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异笔谈 
1827年
上海进步书局 1914年 石印本(全1册)

清许仲元著
三异笔谭
上海进步书局印行

道光下亥余罢宫羁栖武林柳泉太守郡斋客来间话苦气弱不能剧谈乃以笔代舌自夏

徂秋积成卷帙煕朝掌故则询之柳泉往代轶间则证之子寿正淮雨别风之舛以及弄 

伏躐之讹则闲斧世讲之惠我尤勤焉辄题数语名之曰三异笔谈一集归里后如有绩 

当再募赀刊之七十三翁许仲元识

 

 

 

 

 

 

 

 

 

 

三异茟谈提要

此为许仲元先生所著先生本云间产罢

官浚羁栖武林従事著述成三异茟谈一

书扵煕朝掌故旷代轶事罔不搜罗备载

而考讹正伪时时借助他山尤见前辈矜

慎之深意益见间而増智识手此一编不

无小补焉

 

 

 

 

 

 

 

三异笔谈目录

 云间许仲元小欧甫著

 卷一

  茸城王氏            张尚书前生

  钱中翰前生           钱月江学士

  两世人             沈丹彩

  叶忠节公            痴和尚

  竹林七贤            胡道人

  朱太守得官得孙         朱总宪际遇            

  董大宗伯            朱乔林

  蠢子数             醉死

  沈转运             盗名出入有冥报

  张长生             吴婢念旧

 卷二

  飞云洞             苗俗

  陈涌金案            犍为𡨚妇

  咒水              孙补山轶事

  百菊溪轶事           炎凉异态

  杨花救主            滴血

  塑匠              滇医

  王二先生            朱秋芳

  苗匪教匪启衅          柳役

  宝石翡翠文石          鸦片

  滇省命案            万氏升沈

  姚西垣听讼

 卷三

  西洋巧器            百风子

  草衣道人            濮童

  周厚基             五星

  豪博              捐金获报

  袁二如吏才           姚一如强戆            

  姚秋坪守城           梁山舟钱癖

  鄂尚书             死后为神

  平阳案             袁痴

  讼帅              科场奇遇

  死有定数            布利

 卷四

  靳言冥责            董传䇿

  斗力斗智            拳勇

  圆光              沈师楼上怪

  社张两家怪           叶参戎

  丐窃有癖            真人府法官

  高氏奢华            冥狱果报

  徐氏盛衰            奉景明

  王协衷             伪药致误

  健啖              夙慧

  善饮              陈眉公

三异笔谈卷一

 云间许促仲元小欧甫著

  茸城王氏

茸城阀阅以王氏为冠王氏有二郡人以里第分呼曰东王西王西王前明时己簪缨相继

东王则于胜国并无科第科第自农山侍御始武英总宪司农兄弟皆侍御子也侍御少孤

