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中兴小纪
卷五
卷六 
    起建炎三年正月尽三月

    建炎三年 岁在己酉 ,春正月,中丞张澂言边事未宁,请询于众,为御敌之策,从之。于是,吏部尚书吕頥浩奏曰:“天下多事,圣哲驰骛而不足,金人已破河北、山东与陕西诸郡,近复引兵渡河,驻于澶、濮之境。祈请之使虽行而未有报。韩世忠、范琼统兵比去,亦未有战期,致宸虑焦劳,下询群策,今敌骑渐逼京东,若民心一揺,淮南望风而下,则不能枝梧,望降哀痛之诏,曲赦河北、京东两路,蠲其二税与公私积欠,及人户避敌而南者,令州县优恤,又敌长于攻城,若难以坚守,许官吏与民入山避敌,庶免全郡皆为鱼肉。凡此皆以收民心也。夫敌兵虽勇,而素无阵法,若遇节制之兵,一败必至颠沛,但令王师仿古阵法,常山蛇势,虽茫昧不𫝊,而阵图别有可考,愿早图之。”

    己丑,上谕宰执,令择日进发,朱胜非曰:须支金帛方能办私觌物,彼方辞所进官职,耻于自乞。上命依格支,仍优加其数,且曰:“国家惜财,正所谓积以待用。若二圣得归,朕岂吝金帛之数。”

    时群臣准诏论防边事,皆送御史台。辛丑,诏:“有警,见任官辄般家者,徒二年,因而动揺人情者,流二千里。”故一时间皆未敢动。此据张澂说黄潜善等䟽修入

    户部尚书叶梦得请以行在所藏金帛五十万,分其半,并归姑苏、金陵二处,从之。梦得即具舟楫,从大将假二千人,津发一日而毕,然公私舟交河中,跬步不通矣。梦得复请以户部所馀物,前期支六军春衣及官吏俸一月,亦从之。

    时礼部尚书王绹以为金人必侵行在,率从官二三人同对便殿,上令诣都堂议,绹等见黄潜善、汪伯彦,二人乃曰:“诸公所言,三尺童子皆能及之。”于是,宰执相约曰:“六宫已先渡江,百官家属亦听其便,惟吾党骨肉不可动,动则军情不安。”至是金左副元帅尼玛哈以轻骑五千自山东径趍淮甸。己酉,泗州将官阎瑾失守,中夕,奏至,朝廷震惊。

    二月,庚戌朔,上即欲南幸,潜善、伯彦力止上,姑𠉀实报,渡江未晚,上然之。少顷,又𫝊瑾惧而自反,敌见瑾已败,谓朝廷无偹,遂径至天长军。时统制官俱重成喜两军共万人,望见金先锋百馀骑,即遁,亟遣江淮制置使刘光世领兵拒之,行都人谓光世必能御敌,而士无鬬志,未至淮亦溃,遂遣统制官刘正彦以所部兵从皇子、六宫往杭州,是晚出门。皇子、六宫往杭州,据赵鼎《扈从录》,疑不是今日

    壬子,得天长报,敌已至,上乃躬介胄,乘马南巡,惟内侍及䕶圣军从之者数人而已,二相方㑹食堂中,有审其事者,犹以前言为对,堂吏呼曰:“驾行矣!”于是宰相以戎服从,户部尚书叶梦得随其后,百司、诸军并䕶驾行。上天性仁慈,与路人相先后,不令诃止,时事出仓卒,朝廷仪物皆委弃之,太常少卿龙泉季陵亟取九庙神主奉之,及出门,甲骑已塞道路,行数里,回望扬州城中烟焰烛天,臣寮士庶及帑藏所储为金人杀掠殆尽,给事中黄哲、左谏议大夫李处遁、太府少卿朱端友皆死,扬州守臣黄愿遁去,时公私所载之物,舳舻相衔,而潮不应,闸胶泥淖中,敌悉取之。大理卿黄锷至江口,军人以为潜善,骂之曰:“误国误民,皆汝之罪!”锷方辨其非是,而首已断矣。少卿史徽、丞范浩继至,亦死。锷,南城人也。吏部尚书吕頥浩、礼部侍郎张浚聮马追及上,渡杨子江至镇江府。初,右諌议大夫建安郑㲄累章请移跸建康,宰执沮之,至是㲄扈从,上曰:“不用卿言及此。”此据《㲄传》

