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九之五 五朝名臣言行录 卷第九之六
宋 朱熹 撰 景海盐张氏涉园藏宋刊本
卷第九之七

   九之六

    起居舎人尹公

  公名洙字师鲁河南人中进士第调河

  南府户曹叅军知光泽县召试除馆阁

  校勘贬监郢州酒税大将葛怀敏辟为

  经略判官范韩二公出为经略安抚副

  使复以公为判官降通判濠州韩公知

  秦州辟通判州事改知泾州徙渭州兼

  领泾原路经略公事移知庆州迁起居

  舎人直龙图阁贬崇信军节度副使徙

  监均州酒税卒年四十六

师鲁河南人姓尹氏讳洙然天下之士识与

 不识皆称之曰师鲁盖其名重当丗而丗

 之知师鲁者或推其文学或髙其议论或

 多其材能至其忠义之节处穷逹临祸福

 无愧于古君子则天下称师鲁者未必尽

 知之师鲁为文章简而有法博学强记通

 知今古长于春秋其与人言是是非非务

 穷尽道理乃巳不为苟止而妄随而人亦

 罕能过也遇事无难易而勇于敢为其所

 以见称于丗者亦所以取嫉于人故其卒

 穷以死欧阳公撰墓志

范公贬饶州谏官御史不肯言师鲁上书言

 仲淹臣之师友愿得俱贬贬监郢州酒税

 

