北向。宣谕祭文毕,世子出露台,北面谢恩,进与予等交拜。揖至中堂,予等南向坐定,世子令长史致词曰:“清蜗处海角,辱玉趾远临,当匍匐奔迓,有制不敢违越,徒怀惭竦。今又辱贲及先人,幽明倍感,敬具清酤二卣,以献左右,聊用合欢,其敢曰休享?”予等曰:“朝廷之制,臣子所当共守而弗斁焉者也。人欲为善,谁不如我,敢夺人之守乎?宾主初觌,良用合欢,玄堂在迩,恐非其时,敢辞。”世子又曰:“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礼也。斯可以燕乐嘉宾之心,今皆无之,正以此耳,幸毋辞。”予等爱其言,敬不逾制,忠也;乐不忘亲,孝也。忠孝之人,可以言礼,诺之。酒数行,皆亲献,礼仪律度罔弗恭,坐少顷,别。随遣法司官同长史至馆,致世子词曰:“今日劳从者,为先人宠光,小国无以为献,戋具黄金十两为寿。”予等辞曰:“世子知道,而亦以此凂我乎?”令持去,不从。作书与之曰:“君子交际之间有礼焉,有义焉,礼以将敬,义以揆物,宾主各欲自尽而已。今日之举,君命是将,敬共王事乃其职也,款我以华筵,亦云厚矣,而又惠我以袅蹄,不已过乎?在贤世子行之固为尽礼,在侃等受之则为非义,授受之间天理人欲判焉。辨之明而守之固,敢自欺乎?辞不更赘,惠无再贻。”世子果知礼仪者,得是书不复再馈。

      祀事毕,越七月二日封王。是日黎明,世子令众官候于馆门之外,导引诏敕之国,国门距馆路三十里,介在山海之间,险侧高卑不齐,不能如砥如矢。将至国五里外有牌坊一座,扁曰“中山”。自此以往,路皆平坦,可容九轨,傍垒石墙,亦若百雉之制,世子候于此。龙亭至,行五拜三叩头礼,导之国门,门曰“欢会门”。内逶迤数步即王之宫,宫门三层,层有数级之階,至正殿,巍然在山之巅。设龙亭于正中,行大封拜礼,国王升降进退,舞蹈祝呼,肃然如式。先期五日,长史已请仪注,习之熟矣。礼毕,揖予等至别殿,复行见礼,众官亦拜见如初。王暂退,出临群臣。是日,维良受天子新命与一国正始,群臣但四拜为贺,臣之尊者亲者捧觞为寿,夷俗以此为敬,君臣之间亦行之。朝罢,别殿设宴,金鼓笙萧之乐翕然齐鸣,王奉酒劝坐。酒清而烈,来自暹逻者,比之面米春醺,人更不须一盏,予等但尝之而已。笾豆之实,备水陆之珍,膷臐膮炙之膳,既旨且多,然不能自制也,皆假予等所带庖人为之。盖夷俗席地而坐,无燕享醵会之事,不知烹调和剂之味,故假以文其陋耳。献酬交错,至晡而止。予等令仪从迎诏敕至馆,王再拜曰:“小国无以为宝,玺书以为宝,先朝诏敕藏之金匮,已八叶于兹矣。今辱贲临,幸留镇国,不尔,予小子自底不类,为先人羞。”予等见其词意虽诚,犹未信也,令启其金匮之藏,以验其留否之实。长史数臣各捧一道而来,奎璧辉映,绚采一堂,遂许留之,王喜甚,重拜而别。予等至馆,王亲一员同长史来馈礼物,厉色麾之,长跪不起,不得已,姑取扇、布二物以答其诚,馀不之受。复与一书曰:“士君子立身大节,不过礼仪二者,前书备布,想已知之,贤王亦知朝廷之大法乎?今圣天子御极,仪礼制度,万物维新,群工济济,皆秉羔羊之节,晋如鼫鼠者,愁如摧如而已。侃等叨居近侍,万里衔命,正欲播君德于无疆,守臣节于不辱,为天朝增重,乃敢自冒非义,以贻满槖之讥耶?与者受者,其戾一也。欲馨清议,甘罪不恭。”王见书,令长史来言曰:“圣天子威德被海外,清闻之常虩虩不自安,惟恐不道为圣朝弃,况天使之陟降左右者乎?敬君之心,华夷无二,昨闻高论,敢犯朝箴?”

      二十二日,复设宴,名曰“拂尘”。使琉球与使他国不同,安南、朝鲜之使,开读诏敕之后,使事毕矣,陆路可行,已事遄返,不过信宿。琉球在海外,候北风而后可归,非可以人力胜者。日久不免会多,会多不无情亵,势所必至也。踽踽凉凉,岂能一日安耶?是宴之设,笾豆尚楚,而方物不复陈矣。但令四夷童歌夷曲,为夷舞,以侑其觞,伛偻曲折,亦足以观。舞罢,令世子介子执弟子礼,奉酒三斝。将行,复躬捧玉杯,乃武宗所赐者,引满劝白,辞以不善饮,一酌而止。

      越二十五日之夕,飓风暴雨,倏忽而至,茅舍皆席卷。予馆亦兀兀不安,寝不能寐,起坐中堂,门牖四壁荡燃无存。因念港口之舟恐不及系,遣人视之,佥曰:“昏黑不辨牛马,而岐路安可分?盍待之?”风雨果恶,亦不可强质。明而往,王已差法司官率夷人数百守于舟侧矣。询之舟人,乃夜半时至也,法司亦夷官之尊者,路且遥,不避而来。予因叹曰:“华夏之人,风雨晦冥之夕,塞向墐户以避之,犹恐未安,冲风冒雨而行者,必其骨肉颠沛而不容已,孰能视他事如家事,而艰险不辞者乎?夷之君臣,其亦可感也夫!”

      八月中秋节,夷俗亦知为美,请赏之,因得遍游诸寺。寺在王宫左右,不得轻易往来,有曰天界寺,有曰圆觉寺,此最巨者,馀小寺不暇记。二寺山门殿宇弘厂壮丽,亚于王宫。正殿五间,中供佛象一座,左右皆藏经数千卷,夷俗尚佛,故致之多。上覆以板,绘以五彩,下用席数重,清洁不可容履。殿外亦凿小池,甃以怪石,池上杂植花卉,有凤尾蕉一本,树似棕而叶似凤尾,四时不改柯易叶,此诸夏所无者。徜徉良久,尘虑豁然。但僧皆鄙俗,不可与语,亦不敢见。然亦知烹茶之法,设古鼎于几上,煎水将沸,用茶末一匙于锺,以汤沃之,以竹刷瀹之,少顷奉饮,其味甚清。是日,王因神降送迎无暇,遣王亲侍游。至未刻,邀坐,宴不甚丰而情意则款洽矣。诸从人皆召至階下,令通事劝饮,旅进旅退,各以班序,至醉而止。向夕回馆,月明如昼,海光映白,松影筛青,令舆人缓步徐行,纵目所适,心旷神怡,乐兹良遇,忘其身之在海外也。

      二十三日,王始至馆相访,令长史致词曰:“清欲谒左右久矣,因日本人寓兹,狡焉不可测其衷,俟其出境而后行,非敢慢也。”予等但应曰:“已知之矣,海外之国,唯彼独尊,深居简出,乃其习也。井底之蛙,岂可与语天日之高明哉!”亦具殽核,留坐移时别去。