    癸丑,命奉国军节度使刘光世守镇江府。甲寅,宰执、从臣入对,议幸杭州,未决,吕頥浩、叶梦得以首扣地,愿且留此,为江北声援,不然,敌乘势渡江,愈狼狈矣,宰执以为是,上曰:如此,则须宰执同往江上,令江北诸军结阵防江,于是宰执驰诣江干,有统领官安义自江北遣人至,言今早敌骑数百来攻,已射退矣。遂以为江北统制官,收兵以捍𤓰州,既而都统制王渊言:“暂驻镇江,止捍得一处,若敌自通州而渡,先据苏台,将若之何?不如钱塘有重江之阻。”上以语宰执,于是,黄潜善曰:“渊言如此,臣何敢留陛下。”俄有内臣奏城中火起,又闻卫士涕泣,且藉藉,上惊命中书侍郎朱胜非与管军左言传㫖,问所以,胜非呼之前,使言,皆以未见家属对,胜非即谕之曰:“已有㫖分遣舟,专渡卫士妻孥矣。”众帖然,因问驾去留利害,则曰:“一听圣㫖,无敢哗者。”乃许以俟驻跸定,当录扈从之劳,优加赏给。三军欣诺。方指挥之际,上于屏后皆闻之,胜非复命,上曰:“适已听得。”上即时乘马南幸,自驾起,而镇江城中无赖辈与军人纵意抄掠,民悉奔窜矣。

    乙卯,上至常州。群盗丁进等,虽已受招,而纵兵掠民,至是,欲走山东。朱胜非至丹阳,都统制王渊遣使臣张青领五十骑驰䕶,胜非因令青图进,青以白胜非,胜非曰:“丁进不除,必为巨盗。闻渠有数百人,尔五十骑可敌否?”青曰不足畏。于是以檄诱进至胜非所,诛之,其众愓息听命。

    丙辰,上至无锡县。资政殿学士吕頥浩从行,遂除佥书枢宻院事,仍充江浙制置使。诏张邦昌亲属张邦荣、张元亨等,并令录用,又命朱胜非同礼部侍郎、御营司参赞军事张浚守平江府,节制平江、常、秀兵马,控扼通泰之冲。时溃军在江北,多乘时作过,统制官王徳以众攻和州,靳赛以众攻通州,二城垂破。于是,胜非与浚作蜡书招之,徳、赛皆听命,诉以无食,乃漕米给之,刘光世又遗以战袍、器甲,于是相继渡江。时徳招张育之兵万人,光世得之,其军复振。徳,巩县人,号“王夜义”者是也。頥浩遂以精兵二千回镇江,节制刘光世以下捍𤓰洲渡。

    庚申,上次秀州。

    壬戍,上次崇徳县。

    初,户部尚书叶梦得以本省所藏,皆弃江北,欲亟趋杭州为偹,乃由宜兴间道先往。壬戍,上至,梦得迎于临江,上入州治驻跸,诏遣御营军中统制张俊往吴江控扼。

    汪伯彦《时政记》曰:“时黄潜善等言:‘陛下已留朱胜非、张浚、王渊在平江,居吴江之北,若更差张俊去,臣等虑行在只有苗傅一军,不惟缓急有警,傅不可倚仗,兼恐无以相制,可虞非常,乞留俊,庶㡬行在不至误事。’”

    叶梦得言:“臣昨至杭,见以转运司为升旸宫,小人遂𫝊以为复开应奉之端。”上即诏罢之。梦得见宰执,言:“百官、六军劵历不存,请别给新者,又姑苏、金陵两处所留上供,约可支半岁。欲刷杭州诸司所有借支,𠉀取两处物至偿之,又戸部、司农、太府及仓库官吏无一至者,愿差官摄事。”皆从之。