寄鞠于叔处弱冠补诸生寄于学宫数里外有村翁姚姓延之课子暑月黎明赴馆翁方登

楼观稼隐约间有双灯前导而来者讶而迹之稍近则灯隐而塾师至晚复觇焉才越一阡

月影昏黄中复有双灯前引矣意其必贵家有及筓女遣人与其叔议婚叔以贫辞强而后

可遂赘焉逾数年翁殁姻娅中颇有加白眼者姚夫人谓侍御曰婿本赘也翁亡何赘盍归

乎侍御怃然曰我乃无家夫人曰未婚时岂露处耶曰寄斋夫舍曰何不即与斋夫商之乃

赁一庑栖马未几遭鼎革叔本乡居挈家来城觅避乱所议于僧寮暂托公挈二子先往司

农方在妊仓皇中胎震欲娩适土寇又至急避人家竹园中倚竹坐地朦胧见一白衣老媪

为之扶掖砺甲断脐裂裳作褓料理甫毕而侍御寻踪已至举𠒇付之乃告其叔觅人舁产

妇至寓一家团聚招呼老媪则已不见数月后 皇朝定鼎又逾年岁丁亥叔谓侍御曰频

年离乱举业已荒不得不作揣摩计明年可谢遣问字者我虽贫助汝脱粟十石夫妇诸𠒇

尚可不馁夫人应曰甚荷虀盐膏火妇以十指襄之若来秋复落亦无颜见叔矣初侍御邂

逅一僧谛视曰君大贵人也若为发所压能从我游刘秉忠不足数也笑而置之至是僧又

来笑且诧曰我言应矣更审度久之曰君当一品而又似不真其故何也时瑁湖方八岁捧

茶出饮客僧惊起曰是矣此真一品君乃封爵薛淀五岁匍匐䦱门曰此亦一品稍逊乃兄

横云在抱亦携以出曰又一品也位亚于兄而贵乃先于兄后一一吻合而所遇白衣老媪

者遍访不得惟于神龛傍供一栗主即题曰白衣老媪之位至今司农诸裔岁时享之不衰

  张尚书前生

轮回之说说部记载颇多以余所闻若张尚书之为断臂和尚饯中翰之为天童寺僧尤觉

其信而可征也断臂和尚不知所从来以钝根求悟效二祖所为尚书祖母钱太夫人重之

供养朱家阁指松庵中时太翁农部家居宅在秀野桥西母王㤗人方妊将就蓐农部饬家

人呼乳医恇扰彻夜于厅事隐几假寐曙色朦膘间恍惚见僧入即呼之曰和尚且上高阁

小坐家有急事不能偸闲共话也僧不答径入惊而醒闻有哄于门者则舟子与阍者争阍

云断臂僧不来何得索夜航钱舟子云明明宿我后艄辨色即起其伞尚在方争证间而庵

中人来报僧于夜半圆寂矣 返中堂婢已报夫人举雄乃凿然知宿德再来也颖慧绝人

五岁时农部以其多言名之曰默一日闻客呼少马字者问其义客曰伯名集析其字成佳

成木尚书即哗曰我必更名否则异时必字我黑犬耳乃易之曰照即以得天字焉十四入

泮十七乡举十八捷南宫选庶常时未奉 钦点尚书仰奏云臣张照年幼未娴吏治恳

恩教习愿尽中秘书带领官掖之不起 圣祖顾左右曰小蛮童乃颇有胆笑而颔之散馆

后以检讨供奉 内廷者十八年 世宗即位后偶问张文和廷臣中有通禅悦者否对曰

族侄照曾阅内典因 召对即问曰视朕何人对曰是佛汝自视何人对曰干屎橛言下大

契即得放缺十馀年位至卿贰未必非当年龙华一会中香火因缘也所著天瓶诗二卷多

采择典题多用字如生老病死衣衾棺椁及梦幻泡影露雷等不离梵䇲读者笑此真伽陵

集也后扈从山庄坠马仍折右臂得蒙古医疗之而痊又三年丁艰归卒于道余谓和尚误

矣此福缘亦孽果也不如天童僧之能来去自如矣余又见一卷书杜陵苦𤍠诗大醉后伏

地作者墨渖淋漓后题𣢾云得地居士为稷堂先生备端阳贡收入 内庭

  钱中翰前生

前明钱少马士贵五十无子祈嗣天童住山长老耆宿也为入定觇之则曰钱宰官有家无

子有子无家言下有省乃归而施舍蓄资四十万三年而罄复往四明住僧僧曰可矣乃设

斋饭僧堂头晓众曰今有钱宰官无子祈嗣大众谁愿往众皆愕眙惟担饭僧向钱一笑堂

头曰汝亦可乃下座送钱出而担饭僧即于烧火凳上坐逝矣归而生中翰芳标肩有肉騈

起与担饭僧绝肖初名鼎瑞字宝汾更名后乃字葆馩以康熙丙午孝廉官中翰诗号金门

词名湘瑟多工𧰟体绝无蔬笋气语奏销狱起镌秩家居性好奕方与客对设楸枰忽阍侍

信入曰天童山寄来拆视乃空缄也恍然大悟即作偈曰来从天童来去向天童去笑指天

