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中兴小纪
卷十
卷十一 
    起绍兴元年正月尽六月

    绍兴元年 岁在辛亥,春正月,己亥朔,诏改元。

    癸卯,上谓宰执曰:“张浚短于知人,所用多浮薄妄作。”李回曰:“浚行仓猝,故不暇详择。”上曰:“‘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用人岂可不审也。”

    尚书省言鄂、岳道逺,合拨还湖北,其江南仍旧分为东西路,东路以池州,西路以江州为帅府。戊申,诏开府仪同三司吕頥浩充江东安抚大使、兼知池州,观文殿学士朱胜非充江西安抚大使、兼知江州。

    主管阁门宋篯孙早事潜邸,为内知客。至是,亲笔转横行一官,上曰:“篯孙稍习朝仪,而法非横行不使知阁门,故与进一官。朕藩邸人,人皆与外任,盖恐其请托,或紊朝政,惟篯孙姑留之。”

    甲子,上曰:“天下事非一二著可胜。”又曰:“治乱安危,固有天命,亦必修人事以应之。若人事不至,而専听天命,固无是理。”

    二月辛未,诏和州镇抚使赵霖以屯田法养兵。己卯,宰执奏乞𠉀就绪日,优与推恩,上曰:“此不须行。凡以赏行法,则吏必慕赏而不恤扰民,俟其成功,朝廷自赏之可也。”范宗尹曰:“此非臣等愚虑所及,当如圣训。”

    初,皇祐,明堂,合祭天地,奉太祖、太宗、真考并配,而五帝、神州地祗亦亲献之,日月、河海诸神悉如圜丘从祀。至是,上取法仁宗,欲举行之。癸未,诏将来明堂,一遵元祐之制。

    建炎初,权罢秘书省。丙戍,复置监、少监、丞郎、著作郎、佐郎各一员,校书、正字各二员,以直秘阁程俱为少监。俱,开化人也。

    神武前军都统制王𤫙军至饶州,江东大帅吕頥浩乃趣左蠡下砦,其地在饶池之境,㑹淮南水军统制官崔増有众八千,頥浩以书招置麾下,令𤫙同増与贼战于湖口之南,増大捷,乘胜至江州城下,而守臣以粮尽,已弃城去矣。贼魁李成据城而处,又遣其党马进南犯筠、袁,而招讨使张俊大军五万,由江西路已至南昌。辛卯,诏頥浩与俊恊力攻贼,毋失机㑹,于是,頥浩言权湖北总管孔彦舟,昨剿灭锺相,师律甚严,因又诏彦舟统兵亦至筠、袁掩捕。

    癸已,诏侍从、台諌官条上弭盗之术、遏金之䇿,与夫丰财强兵之要,朕当虚己而力行之。于是兵部侍郎、兼权直学士院汪藻承诏,言略曰:“臣昨扈跸永嘉,陛下赐以条对,臣谓所急,惟驭将一事,更无他说,时亦颇䝉采纳,臣区区之意,犹守前见,敢再陈之。今之诸将爵禄极而家赀盈,习成骄而无闘志,一方有警,辄狐疑相杖,谁复奋然请行?或迫之不得已而行,则必过有邀求,朝廷为之黾勉曲从,不啻如奉骄子,是岂能为国立功者哉?臣有三说 —— 一曰:示之以法。夫君之于将刑,未尝偏废,岂有独恩无威,浸然不治如今日之甚者,谓国难未已,方借此曹以为腹心,若不孜孜拊循,谁肯前死?此言是也。臣所谓以法治之者,岂欲明主自亲其文哉?必有人为任其责。唐李祐缚吴元济,其功大矣,违诏进马,温造劾之,祐自言胆落于温御史。臣窃闻今诸将虽骄,亦尚畏法,使知朝廷有人,小过不贷,则恶意不复萌于胸中矣。二曰:运之以权。君之于将必有得其要领,而后使之心服而心畏,唐杜黄裳令髙崇文将兵讨蜀,然崇文素惮刘澭,黄裳乃使人谓之曰:‘君不奋命者,当以澭代。’崇文惧,尽力缚贼以献。陛下于平居时,亦尝察其好恶,如以澭代崇文之术,不可不知。三曰:别之以分。唐太宗所与谋者,房、杜而已,英、卫之徒则不得而与也。”上然之。

    时有司方以财匮为忧,而大飨明堂已下诏矣。江南招讨使司随军转运使詹至言:“今大敌在前,国势不立,请停大礼,悉以其费佐军。仍督诸将分道攻守,以慰祖宗在天之灵,继志述事,孰大于此?”至,桐庐人也。

