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诰解 卷一 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五诰解卷一       宋 杨简 撰
  康诰
  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四方民大和会侯甸男邦采卫百工播民和见士于周
  大司马九畿之籍方千里曰国畿其外方五百里曰侯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采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卫畿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蛮畿又外曰夷畿又外曰镇畿又外曰蕃畿侯甸男邦采卫之百官播率其民和悦各以其事来见于周士与事同咅古者同音之字多同义犹舜典堲即疾音诗节南山节即截音
  周公咸勤乃洪大诰治
  五服之人逺来劳勤周公咸抚劳之勤犹劳也孔安国曰因大封命大诰以治道苏氏曰以上皆洛诰文简编脱误也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
  若顺也顺为道逆非道殷周以来常言发端多用此周公以王命告而其实皆周公之言故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康叔成王叔父孟长也于诸侯为长皋陶亦自称朕古者人臣常称康叔周公之弟封名
  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徳愼罚
  赏善罚恶为治大端赏不及善罚不当罪则人心大不服矣明徳显用有徳者
  不敢侮鳏寡庸庸祗祗威威显民
  有功庸者显庸之宜祗敬者祗敬之宜威惩者威惩之赏善罚恶如此民皆知之是谓显民显者明著也
  用肇造我区夏
  岐周在西方文王施徳政诸夏咸服之三分天下有其二区区域也广及诸夏故曰区夏
  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惟时怙冒闻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诞受厥命
  怙依赖也凡在西土诸国诸民皆赖文王而安故上闻于上帝冒犹上也休善也上帝善之乃大命文王以戎兵殪杀殷纣文王大受天命虽大勲未集而成于武王
  越厥邦厥民惟时叙乃寡兄朂肆汝小子封在兹东土寡兄谓武王武王之为诸侯也常自称寡人故周公称之曰寡兄朂者勉也谓武王能遵行文王之道故汝小子封得国于东土也至是益验东坡之说为是盖封康叔时未营洛邑若在洛邑之后始封康叔当言北土不当言东土卫在洛之北
  王曰呜呼封汝念哉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绍闻衣徳言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
  今民指康叔新封国内之民言汝不可不祗敬以述汝文考之治也方将之国故曰将绍者继也服膺有徳之言如衣服之在于身谓以身行徳非空言也汝往之本国更广求殷先哲王之言行殷民必知之庶可以保乂殷民矣
  汝丕远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训
  商家先成人谓之耇造徳虽远在前世当笃志大求其遗训而观之也宅心者安乎本心心既安而不起私意则能知古人之训㫖矣禹告舜曰安汝止伊尹告太甲曰钦厥止至文王之教亦惟在宅心盖人心本静止而不动喜怒哀乐视听言动皆其变化如鉴中生万象而鉴无思为惟动乎私意故至昏乱
  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
  别更求所闻自殷而上古先哲王之言行用以治民
  𢎞于天
  既使康叔学文王又使学殷先哲王又学商耇成人又使别求殷以上古先哲王言行用康保民于是又使𢎞大而学天盖以三才之道一而已矣有一不与天相似则必有未尽乎道宅心之乆纯粹精一则能合乎天矣盖此心即道故舜曰道心文王不识不知即无思无为之妙孔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又曰礼本于天又曰礼本于太一又曰人者天地之心又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变化云为无方无体如日月之光初无思为而无所不照故诗云学有缉熙于光明易曰日新其徳又曰君子行此四徳者故曰乾元亨利贞诸彖多以天地日月四时为言皆所以教人以三才之道本一也违之则失道矣
  若德裕乃身不废在王命
  若汝身之徳寛裕广大则于王命为不废矣
  王曰呜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往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乂民