      二十九日,请饯行,陈席于水亭中,观龙舟之戏。舟之制与运舟之法皆效华人,亦知夺标以为乐,但运舟者俱小吏与大臣子弟也。各簪金花,具彩服,虽濡于水而不顾,以示夸耀之意。越九月七日,复请饯,予等讶其烦也,深拒之,恳之再三而后行。至则见其席之所列皆非昔比,山蔬海错,糗饵粉酏,杂陈于前者,制造精洁,味甚芳旨,但止数品,不能如昔之丰。询之左右,乃知前此之设,皆假诸闽人,此则宫中妃嫔亲制,以表献芹之敬耳。临行,长史捧黄金四十两,王乃言曰:“送赆之礼,振古有之,非清敢自亵,其毋辞。”予等曰:“于义可受,轲氏受薛之馈,不以为嫌。但予等以君命来,受此而归,是以君命货之也,恶乎敢?”王愕然曰:“天使言必称君、动必比义,清知道矣。”遂不敢强。复手持泥金倭扇二柄,乃曰:“天使远来,赐清以弁服,即清之师也。此别不复再会,挥此或可以系一念耳。”予等悯其情,受之,各答以所持川扇,彼喜不自胜,再拜而别。

      十二日,登舟,官民送者如蚁,皆以汉官威仪不可复睹,至有泣下而不忍去者,亦足以见夷人天性之良,莫不羡衣冠文物之美,拘于法而不得入,是可哀也。泊舟之港出海仅一里,中有九曲夹岸,皆石,惟灭风而复可行,坐守六日。王日使人侍于其侧,且致慰词,仍遣看针通事一员、夷稍数人护送。又遣王亲、长史等官驾昔日所假之舟进表谢恩。

      十八日,风少息,挽舟而出,亦斜倚于岸,众恐其伤于石,大惊,幸前月亲督修艌,不为所伤,复止。二十日,始克开洋,挽舟同行。二十一日夜,飓风陡作,舟荡不息。大桅原以五木攒者竟折去,须臾舵叶亦坏,幸以铁梨木为柄,得独存。舟之所恃以为命者,桅与舵也,当此时,舟人哭声震天,予辈亦自知决无生理,相顾叹曰:“天命果如此,以计免者得之矣,狐死尚正首丘,呜呼!狐之不能若也。”舟人无所庸力,但大呼天妃求救,予等为军民请命,亦叩首无已,果有红光烛舟,舟人相报曰:“天妃至矣,吾辈可以生矣。”舟果少宁。翼日,风如故,尚不敢易舵。众皆废寝食以待毙,不复肯入舱上去。同行夷舟遂相失,不知所往。

      二十三日,黑云蔽天,风又将作,有欲易舵者曰:“舵无尾不能运舟,风弱犹可以持,烈则不可救。”有不欲易者曰:“当此风涛,去其旧而不得安其新,将奈何?”众不能决,请命于予等,予等曰:“风涛中易舵,静则可以生,动则可以死,中心惶惑,亦不能决。”令其请珓于天妃,乃得吉兆,众遂跃然起舵。舵柄甚重,约有二千馀斤,平时百人举之而不足,是时数十人举之而有馀,兼之风恬浪止,倏忽而定。定后风浪复厉,神明之助,不可诬也。舵既易,众始有喜色。

      二十六日,忽有一蝶飞绕于舟,佥曰:“山将近矣。”有疑者曰:“蝶质甚微,在樊圃中飞不过百步,安能远涉沧溟?此殆非蝶也,神也,或将有变,速令舟人备之。”复有一黄雀立于桅上,雀亦蝶之类也,令以米饲之,驯驯啄尽而去。是夕,果疾风迅发,白浪拍天,巨舰如山,漂荡仅如一苇。稍后距水不下数丈,而水竟过之,长年持舵者衣尽湿,则舱中受水又可知也。风声如雷而水势助之,真不忍闻。舟一斜侧,流汗如雨,予等惧甚,衣服冠而坐,欲求速溺,以纾其惧。又相与叹曰:“圣天子威德被海内外,百神皆为之效职,天妃独不救我辈乎?当此风涛中而能保我数百民命,真为奇功矣,当为之立碑,当为之奏闻于上。”言讫,风若少缓,舟行如飞,彻晓已见闽之山矣。舟人皆踊跃鼓舞,以为再生,稽首于天妃之前者若崩厥角也。

      二十八日,至定海所。十月初一日入城。痛定思痛,不觉伤感,凡接士大夫,叙其所以,无不为之庆幸。区区二人,何德获此?实荷圣天子威福,以致神明之佑,不偶然也。今越旬日,同行之舟尚未至,或不免漂溺之患焉,呜呼危哉!呜呼危哉!予因是而有所感,浮海以舟,驾舟以人,二者济险之要务也。今官府造作什器,官之尊者视为末务而不屑于查理,官之卑者视为奇货而惟巧于侵欺,以故种种皆不如法,不久即坏。房舍器用之物,坏则可修,犹未甚害,惟舟之坏,即有覆溺之患,虽有般师在舟,亦无及矣。前之所云古米山之险,其明效也。后之使海外者,军官不必三员随行,先择有司贤者二员委其造舟,舟完令其同行,彼躯命所关,督造必不苟且,万一藩臬不从,以之请于上命可也。从予驾舟者,闽县河口之民约十之八,因夷人驻泊于其地,相与情稔,欲往为贸易耳,然皆不知操舟之术。上文所云长年数人,乃漳州人也。漳人以海为生,童而皆之,至老不休,风涛之惊见惯,浑闲事耳。其次如福清,如长乐,如镇东,如定海,如梅花所者亦皆可用。人各有能有不能,唯用人者择之,果得其人,犹可少省一二,此贵精不贵多之意也。一则可以节国之费,一则可以卫众之生,故不惜辞之烦为后使者忠告。

    群书质异

    大明一统志

      琉球国,在福建泉州之东海岛中,其朝贡由福建以达于京师。国之沿革未详,汉魏以来不通中华。隋大业中,令羽骑尉朱宽访求异俗始至其国,语言不通,掠一人以返。后遣武贲郎将陈棱率兵至其国,虏男女五百人还。唐宋时未尝朝贡,元遣使招谕之,不从。本朝洪武中,其国分为三,曰中山王、山南王、山北王,皆遣使朝贡。嗣是,惟中山王来朝,其二山盖为所并矣。

      风俗:男子去髭须,妇人以墨黥手为龙虎文,皆纻绳缠发,从顶后盘至额。男以鸟羽为冠,装以珠玉赤毛,妇以罗纹白布为帽。织斗镂皮并杂毛为衣,以螺为饰,而下垂小具,其声如佩。无君臣上下之节,拜伏之礼。父子同床而寝。妇人产乳,必食子衣。食用手,无匙箸。得异物先进尊者。死者浴其尸,以布帛缠之,裹以苇草,上不起坟。无他奇货,犹好摽掠,故商贾不通。不驾舟楫,惟缚竹为筏,急则群舁之,泅水而逃。俗事山海之神,祭以殽酒,战斗杀人,即以所杀人祭其神。王所居壁下多聚髑髅,以为佳。所居曰波罗檀洞,堑栅三重,环以流水,树棘为藩,殿宇多刻禽兽。无赋敛,有事则均税。无文字,不知节朔,视月盈亏以知时,视草荣枯以计岁。