童山白云最深处遂示微疾数日而逝其孙长泽棋入第二品余见时已八十馀述之甚悉

  钱月江学士

国初十郡大社以宋既庭尤西堂诸君执牛耳华亭钱学士金甫与焉金甫字月江人颇伉

爽会行觞于千人石有中翰邵君延龄卒然问月江曰松有钱芳标岂君族耶月江对曰无

服族叔邵君即曰此乃非人前欲补我缺再三挽我许金五百我昨往索转令阍人饰词拒

我盖 国初铨政尚沿明例科中需次若今之侯廪截缺可上下其手也因大诟月江时亦

被酒攘臂而起曰不知我叔而詈之是詈叔也已不可知我叔而詈之即詈我也乌乎可势

将用武幸十郡士交为之解乃罢去未几有宏词之举月江被征而举主则殊未谋面促迫

就道至都进谒修师生礼谛视其人似曾相识握手问曰君知仆相攀之意乎对曰必有行

卷流传谬尘青目曰非也曰然则知交扬诩乎曰亦非也君之得举以老拳得之仆即千人

石上作鸡助者国䇿云昔为人妻则不欲其詈我也今为我妻则欲其詈人也君为族叔几

不反兵兹幸结衣簪缘庶友朋之詈仆者寡耳时征车未齐许以庠生入北闱举秋试明年

南宫复第 殿试二甲选庶常宏词榜发复列上卷免其散馆即授编修居官不改儒素足

不登要人之堂与竹垞最莫逆朱归后亦引退有老友刘君最狎刘君业医月江病药之竟

卒刘君大恨录其方置书中以志戒不复为人治病后妻方妊梦月江来而生因名曰梦金

字曰甫来与月江生平性情言语无一不肖月江素工奕梦金四五岁时立足踏上观父与

客奕指点胜负不爽圭撮品入第二后父病仓卒间叩父何方可服指书中方遂用之既服

乃大惊曰孽矣此即月江所误也翌日而殁窃叹密友关切而粗工自用即以卤莽报之好

谈𡵨黄者尚慎旃哉

  两世人

外祖蔡芳沚府君其大母张为少司马姊故与百庚观察为中表昆弟家居秀野桥之北曰

安素堂东偏石榴一本旁植柽柳两枝意取萧梁五仄句义也年四十五时夏午摊饭偃卧

竹榻恍惚见二青衣出树间曰官中奉取时观察未冠家事昕夕共商也强起行觉足下如

践毡絮目中眊眊不见一物谓二仆曰此何地仆应曰是名黑海毋怖凭肩而步可也乃掖

之趋府君意怪之曰此必梦也幼习陀罗尼咒每遇噩梦诵一过辄醒此独不验约数刻始

觉足履地上开目见身立廷中面南室三楹东一室壁间作花瓶式中绿纱窗六扇床上坐

一少妇窗前椅上一中年媪袭夹纱叠菊衣旁婢妪数人周遮侍一妪失声曰殇矣继又曰

惜哉男也似闻少妇啜泣声中年者慰藉声青年拍肩曰可归矣倏忽觉身卧榻上大以为

异即详记之占梦书后后五年观察就婚曲阜公府馆之贰室即之骇然如重入梦境也缘

婚礼未行秘之但问曰此间壁上旧非花瓶式乎何为改作应曰恐妨迎花烛者故易双扉

耳既弥月将同归欲释此疑即以所记示观察观察访之孔恭人恭人询之母陈太夫人夫

人曰信也异哉五年前从子馆选迎妇入都水道迂滞巳届弥月予得耗乃遣力迎之来假

馆于此生子而殇其月日皆符吻中年媪即太夫人貌癯而庄幼妇为陈庶常妻丰下颇福

泽与所记一一合观察谑曰君若不殇则中表依然而昆弟易位矣黄松石经时同行曰吾

闻之梵䇲此借生魂入舍也何以必借之故殊不可解然生魂则信有之即观察世泽堂中

常延高僧焰口施食后诵六字真言遗一鬼独不去主坛令家中男女有睡者悉唤醒一舆

夫方酣睡庑下蹴之起而鬼去拭目曰主人赐𫗦甚甘美何事促我归也后外祖年八十馀

常曰余两世人其多寿固宜

  沈丹彩

六壬之术托始黄帝然总以管邵为宗学者如牛毛大都皮传能窥其奥实有前知之哲余

所见者以沈丹彩凤辉为最沈嘉定人迁昆山陆家浜少孤露育于其祖祖有姊婿唐翁精

壬学唐翁无子授以书上有题词云元女之遗授诸管邵玉帐中黄尤窥秘奥会逢其适尽

忠报效舍之则藏枕中鸿宝鬻及借人皆为不孝且曰此道中绝四十年汝子合夭有适腹

孙目重瞳者应传此术后丹彩生果重瞳颖慧过人于易尤为别悟余晤于古与草堂借通