  恫瘝痛病也汝身自视当如有痛病也尧舜二典多言咨者咨嗟亦恫瘝之意大禹谟曰克艰皋陶曰兢兢业业诗云战战兢兢此继曰敬哉天畏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也棐辅也天惟辅佑忱诚诚实无伪纯实无杂即合天道民心无常善则称善一失其道即日生怨小人难保如此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命之去来由人心之向背也汝往尽汝心无自安康而好逸豫乃能治乂其民也后人于此疑恫瘝无逸豫之心殆不可以言宅言止也既言宅心安止𢎞天疑与此不合呜呼此惟自明其心者知之惟克艰兢兢如恫瘝在身则心不放逸忱诚而正直矣恫瘝之心即道心恫瘝战兢乃变化之妙用非动乎意而放逸之谓也康叔虽贤未必如周公之大圣而圣贤同心故下文曰朕心朕徳惟乃知
  我闻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
  微有过失民即怨矣可畏哉
  惠不惠懋不懋
  惠顺也懋勉也汝自觉汝心有不顺即改而为顺自觉此心有不勤即勉而为勤无可待也使稍有期待之心即非天理之至
  己汝惟小子乃服惟𢎞王应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
  已者今俗言休也凡训戒多有此言汝能服行惠懋则能𢎞大王道可保殷民亦足以助王安定天命矣定者不复他之也助王作新殷民俾脱旧习乃所以宅天命也
  王曰呜呼封敬明乃罚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
  首言轻罚而并及于轻刑者见轻刑尚当敬明而况重刑乎眚者过误也终者不改悔也典常道也式敬也言人有小罪非他人使作乃自作不典式之罪其罪虽小而当杀者不杀则他日必为大恶矣其有罪虽大而旋即知悔不终成其事乃因眚灾适尔得罪非其本心虽辜罪至于极是则不可杀时是也以上皆原情定罪
  王曰呜呼封有叙时乃大明服惟民其敕懋和若有疾惟民其毕弃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
  如已上所诰一一遵行有叙则民深信而心服矣大明谓深信不疑也君有实徳民应如响即敕正而无邪即懋勉而无怠即和顺而无乖如有疾病脱然尽失其疾毕弃其过咎若保赤子而安康治乂矣大禹谟曰后克艰臣克艰政乃乂黎民敏徳后世士大夫每忽其难者不修实徳也惟圣人达此
  非汝封刑人杀人无或刑人杀人非汝封又曰劓刵人无或劓刵人
  至哉圣言孔子曰毋我即此周公告康叔以谓人之常情凡百事皆曰我虽贤者不能免也惟道心无体无我惟有光明照物茍微动乎意即有差失矣道心发用刑杀劓刵乃变化如秋冬之霜雪如水鉴之照物无容有意也微动乎意即致怨讟怨不在大圣训至矣
  王曰外事汝陈时臬司师兹殷罚有伦
  前所告者切指康叔之心此则告以外事臬条法也当先陈布以示民使民知大法而畏忌也周礼悬刑象之法于象魏使万民观刑象司师者司刑罚之官师也司师不一分布各司一一皆当得其人也茍非其人不足以言司师此殷国刑罚之法自有伦序治殷民当因用殷法
  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丕蔽要囚
  要囚者狱之囚辞已定而将断之也服膺思念自五六日或至于旬时谓至于十日左右也十日曰旬孔安国谓三月简思其意诚为愼重恐太过不可行行安国之说则服念三月乃断则终岁仅断四罪非周公本㫖也司师皆得其人皆能审听囚辞尽心竭诚矣又康叔服膺思念至五六日其于心未能已或至旬时亦至矣尽矣乃大断要囚也蔽断也
  王曰汝陈时臬事罚蔽殷彝用其义刑义杀勿庸以次汝封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
  此章丁宁至于再也𢑴常法也刑杀皆以义断不可以就汝封之心孔安国亦以次为就也汝至于一一皆有叙汝尽逊让而不敢当如此尽逊而犹曰我未有逊事呜呼圣训至矣如此诲康叔涤尽胸中有我之意纎微不存呜呼非周公安能及此
  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德惟乃知周公之心周公之徳惟康叔知之能知大圣心徳宜他人莫及
  凡民自得罪寇攘奸宄杀越人于货暋不畏死罔弗憝王曰封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事大伤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吊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与我民彝大泯乱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不率大戛
  周公前既告康叔以赦宥愼罚可谓详复矣至此又虑康叔一概寛宥反滋凶恶故又及此数条大恶也自得罪亦犹前言自作也宄亦奸也寇盗攘夺奸宄与夫杀人取货暋然不畏凡民罔弗憝是不待教而诛者也王曰此乃元恶大憝又况不孝不友子不祗敬服勤父事大伤父心父不能字养厥子乃疾厥子弟弗念天道明显可畏乃敢弗恭厥兄兄亦弗念父母鞠养其弟爱育之忧念之至于哀言鞠子则父母可见大不友于弟大言其甚也吊至也至此则非我为政之人有不能治民之罪也夫天降衷以𢑴性与民民乃入泯乱至于如此数条大恶断无疑虑当速用文王所作罚法刑之不可赦也盖此乃不率循大法戛法也彝伦大法断不可乱治乱由此故圣人谨之
  矧惟外庶子训人惟厥正人越小臣诸节乃别播敷造民大誉弗念弗庸瘝厥君时乃引恶惟朕憝已汝乃其速由兹义率杀亦惟君惟长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德用乂