      山川:鼋鼊屿,在国西,水行一日。高华屿,在国西,水行三日。彭湖岛,在国西,水行五日。落漈深水至彭湖渐低,近琉球,谓之落漈。漈者,水趋下不回也。凡两岸渔舟至彭湖,遇飓风作,漂流落漈,回者百无一二。

      土产:斗镂树、硫黄、胡椒、熊罴、豺狼。

    琉球国在泉州之东,自福州视之,则在东北,是以去必孟夏,而来必季秋,乘风便也。国无典籍,其沿革不能详,然隋兵劫之而不服,元使招之而不从。我太祖之有天下也,不加兵,不遣使,首效归附,其忠顺之心无以异于越裳氏矣。故特赐以闽人之善操舟者三十有六姓焉,使之便往来、时朝贡,亦作指南车之意焉耳。在昔其国三分,今中山并而为一者,得非沃强晋弱之故欤?
    风俗男子不去髭,亦不羽冠,但结髻于首之右,凡有职者簪一金簪。汉人之裔,髻则结于首之中。俱以色布缠其首,黄者贵,红者次之,青绿者又次之,白斯下矣。王首亦缠锦帕。衣则大袖宽博,制如道服,然腰束大带,亦各如缠首之布之色辨贵贱也。足则无贵贱皆着草履,入室宇则脱之,一则席地而坐恐尘污,一则以跣足为敬,故王见神,臣见王及宾主相见皆若是也。唯接见余等则加冠具服履,揖逊之间,每见其疾首蹙额,盖弗胜其束缚之劳矣。妇人真以黑黥手为花草鸟兽之形,而首足反无饰。髻如童子之角总于后,而簪珥不加。不知足而为之屦,男女皆可用也,第富室则以苏席藉履底,少加皮缘,即为美观。上衣之外,更用幅如帷蒙之背上,见人则以手下之而蔽其面。下裳如裙而倍其幅,褶细而制长,覆其足也。其贵家大族之妻,出入则戴箬笠,坐于马上,女仆三四从之,俱无布帽、毛衣、螺佩之饰,亦无产乳必食子衣之事也。
    其君臣之分,虽非华夏之严,而上下之节亦有等级之辨。王之下则王亲,尊而不与政也;次法司官,次察度官,司刑名也;次那霸港官,司钱谷也;次耳目之官,司访问也;此皆土官而为武职者也。若大夫、长史、通事等官,则专司朝贡之事,设有定员而为文职者也。王并日而视朝,自朝至于日中昃,凡三次。陪臣见之,皆搓手膜拜,尊者亲者则延至殿内赐坐赐酒,其卑疏者则移时长跪于階下焉。凡遇元旦、圣节、长至日,王率众官具冠服设龙亭行拜祝礼,盖久渐文教,非复曩者之陋矣。
    父之于子,少虽同寝,及长而有室则异居。食亦用匙箸,得异味先进尊者。及子为亲丧,数月不肉食,亦其俗之可嘉。死者以中元前后日溪水浴其尸,去其腐肉,收其骸骨,以布帛缠之,裹以苇草,衬土而殡,上不起坟。若王及陪臣之家,则以骸匣藏于山穴中,仍以木板为小牖户,岁时祭扫,则启钥视之,盖恐木朽而骨暴露也。地无货殖,是以商贾不通。若以为防摽掠,则其国小法严,凡有窃物者,即加以劓剕之刑,人谁敢犯?朝贡往来,具乘大航,海边渔盐亦泛小艇,未尝不驾舟楫而缚竹为筏也。俗畏神,神皆以妇人为尸,凡经二夫者则不之尸矣。王府有事,则哨聚而来,王率世子及陪臣皆顿首百拜。所以然者,以国人凡欲谋为不善,神即夜以告王,王就擒之。闻昔倭寇有欲谋害中山王者,神即禁锢其舟,易而水为盐,易而米为沙,寻就戮矣。惟其守护斯土,是以国王敬之,而国人畏之也。尸妇名女君,首从动经三五百人,各戴草圈,携树枝,有乘骑者,有徒行者,入王宫中以游戏,一唱百和,声音哀惨,来去不时,唯那霸港等处不至,以此多不良者家,兼有汉人故也。闽人为王倩作宴者身亲见之。且传闻封王曰必见天使,是日不来,此则真有,而杀人祭神则非也。王之宫室建于山巅,国门扁曰“欢会”,府门扁曰“漏刻”,殿门扁曰“奉神”,四围皆石壁,无有波罗檀洞之名,亦无聚髅为佳之说也。门外有石砌,砌下有小池,泉自石龙口中喷出,名曰“瑞泉”,王府汲之供饮食,取其甘洁也。道路坦夷,曾不设堑树棘以为险。殿宇朴素,亦不雕禽刻兽以为奇。至于赋敛,则寓古人井田之遗法,但名义未详备。王及臣民各分土以为禄食,上下不交征,有事如作封王所用布帛、粟米、力役之征,则暂取诸民而不常也。虽无经生卜士之流,然亦谙汉字,奉正朔,岂至视月盈亏以知时,视草荣枯以计岁哉?
    山则南有太平山,西有古米山、马齿山,北有硫黄山、热壁山、灰佳山、移山、七岛山,盖不鼋鼊等屿,彭湖等岛而已。落漈不知所在,殆远去琉球,而非经过之处也。昨见古米山水急礁多,闻舟有至此而败者,亦不亚于落漈之险矣。
    土产无斗镂树,亦无胡椒。硫黄虽产自北山,而取之亦甚艰。无熊、罴、豺、狼、虎、豹等猛兽,是以多野马、牛、豕,价廉甚,每一值银二三钱而已。牲虽贱,人有终岁不获食者,贫约故也。凡杀牲,不血刃,但以水泅之而火其毛。不畜犬,亦鲜鹅、鸭,莺、燕、鹳、鹊之族俱无,鸟唯乌鸦、麻雀而已。有蛇、蝎,蝎亦螫人,蛇则不为害,闻前使遭蛇怪之惊,无是事也。谷则有稻、秫、稷、麦、菽,蔬则有瓜、茄、姜、蒜、葱、韭等。品果则有芭蕉、柑樜、石榴、橘、柿之类。人言冬瓜可以解渴,柑樜巨如碗形,皆非也。至于壁间有虫,形如中国之蝎虎者,声噪如雀,则罕异焉。