    御史中丞张澂论左右仆射黄潜善、汪伯彦辅政无状,有大罪二十,致陛下䝉尘于外,天下人切齿唾骂,望重赐窜黜。己巳,罢潜善、伯彦并为观文殿大学士。潜善知平江;伯彦知洪州。又以户部尚书叶梦得为左丞,而澂为右丞,言者再论潜善、伯彦,遂降充观文殿学士、提举外祠寻,皆落职。

    庚午,右谏议大夫郑㲄言:“今宜用两浙人材,如晋元帝渡江擢用吴中之秀,庶众情翕然归附。”从之。 湖州民王永锡献钱五万缗,执政言版计无阙,上曰:“如此安用。”即诏却之。

    辛未,敌退,江浙制置吕頥浩帅兵渡江至真州,收榷货务钱物。

    初,婺州岁贡罗万匹,崇宁以后,希进者増其数至五万八十匹。至是守臣苏迟乞减其半,上问执政祖宗额㡬何,叶梦得曰:“皇祐编敕一万匹。”上叹曰:“民将何堪!可依皇祐法。”执政奏今用度与祖宗时不同,乃诏减二万八千,著为定制,仍给见缗。迟,辙子也。

    丙子,下诏责躬,略曰:“朕已放宫嫔、损服御、黜宰辅、召忠良,尚虑多方未知朕志,自今事有闗于国体,益于边防,许士民直言,朕采择行之,仍旌以示劝,言之或失,亦不汝尤。” 初,台谏官马伸尝论黄潜善、汪伯彦之过,而太学生陈东、进士欧阳澈于二人秉政日,以言被刑,上曰:“以言责人,朕甚悔之。”乃诏以卫尉少卿召伸,而东、澈并赠京秩。 上初至杭州,霖雨不止,至是,执政奏事,叶梦得曰:“东南春夏地湿。”上曰:“自渡江,百官、六军皆失所,朕何独求安?今尚寝堂外,俟稍定,方入正寝。”执政曰:“如此,人心孰不感动。” 故事:惟侍从乃许荐士,不及郎官。是日,诏郎官以上各荐二人,仍不俟都堂审察,便令登对。执政曰:“陛下搜贤不倦如此,天下幸甚。”

    二月,己卯朔,诏金人已退,当移驻江宁府,经理中原,仍命佥书枢宻院吕頥浩兼领府事,召中书侍郎朱胜非至行在,礼部侍郎张浚独留平江节制如故。

    辛巳,张浚乞于沿江置强弩营,选州禁兵县弓手为之。 言者乞依唐及祖宗旧制,应章奏委学士、给舎,轮日阅于禁中,不令内臣传送,只实封往复,庶免交结之弊,从之。

    上尝谓左丞叶梦得曰:“今日兵食二事最大,当择大臣分掌。朕自募十万人将之,须与敌力战,先欲得铁甲五千,卿为朕办之。” 叶梦得《行述》曰:“时颜岐等见梦得数论事,心忌之,及上委以铁甲,愈不乐,乃绐杭守康允之,云上欲除君待制,而左丞沮之,允之即与其将曹世英谋,为顷者本州兵变,但诛其首,馀三千人尚在,闻梦得秉政,反侧不自安,皆谋为乱,岐等证之。”《行述》,莫济所作。是日,诏梦得深晓财赋,可除资政殿学士、提领财赋、充巡幸顿递使,乃分任之意也。于是,同知枢宻院事卢益迁左丞,又以向徳军节度、御营使司都统制王渊为佥书枢宻院事,仍兼都统制。旧制:佥书必带检校官,故治平中,郭逵以检校太保为之,至是,渊以节度直除,非制也。命下诸将有不乐者。三月壬午[1],右仆射朱胜非言:“王渊除命,诸将有语臣:‘记武臣作枢,有免进呈书押故事’,今渊又兼都统制,于诸将尤有利害,臣欲用故事免之,仍罢其兼管,庶弥众论。”上然之。胜非又曰:“叶梦得执政旬日即罢,何也?”上曰:“提领财用,亦有例。”胜非曰:“张㲄兼此,至于自作酒肆,人以为非。”于是,梦得力辞不就职,旋亦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崇福宫。