康定元年春夏人冦延州大将刘平战死

 天子命夏公开府永兴以经略招讨之予

 与范公为之副公为判官未几 上遣翰

 林学士晁公宗悫督出兵攻贼合府议奏

 曰今将与兵尚未习练愿谨边防期以岁

 月平之使还而贼复冦镇戎诏下切责俾

 以进兵月日来上府中复议曰将在军虽

 得以自便然攻守大计当禀算于朝廷乃

 画攻守二䇿余与公诣阙奏之唯 上所

 择诏取攻䇿巳而难之事方寝贼复遣人

 以书叩延州伪请和而大举兵冦泾原之

 山外杀部署任福公时在庆州得泾原求

 援书即移文庆帅率其部将刘政锐兵数

 千人便道走镇戎未至贼引去夏公奏公

 为专徙通判濠州韩魏公撰墓表

初朝廷之将用攻䇿也命葛怀敏出鄜延道

 勒兵绥宥间攻贼积聚招怀种族夺其要

 害而堡障之贼知朝廷之威必翻然来服

 则乆而易制公曰是行也不患将卒无勇

 患应敌寡谋耳乃自请叅议怀敏行营军

 事有诏如请而事中罢

泾原乘葛怀敏覆军之后伤夷残缺千罅百

 漏公夙夜抚葺一道以完时宣徽使郑公

为陕西四路帅主静边寨主刘沪议遣其

 属董士廉与沪于章川堡南入诸羌中开

 道二百里脩水洛城以通秦之援兵公曰

 贼数犯塞必并兵一道五路帅之战兵常

 不登二万人而当贼昊举国之众且由黄

 石河路来援虽逺水洛路二日而援师安

 然以济今无故夺诸羌田二百里引堡屯

 师坐耗刍粮不胜计以冀秦援一二日之

 速则吾兵愈分而边用不给矣乃奏罢之

 便诏从之㑹郑改知永兴军乃署前帅牒

 饬沪等督役如初二人者遂不奉诏兴作

 不巳公遣人召沪者再不至乃命瓦亭寨

 主张忠代沪沪复不受代部署狄公于是

 亲至德顺军摄沪士廉下狱差官按问而

 郑比奏夲道沮沪等功朝廷薄沪等罪徙

 公庆州而城水洛焉墓表○又记闻云先是渭州西路巡检刘沪建策以

 为秦渭两路有急发兵相援路出陇坁之内回逺恐不及事请募熟戸于山外筑水洛结公二城以兵戍

 之缓急以通援兵之路都部署郑戬以状闻命沪及董士廉董其役㑹韩𤦺宣抚陕西还奏罢四路招讨

 以戬知永兴军又言两城之旁多生户今夺其地恐城未毕而冦至请罢之戬因极言二城之利不可辄

 罢诏三司副使鱼周询往视其利害未至尹洙召沪士廉令还沪士廉以熟戸既集官物无所付请遂成

 之洙怒以二人违节制命部署狄青往斩之青械系沪士廉于德顺军及周询还是戬议乃徙洙庆州

范公既罢政事当时众贤执政皆指为朋党

 欲因事斥逐之董士廉者即诣阙上书以

 水洛事讼公且诬公在渭有盗赃制使承

 风指按验百端不能得一毫以污公有部

 将孙用者出于军校尝自京取民息钱至

 官贫不能偿公与狄公惜其材乃分假公

 使钱俾偿其民而月取其俸偿于官逮按

 问而钱先巳输官矣坐此贬公崇信军节

 度副使徙监均州酒税墓表○又南丰𮦀识云尹洙当庆历中与范仲

 淹等友善仲淹等既罢朝政洙亦为人希时宰意攻以居渭州时事遂置狱遣刘湜按之一日谓洙曰龙

 图得罪死矣洙请其事湜曰龙图以银为偏提给银有记而收偏提无籍是以知龙图当得罪死也洙曰

 此不足以致洙罪也以银为偏提用某工校主之附某籍可取视之湜阅籍果然知不能害叹息而巳其

 后洙在随州而孙甫之翰知安州过随二人皆好辨论对榻语几月无所不道而洙未尝有一言及湜者

 甫问曰刘湜按师鲁欲致师鲁于死而师鲁绝口未尝有一言及湜何也洙曰湜与洙夲未尝有不足之

 意其希用事者意欲害洙迺湜不能自树立耳洙何恨于湜乎甫深伏其识量之翰又言尹洙自谓平生

 好善之心过于嫉𢙣之翰以谓信然

师鲁在均州得疾沿牒至南阳访医药疾革

 頋稚子在前无甚怜之色与賔客言终不

 及其私整冠带盥濯怡然隐几而卒墓志○范公作

 师鲁文集序云师鲁来南阳一日予谓师鲁曰将与韩公稚圭欧阳永叔述君之行而分俸以济君之家

 君其无忧师鲁举手曰君言尽矣吾不复云翌日再往不𫉬见传言曰巳别矣遂隐几而卒○又记闻云

尹师鲁谪官均州时范希文知邓州师鲁得疾即擅去官诣邓州以后事属希文希文日往视其疾一旦

遣人招希文甚遽既至师鲁曰洙今日必死矣人言将死者必见鬼神此不可信洙并无所见但觉气息

奄奄就尽耳隐几坐与希文语乆之谓希文曰公可出洙将逝矣希文出至厅事巳闻其家号哭希文竭

力送其䘮及妻拏归洛阳○按涷水记闻所载如此与范欧二公所记巳不同而沈氏笔谈所记尤诡异

今不复载

师鲁当天下无事时独喜论兵为叙燕息戍

 二篇行于丗自西兵起凡五六歳未尝不

 在其间故于西事尤习其详欲训土兵代

 戍卒以减边用为御戎长乆之䇿皆未及

施为而元昊臣西兵解严师鲁亦去而得

罪矣

公天性慈仁内刚外和凡事有小而可矜者

必恻然不忍发见颜貌及临大节断大事

 则心如金石虽鼎镬前列不可变也在军

谦勤爱士虽悍夫冗列皆降意容接故人

 人愿尽其力所至郡邑脩设条教务以实

惠及下去则人思之

文章自唐之衰日沦浅俗寖以大敝 夲朝

柳公仲涂始以古道发明之后卒不能振

 天圣初公独与穆叅军伯长矫时所尚力

 以古文为主次得欧阳永叔以雄词鼓动

 之于是后学大悟文风一变

师鲁深于春秋故其文谨严辞约而理精章

 奏䟽议大见风采士林耸慕焉范文正公撰文集序

夲朝古文柳开仲涂穆脩伯长首为之唱尹

 洙师鲁兄弟继其后欧阳文忠公蚤工偶

 俪之文及官河南始得师鲁乃出韩退之

 文学之盖公与师鲁于文虽不同公为古

 文则居师鲁后也如五代史公尝与师鲁

 约分撰其后师鲁死无子今欧阳公五代

史颁之学官盛行于丗内果有师鲁之文

 乎抑欧阳公自为之也欧阳公志师鲁墓

 论其文曰简而有法且谓人曰在孔子六

 经中唯春秋可当则欧阳公于师鲁不薄

 矣崇宁间改脩 神宗正史欧阳公传乃

 云同时有尹洙者亦为古文然洙才下不

 足以望脩云盖史官皆晚学小生不知前

軰文章渊原自有次第也闻见

天圣明道中钱文僖公自枢宻留守西都谢

希深为通判欧阳永叔为推官尹师鲁为

 掌书记梅圣俞为主簿皆天下之士钱相

 因府第起𩀱桂楼西城建临园驿命永叔

 师鲁作记永叔文先成凡千馀言师鲁曰

 洙止用五百字可记文成永叔服其简古

 永叔自此始为古文闻见

韩魏公表公之墓曰呜呼自古圣贤必推性

 命如公之文武杰立而贯以忠义兮此天

 之性位不大显遭谗而跌且不寿兮此天

 之命虽孔孟不能以兼适兮尚一归于黙

 定昩者不思而妄求兮徒自奔于邪径故

 公临祸福生死而曾不少变兮是能安性

命而归正唯大名赫然日月之光𠔃亘万

 古而増莹吾闻善人者天必报其后𠔃冝

 嗣人之蒙庆

韩魏公曰希文常劝以身安而后国家可保

 师鲁以谓不然直谓临国家事不当更頋

 身公虽重希文之说然性之所喜以师鲁

 为惬尔魏公别录

师鲁兄源字子渐与师鲁俱有名于当丗其

 论议文章博学强记皆有以过人而师鲁

 好辩果于有为子渐为人刚简不矜饰能

 自晦藏与人居乆而莫知至其一有所发

 则人必惊伏其视丗事(⿱艹石)不干其意巳而

 榷其情伪计其成败后多如其言其性不

 能容常人而善与人交乆而益笃赵元昊

 冦边围定川堡大将葛怀敏发泾原兵救

 之君遗怀敏书曰贼举其国而来其利不

 在城堡而兵法有不得而救者且吾军畏

 法见敌必赴而不计利害此其所以数败

 也冝驻兵瓦亭见利而后动怀敏不能用

 其言遂以败死刘涣知沧州杖一卒不服

 涣命斩之以闻坐专杀降知宻州君上书

 为涣论直得复知沧州范文正公尝荐君

 材可以居馆阁召试不用遂知怀州及范

 公与韩冨诸公皆罢而师鲁与一时贤士

 亦多𬒳诬枉得罪君叹息忧悲发愤往往

 𬒳酒哀歌泣下朋友皆𥨸怪之已而以疾

 卒欧阳公撰墓志○又名臣传云涣即刘沪之兄也沪尝讼洙文致其罪而源乃救雪其兄其不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