志堂经解与阅大半俱曾流览于易尤邃每举一部即能言其纲目且备言优劣大旨以易

乃卜筮之书非可空谈心性于王程诸说均有微词最服膺者则黄石斋之易象正及倪鸿

宝之儿易各部其所宗尚可知矣在松时有西山林塘曹姓祖茔忽生一木甲桃则乙李子

瓜而丑豆变易不常有顽童采其实食之而毙因群呼为毒树以沈公多识询之即为占之

断曰此树出海外有海鸟衔其子飞倦坠此合于申年申月申日申时应遭雷火众以为诞

丙申七月果为雷击因劈其木示沈类杨而颇香余尚见之又余妇之姑丈杨延沈占病适

其家扶乩乩上忽书曰沈丹彩已泊河干可延入比启门则已上岸矣告之沈愕然进为作

礼乩即书曰汝知无子之故乎皆习数之累若能戒之可得一子从此不肯为人作课一日

五更有叩门者甚急延之则嘉定尹握手跪地曰予有急非君不能解询其详则劫盗二人

越狱也曰予己遴干役四十名八浆船四只分四路追捕惟君所指沈筮之曰毋虞但派船

两只向直北二十里外转而东有枯庙庙之外有树树有鹊巢盗寝其内睡正酣缚之易易

耳方为设食炊未就已累然鱼贯而来矣此后有乞筮即引此二事拒之曰盗固应死然伯

仁由我未必非乏子之缘此五岁𠒇勿作孤注矣余欲学之为言子未精西法太阳过宫尚

难算凖何从定将乎乃废然罢

  叶忠节公

叶忠节余外母祖也父中丞公有声明史有传六七岁时塾师督之仿字暑画倦而隐几师

呼之醒告曰梦一人口授余诗令录之行间今固在师视其诗云君是王魁三世身桂英仍

著石榴裙一枝遥寄湘江水半幅平裁楚岫云吊古有情邻贾谊请缨无路叹终军忘其第

七句末云莫负香罗帕上人后于顺治丁酉登秋试万金记狱起同年中名士如吴汉槎陆

子元皆战栗不能终卷公与张相国叶学士吴詹事等从容挥洒而出辛丑捷南宫越数年

大参楚省时三藩底定裁兵令下公以粮道署藩篆议奏明缓办三年中有缺无补可不勤

声色而汰矣巡抚某不从遂劫饷而畔以夏包子为首夜戕巡抚于署公闻变遣长子募谨

太夫人从水门出朝衣冠坐厅事㧞剑自刎僮奴或泣而掣其肘公叱之谓网纪仆某曰汝

助我谕诸仆勿作细人姑息致误乃公事某乃助之断喉血淋漓遍身目犹瞠视也洞开重

门贼入见之皆泣曰恩主何至如此罗拜而散仆某走告太夫人欲从死太夫人曰不可汝大

有事在以遗疏授之令入京师 上闻震悼赠工部侍郎谥忠筛 翠辇南巡召见太夫人

 赐长子募一品荫选沂州剌史旋改陞府即以募为郡守再巡又 赐次子芳员外郎即

妻之外祖也三巡复 问奏云第三子已前卒止有孙凤毛在复 赐中书太夫人深嘉其

仆以为能成主忠遂以为族孙削主仆籍初公有妾某小忤指斥之妾愤自缳应童时梦中

诗谶至正命时妾亦见公叱之拜曰君今归冥婢又当复侍中栉耳此与说部中张睢阳妾

事相类第以索命而适得全忠非怨耦而嘉耦也此仆此妾均可附公不朽矣

  痴和尚

痴和尚不知所来或云沈姓或云孙姓冬夏一衲与人言无庄语间且谩骂然事后多奇验

不饮酒惟好食肉无多寡皆尽张大木先生耽禅悦多方外交乐与晋接时 圣祖春秋高

理密亲王再废主鬯未卜意和尚前知作禅语探之曰佛将成道谁能受衣钵者瞪目曰何

问为衣钵久已付汝未几 世宗登极以大木行四故作瘦词计其时 庙讳已藏正大光

明殿扁内矣王少宰母蒋太君季赐尤重之供养宅中一日忽曰今夕我欲卧太夫人床上

告之太夫人曰和尚放颠必有所为即迁别室让榻与之夜半栋折榱崩举室惊起太夫人

曰吾有压厄和尚感我恩故以身代方抢攘间和尚从瓦砾堆中闯然出曰谁作恶剧妒我

卧此竟拆屋去矣我梦未醒无已当另觅一觉耳后太夫人殁去住西林寺之万佛国一衲之

外无他物惟挟一竹笥缄之甚固每出必告常住曰慎视我箧勿得私启复有一游方来闻

其语意必有鞋笠资窃发之止一敝包袱一狗子似初出腹目尚未瞬急缄之和尚归即怒

骂曰戒若等勿启今违之此地不可居矣即跃秀野桥湍流中视之死矣三日不流亦不仆