    益《行述》云:“时政府欲损礼求于金,卢益奏:‘如封册正朔之文,割地称臣之礼,犒军岁币之数,建都屯兵之所,事大难悉从。愿据形胜,严战守为自治计,庶中兴之业日隆,而将士之体不解。’”执议不回,因责授梅州安置。翼日,上省察,复其官。以吏部侍郎孙觌为户部尚书。

    时御营前军统制官苗傅与副统制刘正彦见王渊擢用,且乘有敌难,遂图不轨。正彦,法子也,渊故为法部曲。先是,正彦以旧恩从渊求官,渊荐于朝,以文换武,得威州刺史,又以所领精兵三千付之,正彦因招到贼丁进等,久之,除团练使,正彦意不满,而渊檄取其兵,正彦固执不遣,以此怨之。又傅以渊素出其下,尤怏怏不平。癸未,除奉国军节度刘光世为殿前都指挥使,百官入听宣制,傅等胁所部兵以叛,执渊杀之,并杀内侍数十人,傅等与中军统制官吴湛通为囊槖,湛亟闭宫门。宰执入奏事,朱胜非、颜岐、张澄、路允迪急趋楼上,傅、正彦与其属张逵、王钧甫、马柔吉、王世修辈列楼下,皆被甲露刄,以竿枭渊首,知杭州康允之扣内东门求见,请上御楼,不然无以止变,上从之,管军王元大呼曰:“圣驾来!”傅等望见黄葢,即山呼而拜,时百官咸在,三军恟恟未定,傅乞诛康履,上未允,军器监泰宁叶宗谔曰:“陛下何惜一康履?姑以慰三军。”上命吴湛执履付傅等,即杀之,众犹未退,乃请遣使金人,且乞隆祐太后垂帘同听政,上顾群臣曰:“今日之事如何?”有浙西机宜时希孟者,辄曰:“乞问三军。”于是通判杭州章谊越班出,斥希孟曰:“问三军何义?若将鼓乱耶?”谊,浦城人也。上曰:“太后意如何?”胜非曰:“无此理。”上乃命颜岐奏请太后不登楼,径往谕诸军,胜非从太后至楼前,太后镌谕,久之,傅等以垂帘请,楼上传㫖可之,太后乃还,傅等不退,复请上为太上皇帝,魏国公摄政,庶便和议,胜非泣曰:“逆谋一至于此,臣位宰臣,义当死国!”乃趋出呼其幕属将佐至前,曰:“请君言二将此事,出于忠义为国耶?或更有他图?”皆曰:“忠义为国。”胜非曰:“若果忠义,则当上下一心,并听朝廷处分,有异志者诛之。”皆曰:“诺。”时兵部侍郎、直学士院巨野李邴亦以逆顺之理晓之,由是凶焰稍挫,既退,胜非奏:“来日当降赦,葢群凶杀王渊,又劫掠,意必望赦,然不知逆恶自不赦。”上可之,上曰:“康履忽诸将,有取死之道。”胜非曰:“诸将奉履必有所求,求而不得,则怨矣。”上曰:“此事终如何?”胜非曰:“臣观王钧甫辈乃其腹心,适尝语臣云二将忠有馀而学不足,此语可为后图之绪。”上曰:“来早太后御殿。”胜非曰:“母后称制,须二人同对。承平故事,于今难用,乞许独对,仍自苗傅始,与其徒日引一人上殿以弭其疑。且乞太后随宜勉之,庶有动心者。”两宫以为然,太后语上曰:“赖相此人。若旧相未去,事已不可收拾矣。”时傅等掲榜通衢,有“天其以予救万民”之语,见者愤之。

    甲申,上徽号于上曰“睿圣仁孝皇帝”,幸睿圣宫 以杭州显宁寺为之。太后临朝,皇子魏国公摄政,大赦天下。自是日引傅等,太后勉之,皆有喜色,而臣寮独对论机事,贼亦不疑矣。朱胜非《闲居录》曰:“元祐末,哲宗方择后,京师里巷作打球戏,以一击入窠者为胜,谓之孟入。绍圣间,宫掖造禁缬,有匠者姓孟,献新様,两大蝴蝶相对,缭以结带,曰“孟家蝉”,民间竞服之。未㡬,后废处瑶华道宫,议者皆以为䜟,蝉者,禅也,出家之兆也。靖康初,京城失守,二圣、皇族皆诣金营中,议亦取后,渊圣意张邦昌必不能久僣,欲留孟后以为兴复基本,因遣人入城取物,纸尾批廋辞,与府尹徐秉哲云:‘赵氏注《孟子》相度分付。’㑹金人以后废岁久,无预时事,不复取至,是前䜟乃验,葢孟入者,两复入也。蝉者,禅也,两御帘惟之应也。大统中绝而复续,天位暂倾而复正,皆后之力,可谓异人矣。”