  凡民之不率大戛者尚在不赦而况卿大夫士之子乎庶言其众兼及训民之臣也人谓有司兼及官司之长故曰正越及也下及小臣及诸行节者皆官之属异乎凡民当别播敷教令使皆修谨致民大誉者也其有弗念教令弗用教令瘝病其君反为其君之患害是乃引诱众人为恶此朕所憝恨者汝当速由此义而速杀之此亦君长之道也盖以官司之属下所仿效义当尤致其严俗以不和协为不相能今若与家人及小臣及凡在外官司正长不相能惟用威虐大放弃王命乃非以徳乂治康叔必不至此而富贵易于放肆微动乎意安保其末流不至此乎亦犹禹戒舜以无若丹朱傲
  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则予一人以怿
  前言非徳用乂乃致戒汝亦罔不克敬典也典常也汝既克敬典当严于修身至于临民则当用寛裕舜御众以寛孔子曰居上不寛吾何以观汝虽敬典又当学文王之敬忌也文王小心翼翼不闻亦式不谏亦入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文王之裕民敬忌也裕民虽同而有圣贤之异周公之心召公犹不尽知则文王之心康叔宜勤于学惟进徳亹亹而至于曰我今㡬及文王矣则予一人为之悦怿也
  王曰封爽惟民迪吉康我时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乂民作求矧今民罔迪不适不迪则罔政在厥邦
  爽者明之甚也迪行也吉善也时是也适从也君上躬行则民吉善而康安民心不善则乱根本于君身孔子曰为政以徳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又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自古人君知此者寡或知之而不甚明汝若明知民行则吉康我不躬行则彼何由吉康我是惟殷先哲王之徳是用康乂民为务求务也康乂民之务在乎行徳而已不在乎他周公前使康叔往敷求殷先哲王用保乂民今应前言殷先哲王徳即文王徳用者行其徳也自知我用殷先哲王徳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用之一字说出圣贤躬行之情我用徳即所以康乂民也矧今民无有躬行而不适从者汝不躬行则无政矣
  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监告汝德之说于罚之行
  予惟不可不监于古言监则监古可知予监往古善否治乱故告汝徳之说与罚之行如前治以徳为本其施行愼罚为重务赏之有差利害犹轻罚不当罪则善无所劝恶无所惩沮善长恶为害甚大
  今惟民不静未戾厥心迪屡未同爽惟天其罚殛我我其不怨
  当时三监及淮夷畔民不安康曰予复反鄙我周邦也周人东征罪人斯得其曰不静者叛虽定而其心犹未定也戾至也取丽字音义丽者附着也故有至义行者未定至则定矣故戾亦有定义书疾为堲诗截为节则丽与戾同也屡有施行存抚教告之而殷民犹未齐同亦有未心服者非文王武王周公徳未至以纣恶所染凶徒间有未服未同于众我明知人事所成即天命所至殷民之叛即天罚殛我我不敢怨也夫叛者常情必怒群凶党恶思所以屠戮之而周公不怨方且归之于天略无怨心今康叔临殷民宜同此心也
  惟厥罪无在大亦无在多
  鲁隐以不学不明而遭弑郑昭以不学不智而出鲁闵以不禁公傅夺卜𬺈田而卜𬺈贼之梁伯以好土工而亡国
  矧曰其尚显闻于天
  况罪恶明著上闻于天祸即至矣
  王曰呜呼封敬哉无作怨勿用非谋非彝蔽时忱丕则敏徳用康乃心顾乃徳逺乃猷裕乃以民宁不汝瑕殄事不询谋切勿遽用事虽尚谋又不可求之过而失彝常之道非彝不可用也既不用非谋又不可用非𢑴于此虑康叔莫知所适从故周公教之惟断以忱诚之心大哉忱诚之心乎忱诚者不过人所常有诚实之心而已孔子谓忠信大道正以明此也即此忱诚之心以往即天则是谓丕则由此心以行事亲自孝事长自弟与朋友自信于夫妇自别于民自爱于万事自能可可否否谋虑曲折允当即此忱诚之心不劳作意而无体无方无限量外物自莫能转移澄然虚明而变化云为万善皆备则于徳岂不益敏乎呜呼惟大圣人则能如此善教也周公尚虑康叔于此未大明又教以康乃心康者和平之谓和平即忱诚之心也顾者省观也贤者徳未至于大成旧习或间之恐或蔽而不觉故使之顾省又曰远乃猷者前言祗遹文考用殷先哲王徳又由古先哲王又𢎞于天可谓远矣有一不合于古不合于天犹为未尽道恐其或忘之故又曰远乃猷则前㫖复明寛裕则民宁尽遵公言则王不瑕殄汝矣过小则瑕罪大则殄绝此诰亦严矣
  王曰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无我殄享明乃服命髙乃听用康乂民
  肆故也承上所言故天命不常凡人对语至详畅时间有此类无我殄谓无殄弃遗忘而失道我所志在道也明谓天明福善祸淫甚明也享明亦犹克享天心享有奉意乃服受天命聴我所诰与凡聴人之言髙则不卑如前所诰皆髙卑之分圣贤所自知非训释所能解学古圣学天服周公之训则知之矣髙乃听即逺乃猷申言之用此以康乂民也
  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听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此皆丁宁申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