    蠃虫录

      琉球当建安之东,水行五百里,土多山峒,峒有小王,各为部队而不相救援。国朝进贡不时,王子及陪臣之子皆入太学读书,礼待甚厚。

    福州梅花所开洋,顺风七昼夜始可至琉球,以水程计之,殆将万里矣。若夫建安,则建宁属邑也,又在福州之西北,而云水行五百里,不知自何洋以发舟而若是乎其近易耶?琉球固多山,而崆峒则少,王之子弟虽出分各山,而未尝不听征调,如祭王封王等日,则各率所部戎服而列伍以防卫,则其有事而相为救援可知矣。归附国家之初,朝贡固无定期,今每二年而一举。至于令子侄入太学,仅于洪武二十二年而创见之,嗣是唯遣陪臣之子进监读书,大司成教以诵诗学礼,处以观光之馆,夏葛而冬裘,朝饔而夕飧,礼待不亦厚乎?迩如蔡廷美、郑赋、梁梓、蔡瀚等皆俊秀可教,曾北学中国,授业名儒,今皆补为长史、都通事等官。进见之时,仪不忒而言有章,未必不自读书中来也。其他则苦礼法之拘,衣冠之缚矣。

    星槎胜览

      琉球国山形抱合而生,一曰翠麓,一曰大崎,一曰斧头,一曰重曼,高耸丛林。田沃谷盛,气候常热。酋长遵理,不科民下。酿柑樜为酒,煮海为盐。能习读中国书,好古画、铜器,作诗效唐体。地产沙金、黄蜡。

    琉球国之山形,虽南北一带而生,不甚抱合,亦无翠麓等四山之名,且形势卑小,不高耸,林木朴樕不茂密。厥田沙砾不肥饶,是以五谷虽生而不见其繁硕也。气候不常热,雨过即凉,秋冬亦雨霜雪,其地近北故也。政令简便,各食分土,故曰酋长遵理,不科民下。造酒则以水渍米越宿,令妇人口嚼手搓,取汁为之,名曰米奇,非柑樜所酿,亦非美姬含米所制。其南番酒则出自暹罗,酽如中国之露酒也。陪臣子弟与凡民之俊秀者,则令习读中国书,以储他日长史、通事之用,其馀但从倭僧学书番字而已。古画、铜器非其所好,其所好者唯铁器、绵布焉。盖其地不产铁,土不植绵,故民间炊爨多用螺壳,红女织衽,惟事麻缕。如欲以釜甑爨,以铁耕者,必易自王府而后敢用之,否则犯禁而有罪焉。至于作诗,则弄文墨,参禅乘者间亦能之,而未必唐体之效矣。地不产金,亦无黄蜡及玻璃等物。通国贸易,惟用日本所铸铜钱,薄小无文,每十折一,每贯折百,殆如宋季之鹅眼𫄧贯钱也。曾闻其国用海巴,今弗用矣,然与其用是钱,孰若用海巴之犹涉于贝哉!

    集事渊海

      琉球与泉州之岛曰彭湖者烟火相望,其人骁健,以刀、矟、矢、剑、鼓为兵器。旁有毗舍那国,语言不通,袒裸盱睢,殆非人类。

    地之相去,近则可望,远则视之而弗见也。琉球去彭湖不下数千里,山川出云蜃气作雾,则光景且伏矣,烟火可得而相望乎?闽中士夫常曰:“霁月登鼓山,可望琉球。”盖所望者小琉球也,若大琉球,则虽离娄之目,亦岂能明见万里之远哉?若曰其人骁健,则诚是也,盖生有膂力,耐饥渴劳苦,热壁挽舟之时,虽终日不食,终夜不寝,而亦未尝告病。匪直贱者若是,虽酋长之贵亦惯勤动,大风暴雨,虽夜必兴,相与徒行露立于港逸,以防舟之漂荡焉,而寒湿不能使之疾也。国无医药,民亦不夭札,或壮或老,始生痘,地虽卑湿,而不见有疲癃残疾之人。是岂尽出于禀赋哉?亦由其薄滋味寡嗜欲,元气固而腠理密也?第人尚忿争,有不平即以刃杀人,度不免亦剖腹自毙。所用兵器如刀、剑、弓矢之类,亦严利劲直。弓稍长如握担,射则树于地而两手弯之,矢可至二百步许。盔甲制以文革,进退节以金鼓,邻国目为勍敌焉。其国西南则暹罗,东北则日本,闻东隅有人鸟语鬼形,不相往来,岂即所谓毗舍那国耶?

    杜氏通典

      琉球国王姓欢斯氏,名渴剌兜,土人呼之为“可老羊”,妻曰“多拔茶”。居舍大十有六间。王乘木兽,令左右舆之。凡宴会,执酒者必得呼名而后饮,上王酒者亦呼王名,然后衔杯共酌。歌呼蹋蹄,音颇哀怨,扶女子上膊,摇手而舞。又曰民间门户必安兽头。

    琉球国嗣王姓尚氏,名清,父名真,祖名圆,自上世以来皆命名以汉字,妃皆选自民间女子充之。土人称王曰“敖那”,称妃曰“札喇”,无“可老羊”并“多拔茶”之称也。至于陪臣则无姓氏,但以先世及以所辖之地为姓名,如王亲孔加迷益器,法司官宁沽安丹也,皆地名也。若大夫金良,长史蔡瀚、蔡廷美,都通事郑赋、梁梓、林盛等,凡有姓者皆出自钦赐三十六姓者之后裔焉。王之居舍向南者七间,向西者七间,以南者旧制不利于风水,反以西者为正殿。阁二层,上为寝室,中为朝堂,末与臣下坐立。凡阁门,俱五色土朱为廉栊,中三间略加金碧,傍有侧楼。亦有平屋,皆以板代瓦,廉不远地而阶亦近除,仅如国公侯之宅,无越制也。王出入乘肩舆,非木兽,以十六人扛之。伞盖用五色,从者数百人,鼓吹导前,戈矛拥后,仍以土朱小团扇四柄,贴金葫芦一对为仪卫,不知何所取义焉。宴会不时,礼亦简朴,陪臣遇吉,每称觞以寿王,王亦与之坐而共饮,但不至于呼名也。乐用弦歌,音颇哀怨,尝译其曲有“人老不少年”之句,亦及时为乐之意,如唐风之山有枢也。更以童子四人手击柝而足婆婆以为舞焉,所谓蹋蹄之歌,女子之戏,皆非也。大抵琉球俗朴而忠,民贫而俭,富室贵家仅有瓦屋二三间,其馀则茅茨土階,不胜风雨飘摇之患。人不善陶,虽王屋亦无兽头,况民间乎?传者讹矣。

    使职要务

      洪武、永乐时,出使琉球等国者,给事中、行人各一员,假以玉带蟒衣极品服色,预于临海之处经年造二巨舟,中有舱数区,贮以器用若干。又藏棺二副,前刻天朝使臣之柩,上钉银牌若干两。倘有风波之恶,知其不免,则请使臣仰卧其中,以铁钉锢之,舟覆而任其漂泊也。庶人见之,取其银物而弃其柩于山崖,俟后使者因便载归。迩者鉴汩没之祸,奏准待藩王继立,遣陪臣入贡丐封,乃命使臣赍诏敕驻海滨以赐之,此得华夷安危之道,虽万世守之可也。