    丁亥,赦书至江宁府,佥书枢宻院事吕頥浩亦走介入杭,仍寓书于浚及刘光世,共起兵。孙觌作李谟《墓志》曰:“眀受赦书至建康,官吏读赦,皆失色,独頥浩怡然自若。谟时为江东漕,白頥浩曰:‘枢省大臣,盍诏天下兵以除君侧之恶。’頥浩左右视,接以他语,谟曰:‘王室在难,如救焚之急,公不应踌躇在众人后。’方议行而张浚檄书至,及二叛伏诛,頥浩第功进右丞相,谟叹曰:‘群凶称乱,全躯保妻子之臣,握兵坐视相顾不发,幸诸将谋复王渊枭首之祸,而因人成事者遂至宰相。’初頥浩与谟同官河北,不相悦,至是闻其言,益怒。”然当时勤王之举,頥浩实为之倡,今睹所志如是,恐未必然,姑附见于此。朱胜非因王钧甫来见,问之曰:“君前言二将学不足,何也?”对曰:“如杀王渊,军中亦有以为非者。”曰:“君必以为非矣?”钧甫唯唯,胜非察其意已谕,不复言之。召张浚为礼部尚书,令以所部兵付浙江提刑赵哲,复令御营前军统制张俊留所部兵付统制官俱重,仍赴秦鳯总管新任,浚与俊各不奉诏。浚召哲及守臣金坛汤东野,令各具奏,言敌未尽退,若浚朝就道,则夕败事,浚又虑苗傅等兵上抵平江则失枝梧,乃令俊先遣精兵二千扼吴江,于是浚上表,大略言国家多难,正人主马上图治之时,愿请睿圣不惮勤劳,亲总要务,复与二凶咨目,且欲得辩士往说之,使无他图,浚与蜀人冯轓有太学之旧,时轓在平江,浚乃遣之入杭见二凶,为陈逆顺。

    上之御楼也,已除苗傅承宣使,刘正彦观察使,至是,又以其属王钧甫为右文殿修撰,张逵、马柔吉、王世修并直龙图阁。庚寅,再除二凶并为节度使,依前御营使司都统制。

    黄潜善责衡州,汪伯彦责永州并居住。时潜善之兄 ——通议大夫潜厚,亦责分司南京,道州居住。

    提领行在茶䀋叶份言:榷货务都茶埸乞就行在一处置司,人吏虽分,而提辖监官并令通管。份,劔浦人也。

    时二凶日以杀人为事,且频入都堂,右諌议大夫郑㲄尝面折之。壬辰,擢㲄为御史中丞,㲄遂遣所亲承议郎建安谢向微服至平江见张浚等,令严偹缓进,又作《杜鹃》诗谕百戸当迎乘舆反正之意,㲄言:“傅等便宜军法,止可行于所部士卒。又都堂,国论所出,非庶臣得与,请颁其章示之。”傅等虽怒,然由此少戢。佥书枢宻院事吕頥浩自江宁上表,请睿圣复辟,亲总万机,仍幸金陵以图复旧疆,不然,恐天下之必乱也。

    壬辰,冯轓至行在,遂见二凶,为陈成败甚悉。右仆射朱胜非奏授轓朝官,除兵部员外郎。 朱胜非召二凶及其属,与之语,知王世修可以利动,因勉之立事,许以从官,于是世修为之往来传道。时二凶请移跸建康,胜非曰:“勤王兵在平江,君等难与相遇。”又趣遣使,胜非曰:“未知金将所在,宜先遣小使,亦宻令留于勤王所,以此必破其谋,可无忧也。”后曰:“天生相公,救此患难。”既而小使止平江,而新除尚书右丞卢益辞行,遂以本职提举崇福宫,二凶之议遂息。