    初,桑仲据襄阳,才两月,有盗张莽荡者引众来攻,仲遣其将李横拒之。横,髙密人,本黄河归兵,以勇自负。莽荡为横所败而去,是后,群盗皆畏仲,不敢犯其境。仲跨有邓、随、郢等数州,益无所惮,放兵四出,久之,野无所掠,其军绝食,乃以人为粮,毎遇打请则全队拨男女给之,至自食其爱妾,于是襄阳之民歼焉。然仲性颇孝,或盛怒,欲杀人,其母戒之,即止。每自称桑仲本王官,终当以死报国,以故能服其下。至是有众号二十万而无食,仲自知不可以久长,驱西上,有呑蜀之志。先遣横攻金州,金房镇抚使王彦与参谋官续觱画䇿,以数千众扼险拒之,横败走,彦追至竹山县,横据房州,彦合诸统兵官韦知几等军二万以备之,既而复与战于房,横连败,乃还襄阳。王之望《西事记》曰:“张浚向之东下而复西也,或谓非桑仲之畏,有诏止之。然临敌而退,贼益得以谲使其众,故汉上之祸,皆浚为之。群盗不能入蜀者,亦其用王彦之力也。”时右仆射范宗尹念其乡国被祸之酷,请赦仲罪,遂以仲为邓随郢州镇抚使。朱胜非《间居录》曰:“范宗尹以其兄宗礼在桑仲军中,故授仲襄阳邓随郢均房等郡镇抚使,地大人众,稍为患。”又王铢亦言仲授襄阳镇抚使,今据汪藻《外制》,乃邓随郢三州,而襄阳不在其数,合依汪藻制辞。仲分横屯邓州,又令别将霍明屯郢州,明尝为中都亲事官,性尤嗜杀。初,仲结义兄弟九人,横、明皆其一也。

    三月辛丑,宰执奏事,李回曰:“江上渡军有覆舟者。”上顾秦桧曰:“卿在军中备知,此亦常事,军行无不损者。如出军一万,元未见敌而回,校未出之数已减数百。要是兵真不得已之事,稍得已,不如戢兵之愈也。”

    辛亥,诏诸路闲田甚多,百姓虑将来租役,且乏牛种,遂不敢耕,弥望荒芜,今遣官,则虑成搔扰,若立法,又土俗不同,宜俾守令各以所宜措画,或官耕,或予民,或假贷以取赢,或召募以共利,凡百施设,朝廷并不牵制,唯在简而可行,公私兼济,𠉀秋成,核实其有效者,当擢以不次,如古循吏,入为公卿,次犹増秩赐金,或怠惰因循,视为文具,亦必按其罪,以惩不恪。

    䕫路安抚司奏,昨有杨文贵者作过,募土人捕杀,乞依元许推赏。戊午,上谓宰执曰:“朝廷事急时,多许人赏典,事平则不能如所许与之,甚不可也。”范宗尹曰:“当以此为戒。”

    己未,张俊捷报至,上谓宰执曰:“李成虽号数万,其实皆吾民被掳,若设赏募人擒成,馀皆不问,所活多矣。”秦桧曰:“只此心,便可以破贼。”张守曰:“若降赦,事体尤正,非若遣使之此。”范宗尹因言:“今日之事不可削弱。”上曰:“岂可削弱。祖宗基业宏固,偶遭贼寇,故刘豫、李成辈䟦扈猖獗。或谓止于淮上作篱落,朕甚不取,要当以次收复,湏一统乃已。”宗尹曰:“君臣修徳,以次图之。”

    甲子,乃诏除李成不赦外,馀并许出首,先是,上闻捷曰:“兵既精,又治器甲,所以成功,以此知军器当留意,朕计见甲已四万。”范宗尹曰:“得十万粗足。”上曰:“可令军器所足之,财固当惜,但合用处亦难吝也。”是日,诏枢宻副都承㫖辛道宗与外任,上谓宰执曰:“近者从官条对,以为辛氏兄弟檀权市恩,朕未深信,至为福建提刑柳瑊乞章服,始信人言之不谬。朕鉴往者,群小侵紊朝政,求章服虽小事,渐不可长。”范宗尹以下共奏外议称惬,服上之英断。