    我朝封锡藩王之制,如安南、朝鲜则遣编修、给事中等官为使,占城、琉球则遣给事中、行人等官为使,各给以麒麟、白泽公侯伯驸马之服,恩荣极矣,故感激图报之下往往有人。且安南、朝鲜固陆路可通矣,若占城及琉球则海邦也,必于广东、福建临海之处经年造二巨舟以涉大川。余等以一舟所费已及二千五百两有奇,若人各一舟,非唯倍其费,抑亦不克共济矣,故止造一舟。至于藏棺钉牌之事,原无事例,纵有之亦无益也,故令有司不设备焉。大抵航海之行亦危矣,凡亲爱者为之虑靡不周,有教之以舟傍设桴如羽翼者,有教之以造水带者,有教之以多备小舠者,殊不知沧溟万里,风波莫测,凡此举不足恃也,所恃者唯朝廷之威福与鬼神之阴骘焉耳。乃若领封之说,则肇自前使占城者,正副畏难不肯航海以毕事,旷日持久,渠国不获。已而,领自海滨,非命旨也。尝稽古诸侯,凡嗣立,俱以士服入见天子而后受封。今之四夷,即古荒服诸侯也,虽不克入觐天王,俾其于海滨领封亦无不可,盖中国尊而当安,外夷贱而当危也,岂直省不赀之实而已哉?经国者为之建白可也。

    大明会典

      琉球自洪武年间,其中山王、山南王、山北王皆遣使奉表笺贡马及方物。洪武十六年,赐国王镀金银印并文绮等物,山南王亦如之。后赐中山王、山南王、山北王纻丝纱罗冠服,王妃纻丝纱罗,王侄、王相、寨官绢公服。永乐以来,国王嗣立,皆请命册封,自是惟中山王每二年朝贡一次,每船一百人,多不过百五十人。

      贡物:马 硫黄 苏木 胡椒 螺壳 海巴 生红铜 牛皮 棹子扇 刀 锡 玛瑙 磨刀石 乌木 降香 木香  

    琉球贡物,唯马及硫黄、螺壳、海巴、牛皮、磨刀石,乃其土产,至于苏木、胡椒等物,皆经岁易自暹罗、日本者,所谓棹子扇,即倭扇也。盖任土作贡,宜其惟正之供,而远取诸物亦其献琛之敬,则夫符玺之赐,章服之颁,得非显忠嘉善之典欤?

    天妃灵应记

      神怪之事,圣贤不语,非忽之也,惧民之惑于神而遗人道也。侃自蚤岁承父师之传佩敬而远之之戒,凡祷词斋醮,飞符噀水,诵经礼佛之类,闾党有从事者,禁之不可,则出避之,或过其宫则致恭,效程子焉。迺者琉球国请封,上命侃暨行人高君澄往将事,飞航万里,风涛叵测,玺书郑重,一行数百人之生,厥系匪轻。爰顺舆情,申闽人故事,涛于天妃之神,且官舫上方为祠事之,舟中人朝夕拜礼,必虔真若悬命于神者。灵贶果昭,将至其国,逆风荡舟,漏不可御,群噪乞神,风定塞袽,乃得达。及成礼还解缆,越一日,中夜风大作,樯折舵毁,群噪如初。须臾红光若烛龙自空来,舟皆喜曰:“神降矣,无恐。”顾风未已。又明日,黑云四起,议易舵未决,卜珓于神,许之。易之时,风恬浪静,若在沼沚,舵举甚便,若插筹然,人心举安,允荷神助。俄有蝶戏舟及黄雀上樯,或曰:“山近矣。”或曰:“蝶与雀飞不百步,山何在?其神使报我以风乎?”予以其近于载鸣鸢之义,颔之曰:“谨备诸。”已而,飓风夜作,人力罔攸施,众谓胥及溺矣。予二人朝服正冠坐祝曰:“我等贞臣,恪共朝命,神亦聪明正直而一者,庶几显其灵。”语毕,风渐柔,黎明达闽。神之精英烜赫,能捍大患如此,谓非皇上怀柔百神致兹效职哉!然非身遇之,安敢诬也。揆之祭法,庙而事之允宜。在宋元时已有封号庙额,国朝洪武、永乐中屡加崇焉,予二人缩廪附造舟馀直新之,广石望崎行祠则从行者敛钱以修。行当闻之朝,用彰神贶,因纪其概。高君让侃援笔举以告,巡按侍御方君涯韪之。又命福郡倅姚一和视勒诸石。

    夷语(附)

    天文门:天,甸尼。日,非禄。月,都急。风,嗑济。云,姑木。雷,刊眉。雨,嗑乜。雪,由其。星,波世。霜,失母。雹,科立。雾,气力。露,秃有。电,波得那。霞,噶嗑尼。起风,嗑济福禄姑。天阴,甸尼奴姑木的。天晴,甸尼奴法立的。下雨,嗑乜福禄。下雪,由其福禄。明日,阿者。昨日,乞奴。风雹,嗑济科立。

    地理门:地,只尼。土,足只。江,密乃度。河,嗑哇。海,吾乜。山,牙马奴。水,民足。冰,谷亦里。路,密集。石,依石。井,依嗑喇。墙,拿别。城,绕。泥,乜禄。沙,是那。灰,活各力。桥,松只。砖,牙及亦石。瓦,嗑哇喇。岸,倭嗑。远,它加撒。近,即加撒。长,拿嗑失。短,密失拿失。前,马乜。后,吾失禄。左,分达里。右,民急里。上,吾乜。下,世莫。东,加失。西,尼失。南,米南米。北,乞大。

    时令门:春,法禄。夏,拿都。秋,阿及。冬,由福。冷,辟牙撒。热,嗑子撒。寒,辟角禄撒。暑,奴禄撒。阴,姑木的。阳,法立的。昼,皮禄。夜,由禄。早,速多。晩,约姑里的。时,吐急。气,亦急。年,多失。节,些谷尼即。正月,烧哇的。二月,宁哇的。三月,撒哇的。四月,升哇的。五月,恶哇的。六月,禄谷哇的。七月,式的哇的。八月,法只哇的。九月,谷哇的。十月,柔哇的。十一月,失木都及。 十二月,失哇思。

    花木门:茶,札。花,法拿。米,谷米。树,拿急。果,吾乜。松,马足。柏,马足那急。竹,达急。笋,达急。枣,那都乜。草,谷撒。瓜,吾利。菜,菜。梅;吾乜。叶,尼。香,槁。莲花,花孙奴法拿。龙眼,龙暗。荔枝,利是。甘蔗,翁急。胡椒,谷烧。苏木,司哇。

    鸟獣门:龙,达都。虎,它喇。鹿,加目。马,吾马。狮,失失。牛,吾失。兔,吾撤急。熊,谷马。象,槽。鸡,它立。鹅,答嗑。猪,吾哇。驴,仝。骡,仝。狗,亦奴。皮,嗑哇。鼠,聂。莺,打答嗑。鱼,亦窝。羊,非都知。蛇,密密。猴,撒禄。亀,嗑乜。雀,孙思乜。凤凰,失窝。麒麟,其麟。孔雀,公少。狮子,失失。獬豸,害宅。仙鹤,司禄。象牙;查查华。玳瑁,嗑乜那各。牛角;吾失祖奴,喜雀,孔加查思。鹤顶,它立奴谷只。