    两浙转运副使王琮言:“本路夏税及和买绢一百一十七万馀匹,欲令民间每匹折价钱二缗,足计三百五万馀贯,以仰助国用。”从之。

    时两浙转运副使刘宁止行部至镇江府,闻难,乃越境赴江宁见佥书枢宻院吕頥浩,献以计谋。宁止,归安人也。

    兵部侍郎、直学士院李邴尝见管军王元,宻令出禁旅击贼,元怯懦不能从,于是朱胜非言:“浃日以来,从官中能助朝廷者,惟邴与郑㲄。如中书舎人林遹、刑部侍郎卫肤敏皆杜门不出,此何意也?”乞迁邴、㲄以厉其馀,遂以邴为翰林学士。

    甲午,佥书枢密院事吕頥浩自江宁起兵。

    乙未,次丹阳。县殿前都指挥使刘光世由镇江以兵来㑹。

    丙申,御营平冦将军韩世忠以兵由海道至平江见张浚,泣曰:“我便去救官家。”浚曰:“投鼠忌器,事不可急。已遣冯轓甘言诱贼矣。”初,王渊识世忠于微时,待之绝等故,至是世忠奋发讨贼尤力。

    先是,二凶与礼部侍郎张浚书,言:“伊周之事,非侍郎孰当之?朝廷见以右丞相待。”浚复书曰:“自古言渉不顺,谓之指斥乘舆,事渉不顺,谓之震惊宫阙。是以见君路马必加礼。至于逊位之说,必其子长而贤,因托以政,使利天下。不然,谓之废立。若握兵在手,责其君以细故而议废立,古岂有是哉?上春秋鼎盛,一旦逊位,似非所宜。呜呼!天祐我宋,所以保卫圣躬者,历历可数,出质则敌畏之而不留,奉使则民讴歌而有属,天之所兴,孰能废之。”二凶得书,与其属俱至都堂,言浚见诋以为逆贼,所不能堪,如吕枢宻则晓事,朱胜非曰:“罢张,而以兵权付吕,无事矣。”辛丑,责浚散官,郴州安置。中书舍人季陵草制,有“轻脱寡谋”之语,时有小黄门急趋睿圣宫,传太后之命曰:“张浚不得已贬郴州。”上方啜𡙡,不觉覆𡙡于手。 朱胜非《闲居录》言:“平江檄书至,二凶怒,此时檄书犹未草,葢因浚答书尔。若檄书,则吕頥浩自为盟主,贼不应言吕枢宻晓事矣。”张浚《复辟记》曰:“二凶得臣手书,立具札子,乞诛臣以令天下,朱胜非力沮之,见其狂悖已甚,恐生别变,迟之七日,始有郴州之命。”浚自记此事,葢得其实也。

    壬寅,頥浩至平江府,凡兵三万人,张浚乘小舟迓之于邮中,得堂帖,乃贬郴州之命,浚恐将士观望,即袖之,语书吏云:“有㫖趣赴行在。”令申速发之命,是夜,共宿城外,頥浩呼其属删定官李承造草檄文,浚为润泽之,时韩世忠兵寡,頥浩与张浚议分浚兵济之,浚乃以统领官刘宝一军二千人借世忠。二凶矫制召世忠,世忠阳为语以报曰:“残兵不多,欲部至行在。”二凶许之。时张浚下将安义阴结二凶,欲代浚,夺其兵,断吴江桥以应贼,浚乃遣世忠屯秀以伐其谋,世忠至秀,称疾不行,而造攻具。二凶始骇,诸将皆谓贼穷则邀驾泛海,浚又遣统制官陈思恭、辛道宗治舟师于海道,以遮贼南遁,于是传檄内外,以世忠为前军,浚以精兵翼之,頥浩、浚总中军,刘光世亲以选卒为㳺击,而分兵以殿,于是,知平江府汤东野悉仓储以饷,军用不乏,二凶闻之甚恐,冯轓知可动,即白右仆射朱胜非曰:“张侍郎以国歩艰难,正当马上治之。主上传位㓜子,恐有不测之变,纵主上固执内禅,犹有一说,主上受渊圣诏为兵马大元帅,今日当以渊圣为主,睿圣称皇太弟,依旧大元帅,嗣圣易称皇太侄,太母垂帘听政,大元帅治兵征伐于外,此最为得策。”胜非令轓与二凶议,二凶有许意,遂拉同议都堂。