第四日不知所在复启笥审之并狗子亦渺群谓畜生道中得悟者余笑谓斯真宿德所呵

襄样节度者衰相现前狗子也会佛法也或传有 皇太后前翻斤斗事则多附会 圣祖

召问默不能对且作战栗状乃放归或谓其辟支小果慑于 天威或谓不爱紫衣故作此

态然总与木陈天岸辈以奏对夸几缘者异矣

  竹林七贤

余曾祖姑适盛即王史亭先生之外母也家北郭之拗茭浜厅事曰孟迁堂正月呼僮种牡

丹锄声铿然知其下有石也深掘及寻得一石版修及丈横半之上有字题曰竹林七贤再

掘之果见瓮七制甚朴泥封殊固启视清泉滃然俗传藏镪久多化为水煮之可复原质乃

析薪烹之百沸而泉如故烹者怒倾去曝其瓮于墙角越翌日史亭先生来告之故史亭先

生嗜辨古器据而摩挲忽有莹莹触目者意馀沥未净拨之乃一小锞作梅花式余幼时犹及

玩之真精镠也姑两孙皆以孝廉作宰一蜀一陇迂儒拙宦清贫綦甚余数年前过之门庭

如故牡丹憔悴尽问以水瓮云尚在其下第七贤则删为六𨓜矣谐铎中有饮水吐银事固

属寓言然银可化水水亦何必不化银第一两一铢皆有定数而徇者乃欲以智力取之谬

矣观锦江事更当恍然某年蜀旱江流顿浅共传张献忠所藏有漏出者乃请于官戽下流

选手手摸捞之果得金一万七千有奇核计人工货食适足抵付无毫厘盈缩补山相国乃

饬罢之

  胡道人

余客燕台时表祖姑夫王史亭翰编话胡道人事甚悉燕台多缁而少黄惟郊外白云观为

元邱长春修炼处重九日各省全真皆集焉胡道人亦必一至然不住观与程仪曹世淳习

多主其邸程云遇一老民云舞勺岁曾见之状貌已如八九袠有女嫁通州女白发堆雪而

颜同少女道人嗜酒不穀食日饮无何而已史亭先生招之饮即来醉又留宿卧一方杌纵

横尺有咫㹻盘蠖屈辗侧欠伸绰绰然也赀郎汪员外秀峯者嗜奔走内行不修与仪部同

里闬闻道人名欲见坚辞不可乃与程谋阚其来也即之道人色然起曰汝汪启淑耶见我

何为汝某日作某事可见我否枚举数十端皆屋漏叆昧事汪汗出如浆惶窘伏地程出不

意强为解曰公真大醉狂药祟人无以为意道人曰否否若得见我尚为有缘能痛攺前非

幸保首领不信试志吾言三日后即有奇祸亦可小惩大诫也后三日以坐快车出顺治城门

触石坠车碎首几殒疗月馀始瘥迹稍敛而胡仙人之名逾著求见者益多叩以吉凶道人

终不言常谓史亭此口祇宜饮酒耳后有强嬲之者道人去不复来翰编子征士秋泉方髫

龀值其卧辄戏弄之一张目即复睡再弄之鼾声起矣肤鳞鳞皴如古松弹其额声出金石

俾壮夫竭力推之不坠或云本西山老狐秋泉云容或有之

  朱太守得官得孙

功名子嗣皆有定数或意中而失之或意外而得之营营者自不知耳前凤翔守朱公又韩

沂总宪大千椿祖也少孤贫落拓殊甚挟布四匹钱两缗徒步入陕访其戚至则戚已罢官

去无聊中邂逅一旧邻人讯之则现在通渭陶令署中办差朱在穷途急不择事即恳作曹

邱偕至通渭而署中颇患人满邻为筹画此间无位置主人将赴省盍同往再觅机会遂行

甫半途忽接制府急檄仓卒无捉刀者乃呼诸仆从问曰若辈有能作楷者乎文吾自为之

邻乘间进曰傔有戚朱偕来似可即召与谈如旧相识及谂家世责邻曰若不早白我屈辱

朱君甚矣肯为任记室乎朱诺诺即于旅次订交焉时方征噶尔丹回通渭未几奉 旨派

陕西协济车辆出嘉峪关通渭分造五百限一月成陶公集幕中人熟商朱公进曰毋躁命

于关厢悬示有以旧车来售者需双轮完无好丑皆纳第一日来与之金五十来者潮涌再

三日即减其半继而数金可售矣十日车已盈千乃整理之韅靷鞅绊咸备又旬而毕将戒

途朱曰毋躁能如限已见干办太速则非新造之情见矣为我征黄牛之革革集令缝巨槖

如其车乃令车载一槖依限将戒途朱曰毋躁呼解车人来授以密缄令行至爱曼河干启

视则令于槖中载水也时沙漠外多戈壁无泉军官饮乳酪驼马皆龁枯萁多倒毙水至士

马欢腾圣祖大悦破格擢陶监司陶即为朱君援槖驼例授县佐不十年荐陟郡守后以负