    宫室门:门,勤那。窗,慢多。房,亦弃。楼,塔嗑牙。井,依嗑喇。河,嗑哇。御路,密集。丹墀,密集。御桥,朳只。皇城,谷俗谷。馆驿,馆牙。瓦房,嗑哇喇亦弃。

    器用门:盔,不力千。甲,约罗衣。刀,答知。箭,牙。弓,由迷。弦,秃奴。枪,牙立。卓,代。盘;朳只。盆,大箣。瓶,飘。床,堕各。船,福尼。㭏,花时。舵,看失。橹,罗。篷,贺。箸,杭只。带,文必。昼,叶。书,福蜜。笔,分帖。字,开的。墨,思墨。纸;嗑乜。砚,孙思利。销,沙舍奴。碗,间麻佳里。屏峰,飘布。香炉,稿炉。花瓶,法拿飘。香盒,福法各。倭扇,昂季。箱子,凯。酒锺,撒嗑子急。茶锺,慱嗑子急。棋子;乞是。玉带,衣石乞各必。金锺,孔加尼麻加里。

    人物门:皇帝,倭的毎。王妃,札喇。国王,敖那。王子,敖那吾哇。朝廷,倭毎奴。大夫;大福。长史,丈思。使者,使臣。通事,度日。正使,申思。副使,付司。唐人,大刀那必周。师父,失农包。和尚,鲍子。父亲,阿舍都。母亲,阿乜。琉球人;倭急拿必周。日本人,亚马奴必周。大明帝王,大苗倭的毎。朝贡使臣,嗑得那使者。兄,先札。囗,非都只。妻,眠多木。子,吾哇。琉球国王,倭急拿敖那。

    人事门:跪,非撒慢都急。说,嗑达里。拜,排是。兴,吾达里唆亦。走,乜姑。去,亦急。来,外亦利。紾,吾喇哇。我,昂哇。有,阿力。无;乃。好,约达撒。歹,哇禄撒。买,乌利。卖,高叶。睡,眠不里。请来,子盖失。见朝,大立叶亦急。入朝,大立叶密达。鞠恭,乌逊皮。底头,乌其利。立住,答只歪立。叩头;嗑蓝子。谢恩,蜜温普古里。朝贡,嗑得那。平身;各失吾奴必约。庆贺;密由歪利。表章,虎乌。赏赐,非进的。起来,掲知。进贡,嗑得那。进表;漂那阿杰约。进本;盆那阿杰的。报名,包名。辞朝,慢多罗。回去,慢多罗。早起,速多密的。下程,林斤。筵宴,札半失。敕书,着谷少。拿来,莫只个。好看,约达撒。不好,哇禄撒。放下,吾着刻。作揖,撒哇利是礼。给赏,非近的。方物,木那哇。多少,亦如撒。言语,谷只。晓的,失达哇。不晓的,民约失达哇。圣旨,由奴奴失。御前谢恩,恶牙蜜温谷里。且慢走,乌其利耐。上紧走,排姑亦急。上御路,恶牙密即约里。再叩头,麻达嗑蓝子其马。

    衣服门:缎,恕司。纱,撒。罗,罗。䌷,柔。绢,活见。布,木绵。靴,谷足。袜,都谷乜。鞋,三朳。帽,帽。纱帽,纱帽。带,文必。网巾,网巾。圆领,急那。衣服,急那。彩缎,法拿那恕司。绵布,奴奴木绵。夏布,拿都木绵。竹布,达急木绵。葛布,嗑布。官绢,活见。改机,盖乞。倭绢,活见。西洋布,尼失木绵。

    饮食门:酒,撒急。肉,失失。茶,札。饭,翁班尼。麺,以利蒙巳。果,吾乜。菜,菜。水,民足。酒饭,撒急翁班尼。鲜鱼,必沙莫知。吃荼,昂乞利札。吃饮,昂乞利翁班尼。吃肉,昂乞利失失。

    身体门:头,嗑蓝子。耳,眉。眉,马由。目,乜。口,谷之。牙,华。鼻,花那。手,帖。脚,恶失。心,各各罗。身,度。发,加蓝。眉毛,不洁。髷子,品其。

    珍宝门:金,孔加尼。银,南者。铜,嗑加加尼。铁,谷禄嗑尼。锡,失禄加尼。钱,熟尼。钞,支尼。玉,衣石。珠,达马。石,衣石。玛瑙,吾马那达马。珊瑚,牙马那达马。珍珠,达马。水晶,民足达马。玉石,达马衣石。琥珀,它喇。犀角,吾失祖奴。倭刀,答知。硫黄,鱼敖。

    数目门:一,的子。二,答子。三,蜜子。四,由子。五,亦子亦子。六,木子。七,拿拿子。八,甲子。九,姑姑奴子。十,吐。十一,吐的子。十二,吐答子。十三,吐密子。十四,吐由子。十五,吐亦子子。十六,吐木子。十七,吐拿拿子。十八,吐甲子。十九,吐姑奴子。二十,答子吐。一钱,亦止买毎。二钱,尼买毎。三钱,杉买毎。四钱,深买毎。五钱,吾买毎。六钱,禄谷买毎。七钱,式止买毎。八钱,法只买毎。九钱,姑买毎。一两,就买毎。十两,辟牙谷就毎。一百两,辟牙姑。一千个,森那。一万个,麻柔吐失。千歳,森那。万万歳,麻油吐失。

    通用门:买,吾利。卖,高叶。来,外亦利。去,亦急。说,嗑达力。看,蜜只。求讨,答毛里。起身,榻知亦急。起去,榻知亦急。起来,榻知。回去,慢多罗。说话,嗑达立。不敢,扬密撒。晓的,失达哇。知道,失知。付答,仝。回赐,仝。好看,约达撒。不好,哇禄撒。买卖,亚及耐。有无,阿力乃。东西,加尼尼失。不知道,失监子。明早起身,阿者速多密的拓知。

    夷字(附)

    い 以 ろ 路 は 罢 に 尼 ほ 布
    へ 比 と 度 ち 知 り 利 ぬ 奴
    る 而 を 倭 わ 哇 か 加 よ 有
    た 他 れ 吕 そ 苏 つ 子 ね 尼
    な 那 ら 剌 む 武 う 乌 ゐ 倚
    の 怒 お 窝 く 古 や 牙 ま 末
    け 去 ふ 不 こ 孤 え 依 て 的
    あ 亚 さ 沙 き 其 ゆ 又 め 未
    み 美 し 实 ゑ 泄 ひ 庇 も 母
    せ 世 す 是 京 敲