    甲辰,轓同二凶及王钧甫等并引见,太后劳问曰:“卿等皆忠义之臣。”初,张浚诫轓,乞以铁劵赐二凶,用释其疑,轓遂奏太后,许之,议定。

    癸卯,诏百官赴睿圣宫奏请,人皆欢呼,以谓复辟,至则宣诏,睿圣皇帝称皇太弟,依旧康王、天下兵马大元帅,皇帝宜称太侄。于是,中丞郑㲄极论不可,百官退诣睿圣宫,上御殿引见二凶,劳问有加,词色粹然,二凶以手加额曰:“圣天子度量如此。”二凶归营,逆党张逵曰:“赵氏安矣,苗氏危矣!”王世修大愠,夜入胜非府变其事,复欲改正,嗣皇依旧而睿圣之名止称处分天下兵马重事,胜非不能夺,轓力争,胜非曰:“勿与较,其实一也。”

    乙巳,勤王之师五万发平江。时久阴乍晴,识者知必破贼。先是,二凶惧外师之至,檄杭州集保甲、选器械、扃城门、塞河道,守臣康允之悉不为行。是日,将下诏率百官请上复辟,朱胜非召傅等六人至,语之,令军中自为一奏,傅无语,刘正彦尚以为疑,胜非曰:“勤王之师未来者,使是间自反正尔。所以招君等议,葢欲上下和同,不然,下诏率百官、六军请上还宫,君等置身何地?”正彦退立,傅长吁曰:“独有死尔!”胜非以责世修,于是世修以言逼,傅不能答,胜非乃使世修草奏,持归军中诸将书名。

    丙午,除世修工部侍郎,将赐金帯而内帑适无,乃用七百缗市于户部尚书孙觌家以宠之。胜非即召学士李邴、直院张守,分作百官章三奏三答及太后手诏与赦文皆具。诏移跸江宁府,以礼部侍郎御营使司、参赞军事张浚为同知枢宻院事,浚不受。翰林学士李邴、御史中丞郑㲄并为端明殿学士、同佥书枢密院事。二凶并赐铁劵。

    丁未,文武百官赴睿圣宫迎请复辟,是日,驾还行宫,都人夹道焚香,众情大悦。勤王之师次秀州,吕頥浩问韩世忠曰:“贼计有他虞乎?”对曰:“彼怗势凭众,胁取铁劵,自谓不死,安有他虑?”是夜有刺客至张浚帐前,浚顾左右已睡,问尔何如,对曰:“某初读书,知逆顺,岂为贼用?况侍郎志节,安忍相害。但见为备不严,恐有后来者。”浚下,执其手问姓名,曰:“言之是邀后利。某河北人,有母在,今径归矣。”浚翌日取郡狱死囚,斩以徇,曰此刺客也,后亦无他。

    是春,山东河决,岁复大饥。自上渡江之后,群盗纷起,阎皋众二万,据维州。张城众五万,据莱州。有葛进者,来攻青州,帅臣刘洪道击走之。时尼雅满自扬州归东平府,遣众攻青州,洪道弃城而去,乃宻约安邱县巨冦宫仪同复青州,不克,又约阎皋并兵劫敌寨,复值大雨,火灭而止,副总管王涣领将崔邦弼复青州,闻洪道退军,寻亦弃去,洪道又同仪、皋攻宻州杜彦,值敌骑亦来仪皋,战败,于是潍、莱、宻三州皆降于敌骑,仪等野无所掠,至以车载干尸充粮,洪道领兵二千赴行在,于是诸重镇相继为敌所陷。

    1. 朱胜非拜右仆射、王渊为佥书枢宻院事、叶梦得罢左丞,《宋史·髙宗纪》及《宋宰辅编年录》均记于三月,见本无,据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