    是月,召显谟阁直学士致仕翟汝文为翰林学士。

    时有司议明堂配祀,疑于严父之文,不克时定,礼部郎官江都王居政议曰:“古之帝王,非肇造区夏者,皆无配天之祭。圣宋崛起,非有始封之祖,太祖,则周之后稷配,祭于郊者也。太宗,则周之文王配,祭于明堂者也。皇祐宗祀,固宜以太祖、太宗配,当时盖拘严父之说,故配帝以并登真宗。其后英宗朝,孙抃请専配以近考,司马光、吕诲诤之,以为诎祖进父,而神宗亦谓周公宗祀,在成王,以文王为祖,则明堂非配考,明矣。今主上绍统,自真宗至于神宗,均为宗庙,独跻则患无明文,并配则同祫飨,请今祭昊天上帝、皇地祗于明堂,宜奉太祖、太宗配。”上是其议。

    是春,金左监军逹喇引众攻泰州水寨张敌万,为敌万所败,擒其婿万戸布拉【原名不刺。今改正】,杀五千馀众。初,契丹之亡也,其族有达实林牙、佛顶林牙者,窜于漠北,据和勒端城以自立。至是,金右副元帅尼玛哈在云中,欲图之,云中距和勒端三千里,而右都监伊都乃本土人,知其巢穴,于是尼玛哈遣伊都将女真及燕云汉军二万往攻之,然不付以契丹兵,且留其妻子,葢疑之也。又起燕云及河东夫负粮随去。盖金自用兵以来,驱民征役,民不惮者,往时有掳掠无战闘计,其从军之费及回日所获数倍。自立刘豫之后,南则冦淮,西则冦川,有战闘无掳掠,生还者少,而得不偿费,民始为患,故漠北之行,人不胜其苦矣。

    是春,诏分鄂、岳、潭、衡、永、道、郴、桂杨八郡为湖东路安抚,置司于鄂,分鼎、澧、辰、沅、靖、合、邵、金、武冈九郡为湖西路安抚,置司于鼎。初,湖南帅臣向子𬤇既罢去,以本路漕臣贾收权帅事,有节制兵马王以宁者,开封人,因宣抚处置使司所辟,径来潭州,令驻军,未几,鼎澧镇抚使孔彦舟引兵击以宁,逐之。有诏起子𬤇复帅湖南,而群盗马友自江北趋潭,子𬤇欲得人以利害说友,令受招安。前户部郎官致仕贺允中适在郡境,乃为子𬤇见友,说之曰:“宋祚更兴,足下正宜立功名,何自弃于此?自古有盗贼而受终者乎?”友心动,改容谢允中,卒不犯城而退,子𬤇乃檄友共击彦舟,败之。又宜章土冦李冬至方扰县境,而益阳有吴锡者,提精兵数千屯本县,告邵州守臣魏舜臣乞粮,不得,锡以兵趣邵,舜臣惧而走,于是子𬤇遣人招锡,锡忻然归附,遂遣锡讨冬至,灭之。时分路诏下,子𬤇方欲之鄂,而剧冦曹成拥众数万自江北掠湖南,屯于攸县,时鼎之诸县大半为贼所据,赋入绝少,米贵,升直二千,而养蔡兵颇众,军粮屡竭,有五日才给糯米一㪷,军人鬻妻子以自活。至是鼎守程昌禹兼湖西帅,即调兵粮于属郡,事急,上闻得报不及,为诸司所劾。又水陆道阻,民力颇为之困。

    夏四月庚辰,隆祐太后崩,诏以继体之重,当从重服。于是讨论册礼,上谕宰执曰:“太后失位于绍圣,其后钦圣复之,再废于崇宁,虽事出大臣,恐天下不能户晓,或得以窃议两朝。”范宗尹曰:“太母圣徳在人心,自陛下推崇,四海忻悦,前后之废,实由章惇、蔡京,非二圣之过。”上曰:“然。昔髙宗欲立武氏,长孙无忌、褚遂良皆以为不可,李𪟝独曰此陛下家事,何须问外人。帝意遂决,则隆祐之废,出于惇、京,明矣。”宗尹因论宰相非其人,则人主不难骨肉不能相倚,如明皇相李林甫,以刑措受赏,上曰:“明皇相姚宋而治,相林甫而乱。明皇在天宝,比开元时,如两人所为。”宗尹曰:“诚如此。”富直柔曰:“陛下推崇隆祐,天下以为当,亦不尤哲庙与上皇,愿陛下无复疑之。”既而礼部郎官王居正以谓:“国朝追册母后,皆由前日未及尊称。恭惟太后蚤俪宸极,䝉垢绍圣,退处道宫,按元符三年五月已复为元祐皇后,乃上皇受命钦圣献肃皇后复冢妇之意甚明。崇宁初,权臣悖礼,顾以卑废尊,是太后隆名定位已定于元符,而不在于靖康变故之日也。”谓宜专用元符诏书,明指奸臣格沮之意,告于天地宗庙可也,遂不果册。