气多忤罢归时总宪父年十七将婚而夭凤翔独子无可继者乃抚甥王永椿为子家居多悲

咤半年后妪婢辈窃窃私语谓少君故有子今寄缝工沈姓家遂迎之返即总宪也盖少君

私一婢有身惧父不敢告又将婚不得已嫁之缝人娶婢五月生𠒇凿然知朱氏子也后总

宪贵封典有父而无母盖嫡母未婚父亡已别字生母嫁缝人又不可封乃以貤封庶祖母

盖之

  朱总宪际遇

朱总宪娶于许为云南臬司鹤沙公孙婿行人司副尭衢公婿也鹤沙中顺治己酉进士齐

年若王伊人张曼园袁丹叔周宿来诸君或用部属或用中行评博或径授监司郡守惟鹤

沙公独选庶常时尚沿前明习俗乡绅最重翰林以入阁之阶也于是投势寄产者异集上

世本显宦至公乃益富中年即告归苦无子养子三一姊子一妻侄惟七垣重以嫡侄嗣六

十馀始举尧衢不事生产产既为诸兄瓜分纲纪又从而蚕食之四十万家赀至司副暮年

荡然矣一子以备书叙州别驾选直隶之开州以官为家不能归司副八十馀栖北莫家衖

一舍如舟上漏下湿恋之若广厦以前后左右皆妓舍也四干仆皆拥𢈲赀轮供之供亦甚

简然日必需钱四百尽以买花冬月则翦彩者起最早辨色即往妓家送花必遍间遇雨雪

不知笠𡲆淋漓踯躅不颠踬也在都时与于襄勤成龙最契同官司副又副榜同年时襄勤

持节清江督办荆隆口八驺过访室不可坐即立委巷间询君有子弟胜官者乎答以无有

固问之则曰有聓朱似可然不知其愿去否也于即登之夹袋檄召朱去朱有吏才勤于职

事功成以别驾衔叙司马选处州同知后晋陟巡抚内陞左都然当其发轫亦于无意中得

之真可谓巷遇矣

  董大宗伯

董大宗伯邦达少綦贫父某亦诸生性迂介工篆隶作室扁及楹联剥灰堆钿皆精时张茹

英员外方修西谿山庄招往奏技仆辈憎之背呼董漆匠与余外祖暨黄君松石独相得雍

正癸卯得天司寇以侍讲副八闽试董君与二人商曰余子幸充拔萃将应 朝考无以行

侍讲肯挈之乎得天至即言之一见大赏识曰三山一榜中无此材也未几将北上得天谓

外祖曰董君寒士昨以二十金襄车价亟持还之北土苦寒视其衣甚凉薄即以备御冬可

也翌日来谢则凉薄依然诘之曰家本无赀此二十金亦贷之戚友者寒士宜寒骨颇耐霜

雪不愿以子故增父累也司宼闻即以己衣两袭赠之同寓皆赆以表里得衣盈箧至都

朝考入选以戸部小京官用又三年联捷选庶常其父就养入都附粮艘行至天津暴疾遽

殁东山仓卒徒跣三百里扶榇归至台庄阻浅颇为旗丁白眼议迁柩古庙中孑身先归另

筹雇舟来迓方相度间忽遇枫溪人程香䈕亦以守闸散步字呼曰董孚臣何事至此闻君

聚贵乃憔悴知许董即稽颡月河傍备告近状程曰吾方入都坐监挟二百金计此间去八

十金可达今君有急即以百二十为赙且助之料理乃别服阕起复遍告同人为香篁说项

虽麦舟之谊不啻也又数年香篁竟以东山本房中式司寇谑之谓移孝作廉以秦关贱售

矣后司寇身后以亲家蒋中丞籍没其狱中寄妇诗卷存女处卷中不日不月句 纯庙疑

其怨望入宫方沉吟惟中官郑侍郑素在 内廷掌载籍急检毛诗进曰句似出此 上取

阅乃释然时余考九香府君寓伯庚农部所闻信举室恇怀府君令闭前后门勿许一人出

惟检得天著作稍似嫌忌者即焚之言毋贻害他人即最上妙品不敢惜过午忽传董宗伯

来农部曰吾生矣仓皇间出接见即述 上恩旨令往西苑硼头复荷不必革职之 谕农

部呈请先臣手泽颇伙且饶藏书古绘求赏贡十年 兪之于是帐颜袖幅一梅数竹皆以

充贡而得天司寇之真迹尽矣苦后人不振孙鉴接 驾苏州 高宗召入行在命题特试

誊写甚劣 谕令习字三年再试归后字仍不习试亦不再也而宗伯子蔗林相国犹承父

志眷眷恩门数十年通好勿替余幼年犹见宗伯赠外祖一小立幅烟云缭绕有𨓜气真朝

披一品夜抱九仙者张宗苍瞠乎后矣

  米乔林

廓尔喀之役补山相国奉 命入藏督饷从行者中书周肖廉别驾胡雪方蜀道本难康卫

