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襄阳于相公书
作者:韩愈 
本作品收录于《昌黎先生集
或注𬱖字。公元和元年自江陵掾召为国子博士,行至邓州北境,作是书以答之。于𬱖字允元。𬱖,音迪。

    伏蒙示《文武顺圣乐辞》、[1]《天保乐诗》、[2]《读蔡琰胡笳辞诗》、[3]《移族从》并《与京兆书》。[4]自幕府至邓之北境,凡五百余里;自庚子至甲辰,凡五日。[5]手披目视,口咏其言,心惟其义,且恐且惧,忽若有亡,不知鞍马之勤,道途之远也!

    夫涧谷之水,深不过咫尺;丘垤之山,高不能逾寻丈;人则狎而玩之。[6]及至临泰山之悬崖,窥巨海之惊澜,莫不战掉悼栗,眩惑而自失。[7]所观变于前,所守易于内,亦其理宜也。阁下负超卓之奇材,蓄雄刚之俊德,浑然天成,无有畔岸,而又贵穷乎公相,威动乎区极。[8]天子之毗,诸侯之师,故其文章言语,与事相侔,惮赫若雷霆,[9]浩汗若河汉,正声谐《韶濩》,劲气沮金石,丰而不余一言,约而不失一辞,其事信,其理切。孔子之言曰:[10]“有德者必有言。”信乎其有德,[11]且有言也。扬子云曰:[12]“商书灏灏尔,周书噩噩尔。”信乎其能灏灏而且噩噩也。[13]

    昔者齐君行而失道,管子请释老马而随之。[14]樊迟请学稼,孔子使问之老农。[15]夫马之智,不贤于夷吾;农之能,不圣于尼父。然且云尔者,[16]圣贤之能多,农马之知专故也。

    今愈虽愚且贱,其从事于文,实专且久;则其赞王公之能,而称大君子之美,不为僣越也。伏惟详察。愈恐惧再拜。

    注释

    1. 唐德宗以后,方镇多制乐舞以献,𬱖献《顺圣乐曲》,其曲将半,行缀,皆伏,一人舞于中,又令女妓为佾舞,雄健壮妙,号为《文武顺圣乐》。
    2. 保或作宝。
    3. 后汉蔡琰字文姬,中郎将邕之女,兴平中没于南匈奴十二年。笳音茄,胡人卷芦叶吹之也。
    4. “移族从”以下八字,阁、杭本如此。云:“𬱖世雄朔易,时移群从占数,为京兆人,以书修敬于京兆尹李实。”《刘梦得集》有《代李尹答书》可考。诸本或以从并为徙并,非也。今按:《刘集》代实答𬱖第二书也,其曰移族从者,𬱖《与京兆书》外别有《移群从书》。移非移居之移,乃移文之移。盖始去其旧乡,故移书以晓其宗族群从也。
    5. 庚上或无自字。
    6. 人则或作则人;
    7. 悼或作悸,或作惶,或作惮。《说文》:“悼,惧也”。陈楚谓惧曰悼。陆士衡表:“五情震悼”。
    8. 区或作枢。
    9. 惮赫,或作变化,阁、蜀、录粹皆作𬊤辨,字小讹也。丹末切,与恒同。《庄子》:“声侔鬼神,惮赫千里。”
    10. 或无之言字。
    11. 一有而字。
    12. 云下或有言字。
    13. 灏,胡老切。
    14. 随上或无而字。管仲、隰朋从威公伐孤竹,迷惑失道。管仲曰:“老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马而随之,遂得道。见《韩子》。
    15. 论语》:“樊迟请学稼,孔子曰:‘吾不如老农。 ’”
    16. 然下或有则字,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