    金左监军逹喇自为张敌万所败,其气挫折,又马灾多死。是月,遂归河北,休兵于宿迁县。时渤海万戸托卜嘉亦北归,过淮扬与知军张涣饮于舟中,因语及刘豫僣立事,托卜嘉叹曰:“某契丹之大臣,渤海之大姓,初金人见招,许开国辽东,累载从军,被坚报锐,今虽一郡之安,亦不可得;豫山东郡守,势孤而降,乃当是任,岂不负我哉!”涣,孝纯犹子也。

    五月丙午,真扬镇抚使郭仲威擅补官,谋与刘豫连和,浙西大帅刘光世遣统制官王徳渡江诱而擒之。癸丑,诏斩仲威于平江府,将佐本非同谋,皆释其罪。

    自建炎初,罢大府寺,至是复置丞一员,既而加三员,后又复置长贰。复置长贰在四年五月

    李成既败,江西大帅朱胜非以是月入江州城,而贼犹据江北不退,胜非与之对垒,又䖍州有冦,而吉州李亨仁者,与䖍冦相交通,胜非遣辩士彭世范诱亨仁出降,然后诸郡解严,民稍还业。先是,九江被祸最酷,异于他处,胜非奏:“臣被诏赴任来,自桂岭至衡州境,有屋无人,至潭州境,有屋无壁,至袁州境,则人屋俱无,良民可悯。陛下幸降寛诏,蠲其苛扰,招降首领,量与补官,收隶军籍,而散遣其徒,则江西之乱,庶可措日平也。不然,为盗者益众,势必南轶,湖广皆不得全矣。”

    以兵部侍郎、兼权直学士院汪藻为翰林学士。

    江东大元帅吕頥浩自左蠡班师,回饶州,时帐下兵不满万,而淮南剧贼张琪众五万,渡江冦诸县,进犯饶境,郡人大恐,统制官阎皋者,頥治之爱将也,方捕群盗胡江于临川,走檄呼之,皋已招到江等,在路星驰以赴,頥浩召诸统兵官姚端、崔邦弼,皆令听皋节制,端军为左,邦弼军为右,皋将中军,頥浩自画战图授之。绍出城五里而贼先锋已至,前军将张守忠失利,琪恃其众,直犯中军,皋力战,而端、邦弼两军夹攻,遂大破之,追奔五十里,横尸满路,贼又遣精锐为水军,分道而进,頥浩自将水军御之,贼败走溺死者不可胜计。

    金有皇侄摩哩郎君【原名没立郎君。今改正】者,与其别将鄂拉扎哈【原名乌鲁折合。今改正】数万众,分两道入寇。摩哩自凤翔,鄂拉扎哈自阶、成,出散闗,约日皆㑹。时知凤翔府吴玠与弟统领官璘,以散卒数千人驻和尚原之上,朝问隔绝,军储匮乏,将士家属往往陷敌人,无固志,有谋劫玠兄弟北去者,幕官陈逺猷入白玠与璘,遽召诸将,励以忠义,㰱血而誓,诸将感泣,为备益力。已而鄂拉扎哈先期而至,阵于原北,玠率诸将列阵待之,更战迭休,鄂拉扎哈大败,由他道遁去,摩哩力攻箭筈关,玠复别选将撃退之,两军卒不相合。

    初,水贼邵清扰通泰,有大小战船三千馀,至是抵太平州城下,诏浙西大帅刘光世讨之,贼又犯江阴军及崇明镇,遂为光世兵所围,势蹙乃降。宣州驻札韩世清者,故尝为盗,有众五千,朝廷既招安之,令屯宣州,而世清复招亡命至万五千人,月费钱十万𦈏、米五千石,颇凌州县,时江东大帅吕頥浩言世清可疑。六月庚午,宰执奏其事,李回曰:“世清近讨张琪有功,未见可疑。”上曰:“頥浩之言,亦不为无理。方其可疑,自当赏其功,如郭伟奏邵清解围,而刘光世乃谓因其招安,清之去,恐或因光世,然伟之守城,亦自当赏,功过不相掩,则赏罚信矣。”范宗尹等曰:“谨遵圣训。”韩世清在江东弹压有劳,民间惟恐其去,至画像祠之。时吕頥浩方招安张琪,而世清袭击琪,破之,頥浩以世清壊其事,故不乐。徽人罗汝楫在言路,尝欲为世清辩白而未果,今敷文阁直学士程大昌,亦徽人,知其事,尝亲与克言之。