藏则难之难矣﨑岖过察木多数站至墨竹工卡支帐甫就忽有浙客米乔林请谒相国喜

曰真空谷足音也问之乃肖廉姻连肖廉娶山阴马寄籍泺阳米父亦以北籍来教授颇相

周旋乔林以佻达为父所逐其戚有倅于蜀者依之流转至此献越酿一小瓶云居停主以

革囊携至尝之如挹天浆即留共饭情话良久别去明晨欲行乌拉不集滞留竟日此弊途

中时有之盖番人言语不通理谕势驱均属无用需徼土司始办正踟蹰间乔林适来告以

故曰吾试筹之米故无赖妮一蛮妓译云坐鸦头因与土民浃洽且通蛮语乃诏之俾招乌

拉婢遣父兄招之薄暮大集五更行矣相国更大喜复令番民等前站晓谕后站蝉递而下

由是无复阻滞至杨八景驻札乃以米生功 上闻乞以八品用得 旨竟与七品将补州

邑肖廉力阻告相国米生轻躁宜且试之乃借补州判旋攺县令不十年陟剌史居然水晶

顶子挂朝珠矣予客成都时于肖廉处遇之雪方谑之曰君已驱五马曾迓宝眷否曰已遣

人往滦肖廉曰非也谓佛国中散花人耳乔林大惭

  蠢子数

蠢子数托名康节先生在晋省某府今移太原其书汗牛充栋其法先问父母生卒及娶妻

生子岁月不合即令查查或历数日亦有终不得者合即掣一幅付之始末胪列真名称其

实也其语或騈或散或文或俗若隐若明若庄若谑则又狡狯殊甚余曾见三纸一为袁方

伯柏田由誊录起家繇辞似科第而非科第微词嘲讽殊见滑稽初任金华佐两字借点极

巧继而题长兴晋西防保堪陞擢福州以至被议捐复语皆暗合戊午春馀方以观察需次

出书示客是年下一联以飞霜对明月时都匀宰程栋尚为运司主藏吏偶至诧曰作转运

矣不见司署前石柱乎后数月果符所注方伯喜屡出书索解补首道晋闽臬皆可意揣后

数岁有中流砥柱字不得其说方伯意或当调陜嘉庆十一年余以运铅入楚过黄鹄矶见

中流砥柱四字大书深刻不啻泰山碑也以告方伯共为恍然嗣再作旬宣 内召放还一

一皆可意会膝下三人书云两子送终长君厚堂竟前卒亦验一为完颜制军魁伦时制闽

浙以阅兵驻武林萼楼张观察邮寄以示僚属前半节目众均未悉制军则曰甚验后则纶

綍簪缨作联众皆贡谀谓入阁且袭爵也魁亦居之不疑盖尔时以参伍浦 眷甚隆拜相

封公亦意中事但杂以生死字様疑之则曰大约极品后即考终耳其后仍有 恩膏优渥锡

予频烦等语益信其吉岂知为 赐帛谶异哉生死关头乃 严旨中语尤奇死后 仁宗

念其前功恤还没产且录其子末路亦无一字不验其一独不验则钱星垣榆所藏也隐其

姓名造中载连捷科名宦场尤利弱冠馀以进士分部六十陟侍郎出作巡抚后忽直书曰

天颜大怒臣罪当诛又一行云魂归玉笥峯头鹤血染云阳市上花考玉笥在江西而星垣

云系闽中人又云其人初官额外寄晋问命得此怖绝弃官归长斋事佛年四十归道山计

已减龄懴劫矣三纸皆粗疏朽败字更恶劣潦草不可解星垣复云或以 高宗圣造试之

则祇四大字曰万寿无疆疑其附会

  醉死

南洲茅祖母舅簉室吴孺人父吴翁无子寄食余家髫时见之已七十馀为余言余以嗜酒

故得两死壮时以贩缯入闽来往温陵其友业教曲适领班至郡厨烧春方熟群伶少年选

事谓曰翁称善饮能尽一杓吾曹度曲以有杓以量酒一杓得茗椀十八翁曰可曲终而杓

已罄笑曰何伤乎甜美甚可口也方逾阈触风即仆幸署中有知医者教以大长桶置井泉

卧其中发及手足甲中出血如缕以生腐置臆即焦熟尽一箱乃已医曰生矣仍以腐浆灌

之三日始能𫗦縻病卧月馀百日始复初此一死也继又以洪醉夜归迷路走荒郊遇一僵

尸攫之彼醉不知以为人也时手一蔗竿翁素武勇力击之仆倦极迷惘中触一野厝意即

家中卧榻据之酣寝黎明趁墟人过见尸諠噪翁惊乃起怖绝遂不敢夜行此又一死然皆幸

免若蔡孝廉则真死孝廉名焜余中表兄舅馨山上舍子素不甚酒秋捷后公车北上燕赵

苦寒饮烧春甘之遂非此不饭量固不洪日不尽数两第廿年来日饮无何铢铢而积之腹

贮者已可盈缶矣一夕扃戸寝晌午犹不起家人怪之抉扉而入室中滃然衾帐皆焦半身