    夷国上下文移、往来书札止写此数字。凡音韵略相类者,即通用也。

    陈侃等谨题为出使海外事

    钦差吏科等衙门左给事中等官陈侃等谨题‥为出使海外事。

    切照嘉靖十一年五月内,琉球国世子尚清上表请封、钦蒙差臣侃为正使、臣澄为副使、各赐一品服一袭、赍捧诏书一道、敕书一道、谕祭文一道并颁赐仪物等项、前往琉球国祭中山王尚真、封尚真子尚清为中山王。臣等随即陛辞,先至福建造船。船大而费亦巨,经始于嘉靖十二年五月’至嘉靖十三年四月始克造完。船完之日,遂至长乐县广石地方登船。先期、尚清已遣蔡廷美等过海迎接,令通事林盛带夷梢三十人为臣等驾船。在五月初八日,解缆开洋。洋中偶値逆风,船不可往,放回数百里‥后遇顺风,复往。因失针路,漂过琉球国交界地方——名曰热壁山,遂泊于此。尚清闻之,差大臣一员帯夫四千馀名,驾小船四十馀只至热壁,将船虹挽回。五月二十五日,方到彼国。尚清即遣仪从及文武陪臣随龙亭迎诏敕、谕祭文至天使馆安奉,择日行礼。六月十六日,行祭王礼。七月初二日,行封王礼。是日,尚清皆迎至国门外,一见龙亭,先行五拜、三叩头礼,歩行前导。迎至正殿,一如仪注行礼。开读已毕,设宴款留,礼意恳至。臣等令仪从迎诏敕回馆;尚清令通事致词,欲留为镇国之宝,臣等犹未允‥复令长史捧先朝诏敕来看,臣等始知留诏敕为先朝故事,况已奉有明旨,始许其留。行礼既毕,似应即回‥因海中风浪不测,惟顺风而后可行,非可以人力胜者。琉球在福建之北,去以南风、回以北风‥故至九月二十日,方可开船。计在彼国停泊一百十五日,日有廪饩之供、旬有问安之礼、月有筵宴之设‥随行人役皆给口粮,使之安饱。行时,复具黄金四十两为赆。臣等在福建时,例有金带、银器等物送用,尚不敢妄受‥况外国之物乎!故责以大义、陈以国法。彼亦知敬而不敢强,仍遣通事林盛带夷梢十人为臣等驾船‥又遣王亲宁古、长史蔡瀚、通事梁梓等男驾一船,进表谢恩。开船之后,二十一日晩飓风陡陆作,将臣等船中大桅吹折、舵亦损坏,舟人皆震恐无措‥荷皇上威福,以致神明默佑,得保生还。在十月初二日,入福建省城‥同行夷船今尚不到,或未免漂溺之患矣。

    除彼自行补谢外,臣等切思三代以降,圣王不作、治化陵夷,以文徳被海内者,尚不多见‥况覃敷海外者乎!若越裳氏之重译而来,以中国之有圣人耳。琉球国在海外,无虑数千里‥汉、唐、宋时皆未尝内附,至元时遣将伐之而亦不从。至我太祖登极,首先臣附,率子弟来朝‥此岂区区势力所能服哉!要必有所以感之者耳。我太祖悦其至诚,待亦甚厚‥赐以符印、宠以章服,遣闽人三十六姓为彼之役,又许其遣子弟入国学读书习礼。彼亦感激,久而匪懈。迨今皇上御极以来,制礼、作乐,声教四敷;彼知中国之圣人复生,故欲窃馀光以夸耀他国,是以不避风迨之险,贡献益勤、请封益笃。今日之举,尢出诚恳‥闻钦命,奔迎于海曲‥见龙亭,匍匐于道周。非但不敢如缅甸之倨傲无礼,而亦不敢如尉佗之较量胜负也。臣等忝与使事,亦窃尊荣,无任感荷庆幸之至。

    縁系出使海外事理,备将使事颠末,谨具题知。

    中山尚清奏为谢劳事

    琉球国中山王尚清奏‥为谢劳事。伏念臣清僻居海邦,荷蒙圣育,封臣为中山王,不胜感戴。除具表谢恩外,今有差来使臣二员――正使吏科左给事中陈侃、副使行人司行人高澄冒五月之炎暑,冲万里之波涛‥艰险惊惶,莫劳于此。臣等小国荒野,无以为礼‥薄具黄金四十两,奉将谢意。此敬主及使,乃分之宜‥酬徳报功,亦理之常。二使惧圣明在上,坚不敢受。微臣情不能尽,无以自安‥令陪臣顺赍贡奉,伏乞天语叮咛,赐彼二使‥庶下情尽而远敬伸,无任激切感仰之至等因。

    奉圣旨‥‘览奏谢,足见敬愼。金著陈侃等收了。礼部知道’。

    陈侃等谨题为谢劳事

    光禄寺等衙门少卿等官臣陈侃等谨题‥为谢劳事。侃原任吏科左给事中、高澄原任行人司行人,于嘉靖十一年蒙钦命差往琉球国,封世子尚清为中山王。往返三年,已于今年五月二十四日复命讫。近中山王尚清差陪臣谢恩,顺赍臣等所郤黄金四十两,具本进呈‥欲天语叮咛,下赐臣等。

    节奉圣旨‥‘金著陈侃等收了’‥钦此钦遵。

    切念臣等奉皇上之命远使琉球,琉球乃素知礼义之国,臣等至彼,正欲敷扬圣徳、恪守臣节,为中华増重‥安敢受彼非礼之馈!故筵宴之设必陈方物,具书固却,至再、至三‥书备于“使琉球录”中,已尘御览矣。临行,以金四十两为赆,坚不肯受‥彼心不自安,冒涜天听,蒙皇上鉴彼敬愼之心,特下“收受”之命。臣等闻命自天,措躬无地,敢不拜受以为家宝!但奉使奔走,乃臣等职分之常;自揣无功,曷敢受兼金之惠!伏乞皇上将此金收储内帑或命彼带回,庶遂臣等之初心,而于君命斯不辱矣。无任感激敬恳之至等因。

    奉圣旨‥‘已有旨了,不准辞。该衙门知道’。

    陈侃等谨奏为乞祠典以报神功事

    吏科等衙门左给事中等官臣陈侃等谨奏‥为乞祠典以报神功事。

    窃念臣等奉命往琉球国封王,琉球远在海外,无路可通,往来皆由于海。海中四望惟水,茫无畔岸,深无底极‥大风一来,即白浪如山,飘忽震荡,人无以庸其力。斯时也,非神明为之默祐,几何而不颠覆也耶!臣等往来于海,惊险数次,皆藉神明之助,得保生还。是岂臣等菲徳致此,皆由皇上一念精诚感格天地,以致百神呵护,非偶然者。臣等不敢隐其功,谨历数为陛下陈之。

    嘉靖十三年臣等初去时,五月初八日开洋,至十二日将底其国‥忽逆风大作,舟摇撼不可当,遂尔发漏,数十人以辘轳引水不能止。舟荡甚,足不能立,众欲塞漏而不可得。于是群呼求救于神,剪发以设誓。俄而风遂息,舟少宁‥执烛寻罅’皆塞之固,水不能入,得保无虞。使是风更移时不息,舟之沈必矣。此其功一也。

    回时,九月二十日在彼开洋‥二十一日夜,即遇飓风将大桅吹折,须臾舵叶又坏。舟之所恃以为命者,桅与舵也。当此时,舟人哭声震天,大呼神明求救‥臣等亦知决无生理,为军民请命,叩首无已。忽有红光若烛笼然者,自空来舟‥舟人惊报曰‥‘神已降矣,吾辈可以生矣’!舟得无事。当风雨晦冥之时,红光何自而发?谓非神之精灵不可也!此其功二也。

    二十三日,黒云蔽天,风又将作,众皆知舵当易而不敢任‥盖风涛中易舵,一动即覆矣。于是请命于神,得吉兆‥众遂跃然起易。舵柄甚重,约有二千馀斤‥平时百人举之而不足,是时数十人举之而有馀。兼之风恬浪止,倏忽而定‥定后,风浪复厉。神明之助,不可诬也。此其功三也。