    初,诏诸路转运司类武进士,専委提刑司差官,至是,言者虑有私,请望于帅臣、漕、宪中择文学之臣总其事。甲戌,乃诏江东差帅臣吕頥浩,江西差帅臣朱胜非,两浙差宪臣施坰,福建差帅臣程迈,荆湖差漕臣孙绶,广东差帅臣赵存诚,广西差漕臣王次翁,川陕令张俊,于逐路选之。坰,晋陵人。绶,湏城人。存诚,髙宻人。次翁,历城人也。

    时将葬隆祐太后,已得地于越州之宝山证慈禅院,议者欲称园陵,以直宝文阁曽纡为修奉官,纡言:“上不日恢复中原,奉隆祐归祔此,但攒宫尔,当先正名。”朝论是之,乃以同知枢宻院事李回为总䕶使,而有司复援异时园陵之制,给事中陈戬上䟽,以谓:“陛下念太后保祐之劳,社稷之勲,务急追崇,而有司观望,礼或失当,中外切疑,他日归祔泰陵,复用何礼耶?且外有总䕶使司,以大臣为之,而顿递修奉之类,各设其所,内有大都监,以阉寺为之,而提㸃按行之属,复异其名,辟置官吏,増加俸给,赐予宴犒,数亦不资。至谓㑹稽之山无可采,而欲取他山之石镶禁之,卒不足用而欲调诸郡之夫,并縁为奸,骚动州县。又况梓宫仅取周身明器,止用松锡,而有司夸侈如此,岂不违太后慈俭之遗训,而失陛下之本意乎?”于是一切镌省。壬午,昭慈献烈皇后掩攒宫。

    初,旧相呉敏方谪居涪州,范宗尹荐敏复观文殿学士、知潭州,敏以祖母年髙,力辞,遂改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至是又复敏观文之职,充广西、湖南宣抚使。敏既受新命,暂驻司桂州,以便宜起永州流人马扩为本司都统制,兼咨议军事,既而扩与参谋官范方不协,辞,去。

    初,鄂州李允文杀袁植,江东大帅吕頥浩即奏其事,植有爱将袁衮,诣行在击登闻鼓讼冤,而台臣继亦论列,叅知政事张守素与植厚,乃启上,宻谕招讨使张俊,令收允文,俊既破李成,即与统制官陈思恭谋,思恭言允文兵亦众,湏以计取。有前三省枢宻院属官汪若海者,歙县人,被罪责英州,行至临州,允文以书招之,至是,招讨司参议官汤东野引若海谒俊,曰:“君与李节制善,盍往说之,与俱来,免盛夏提师至鄂。”若海曰:“说与俱来而招讨诛之,则若海为卖友。”俊曰:“某以百口保之。”若海先以书与允文曰:“张少保既破李成,欲移戈指武昌。若海言君无反状,其属曰节制非朝命而杀袁植,与留四川纲运,非反而何?惟少保言以百口相保。今有三说 —— 刘豫新立,君能引张用之众擒豫以取重赏,一也;或引众西投宣抚使张枢宻,既相辟,必为君白于朝,二也;信少保百口相保之言,三也。君勿恃张用之徒为强,彼见李成既破,皆已䘮魄,若知朝廷怒君,必为戈相逐矣。”允文感悟,乃举军东下,因檄若海并招张用,亦以众俱来,于是俊执允文归于行在,诏付大理寺,既而遂正典刑,赠植直龙图阁,复若海承务郎。时俊得允文与用之众,军势益盛矣。

    时以张用为舒蕲镇抚使,江西大帅朱胜非极言其不可,并论处置乖方之状,又乞归帅司于洪州,且言:“陛下志在拨乱,事湏务实乃可图功,不当徇虚名。”又谓安抚大使与宣抚使名甚重,而无资粮及兵,实不及一小邑,其辞切直,皆类此。

    时资政殿学士王绹、刑部尚书胡直孺,并兼侍读,中书舍人胡交修,兼侍讲。一日,上赐经筵官扇,皆取杜甫诗句,亲书与之。于绹则曰“霖雨思贤佐、丹青忆老臣”,直孺则曰“文物多师古,朝廷半老儒”,文修则曰“相门韦氏在,经术汉臣湏”,盖上之光宠儒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