    二十六日,忽有一蝶飞绕于舟,佥曰‥‘蝶质甚微,在樊圃中飞不百歩,安能远渉沧溟!此殆非蝶也,神也’。或将有变,速令舟人备之’!复有一雀立于桅上―雀亦蝶之类也,令以米饲之,驯驯啄尽而去。是夜果疾风迅发,白浪拍天‥巨舰如山,飘荡仅如一苇。风声如雷而水声助之,真不忍闻‥舟一斜侧,流汗如雨。臣等惧甚,衣服冠而坐‥相与叹曰‥‘圣天子威徳被海内外,百神皆为之效职‥海神独不救我辈乎?当此风涛中而能保我数百民命,真为奇功矣‥当为之立碑,当为之奏闻于上’!言讫,风若少缓,舟行如飞。彻晓,已见闽之山矣。此其功四也。

    有夷舟进表谢恩者与臣等同行,遇二十一日之风漂回本国,至今年三月方到福建‥臣等之舟止行八日,直底闽江,不至漂流失所者,皆神之功也。臣等感其功,不敢不厚其报。在福建时已尝致斋设醮,修庙立碑矣。但“奏闻”之言既出于口,不敢有负于心。谨摭颠末,上渎圣听。词若渉于荒唐,心实本于诚恳。伏望圣慈悯念,下之礼部详议可否!万一其功当报,令福建布政司与祭一坛,庶天恩浩荡而幽冥有光矣。

    臣等切思名山大川之神,在舜时已有“望秩”之祭。我太宗文皇帝时遣太监郑和下海,尝立祠于海滨,时加致祭。况“礼”云‥‘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今一救援之功,遂保数百人之命‥其为大灾、大患,莫此是过。伏惟圣明详察,臣等无任战栗恐惧之至。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奏闻‥伏候敕旨!

    礼部为乞祠典以报神功事

    礼部为乞祠典以报神功事。

    祠祭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礼科抄出吏科等衙门左给事中等官陈侃等题云云等因‥奉圣旨‥‘礼部看了来说。钦此’。钦遵抄出送司,案呈到部。看得左给事中陈侃等奏称奉命琉球,往来海中时遭风险,几至颠覆,多藉神功救援,乞要赐祭以报其应一节,为照国家岳镇海涜,类皆有祭‥祀法云“能捍大患则祀之”,在典礼则固然矣。今左给事中陈侃等奏使海外,屡遭风涛之险,卒获保全,实乃皇上圣徳默祐所致‥海神效职,不可谓无‥是亦捍灾御患之意也。赐之以祭,礼亦有据。合无候命下之日,本部行移翰林院撰祭文一通,行令福建布政司备办祭物、香帛,仍委本布政司堂上官致祭一次,以答神休‥不为常例。縁系乞祠典以报神功及奉钦依“礼部看了来说”事理,未敢擅便,谨题请旨。

    嘉靖十四年七月二十五日。

    奉圣旨‥‘是。钦此’。

    陈侃等谨题为周咨访以备采择事

    吏科等衙门左给事中等官臣陈侃等谨题‥为周咨访以备采择事。

    切念臣等奉命往琉球国封王,行礼既毕,因待风坐三阅月而后行,无所事事,因得访其山川、风俗、人物、起居之详,杜撰数言,遂成一录。“录”之意,大略有二。臣等初被命时,礼部查封琉球国旧案因曾遭回禄之变,烧毁无存‥其颁赐仪物等项,请查于内府各监局而后明。福建布政司亦有年久卷案为风雨毁伤,其造船并过海事宜,皆访于耆民之家得之。至于往来之海道,交祭之礼仪,皆无从询问‥特令人至前使臣家询其所以,亦各凋丧而不之知。后海道往来,皆赖夷人为之用。其礼仪曲折,臣等临事斟酌,期于不辱而已。因恐后之奉使者亦如今日,著为此录,使之有徴而无惧‥此“纪略”

    所以作也。又尝念国家大一统之治,必有信史以载内外之事,如“大明一统志”者是已。志中所载琉球之事,所云“落水者,水趋下不回也,舟漂落水,百无一回”‥臣等尝惧乎此。经过不遇是险,自以为大幸。至其国而询之,皆不知有其水‥则是无落潦可知矣。又云“王所居壁下,多聚髑髅以为佳”‥臣等尝疑乎此,意其国王凶悍而不可与言也。至王宫时,遍观壁下,亦皆累石‥国王则循循雅饬,若儒生然。在彼数月,虽国人亦不见其相杀‥又何尝以髑髅为佳哉!是志之所载者,皆讹也。不特志书为然‥杜氏“通典”、“集事渊海”、“蠃虫录”、“星槎胜览”等书凡载琉球事者,询之百无一实。若此者何也?盖琉球不习汉字,原无志书‥华人未尝亲至其地,胡自而得其真也!以讹传讹,遂以为志,何以信今而传后?故集群书而订正之。此“质异”之所以作也。兼以夷语、夷字恐人不知,并附于后。臣等学问粗疏,言词鄙俚,勉成此录,实不足以上尘睿览。但念海外之事,知之者寡‥一得之愚,或可以备史馆之采择。是以不避谴责,陡瞻进呈。伏惟陛下恕其狂僭,下之礼部详议施行,臣等不胜幸甚!

    縁系周咨访以备采择事理,谨以“使琉球录”缮写一册随本上进以闻,伏候敕旨!

    礼部一本为周咨访以备采择事

    礼部一本,为周咨访以备采择事。

    该吏科等衙门左给事中等官陈侃等题前事等因

    ‥奉圣旨‥‘礼部看了来说。钦此’。

    钦遵抄出到部。看得吏科左给事中陈侃、行人司行人高澄等题称奉命往琉球国封王礼毕,访其山川、风俗、人物、起居、撰“使琉球录”一册上进,乞要详议备行史馆采择一节,为照琉球国远在海滨,华人鲜至其地‥是故国俗、风土,知之者寡。今按“一统志”等书所记,事本传闻,殊有该载未尽者。据左给事中等官陈侃等亲历其地,目撃其事‥山川、风俗之殊,往来闻见,悉出实录。因采择事迹,撰述成书。既以正载籍之所未尽,且俾后之奉使者有所考‥足见各官留心使职,诚可嘉尚!似应俯从。合候命下之日,本部将所进“使琉球录”付之史馆,以备他日史馆采集。伏乞圣裁等因。

    奉圣旨‥‘是’。

    后序

    天下事履之而后知、及之而后喩,未有不身试之而知其然者。壬辰歳,陈给舍曁余被使琉球命,人皆曰‥‘航海之役,危矣哉!盍访诸前使而稽其所录耶’!越旬,获睹诏敕琉球旧草,始知前为给舍董君旻、司副张君祥,于时二君已不禄矣‥而锓诸梓者,复遗失而莫之可稽‥良用忧惧!乃取载琉球诸书而参考之,见其为说颇异臆纯夷,或有是也。及今夏五月,至其国‥立冬风便,始归。其间得于见闻之久、询访之真者,似与诸所载少不同‥是非独疑讹之故,或者风以化移、俗因时易,月异而歳不同耳。故因纪使事而复质之诸书,以见今日声教之大同而蛮夷之丕变也。虽不足续“王会”之图、成“风土”之记,然于后之奉使者,则未必无小补云。

    嘉靖甲午十月乙亥,古燕高澄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