烬矣手犹握烟管竟与本草所载倚马焚身事同盖烟火引线翛如爆竹之发耳嗜饮者曰

如此反真洵大佳事殊深转辗床褥者亦愿为陶土意险诨也幸际太平何必觅山中千日

  沈转运

沈转运树声本名云际工制艺试辄冠曹偶第性落拓好狎邪游以乾隆癸酉拔萃兖八旗

教习丙子丁丑连捷乡会功令教习期满引 见以知县教职分别铨用时兼管国子监事

陆少宗伯宗楷以其进士也另援雍正间旧例书绿头签作部属知县兼用 上疑其市恩

也黜之沈君亦以教职用乃易今名寒毡数年始以本班选江西之弋阳岁中秋署中小䜩

酒酣戚友戏之曰君素跌宕邑有流娼某颇韵盍往观乎君曰诺即趋而出阍者见之讶本

官之微服也以小䜿缀之急呼舆从身押往不过以县多地棍恐其不识挟诈无他意也𥪡

导之行重门深闭人声甚隐立户外稍久舆从至足音跫然有瞰于𨻶者举室大扰觉有异

排闼而入见异言异服者数人急窜奔迸苦巷窄不四达悉就擒至县研讯则邻邑大伙得

赃避此俵分也遂以获盗功迁司马焉到任迟延复被议入都蒙 恩转陞建昌太守居数

年又以失入案例降三级 上复命送部奏对甚契适太原守缺晋抚已奏调平阳沈君之

爕应补所遗得 旨即以沈树声补太原异数也隆隆日上藩臬督抚皆意中事不数年陟

长芦运使乃以奏销不及额鹾使登之白简放归与沈杲之师最昵常云兄遭际大奇或掖

之而踬或抑之而升吉凶相倚而无心获盗事尤奇真可谓入穴得子也流妓合以举主属

之李宫保绪论洵灼见也石榴裙底乃不得作逋逃薮矣

  盗名出入有冥报

申韩家每以从宽为造福暁岚所谓四救先生是也然死者衔冤冥责亦无少贷汪润亭师

罗凤翁常言其友有幕于三山者则忘其为闽为侯官也与司钱谷者分东西室下榻中一

室为办事公所一岁秋间居停有嘉会署演剧诸客观且饮钱谷友适为疟不出昏后疟作

𤍠不可卧起步室中迷罔间忽闻曳纸声历历即帘𨻶瞰之见中室灯光如豆一人翻卷太

息审睇之则无首大惊仆地署中多铺杉板震声轰然宾主皆惊辍席问讯答以疟发卒倒

无他也明晨独招刑名友来询以案上何卷答曰此一劫案吾以枭斩太多欲活一二囚耳

钱谷告以宵来所见且告之曰恐欲贷者必宿盗故被戕者现形刑名友故愎曰我闻狱贵

求生不闻求死我自用我法弗乱人意竟用宽稿稿出而病不及月竟死然此为故出意尚

无他若以故入邀功则得祸自应速且酷耳钱剌史亮工以州司马需次时捐二千四百金

市大盗三得保举盖楚北恶习应捕人择少年丐饲以酒肉恣其嫖赌继乃诲之窃盗渐乃

习于焚杀有购之者即缚以充戮如畜羊豕然盗亦视为固然慷慨就死不怨不怖解付司

院绝无翻异者亮工以是得剌沔阳明年莅任眷属尚在省妻陆宜人梦有送爪者启其盒

则赫然三级也惊醒急足来报亮工病矣未几竟死死之日即三囚正法之日也尤奇又数

月陆亦卒人命至重鬼神难欺奈何以贫民断颈博𤍠官进爵哉

  张长生

余宰兰谿时有催解委员陶贰尹来留之署不住乃送船上居陶君固戴莲士相国婿以为

贵倨态耳数日忽遣仆递一失单窃去八十金且失一委牌无以消差余大疑即嘱段尉迹

之俄顷带一人来名张长生即招陶君共讯之供云昨夜四更若尚与客饮若上坐某妓比

肩左坐钱店客叶右坐袜店伙颜若欲赠妓无赀假叶姓四洋与之安所得八十金委牌置

几上若醉倾烟烬烧其套我得之无用计当尚在船内所窃者一短褂一雨衣皆颜客物不

信呼某妓讯之陶君瑟缩间不辞而别余乃薄责二十赏以青蚨四缗谕令攺业长生则大

泣崩角曰公杀我矣此地商贾多波面笙歌竟夜不绝胠箧殊易偶窘迫同侪中有无相通

否则捕人周其乏也今从公䇿良者以我为窃窃者以我为良无容身所捕者仇我更甚有

案即以充贼拘挛敲仆无已时矣余叱之则曰无已再日乞八合米所赐足办盐菜置我翼

房中终公任我乃理故业耳斯事庸琐不足记第思陶君故望族且贵人婿以不自检束身

乃与狙狯伍为偸𠒇所笑张长生性非凶恶一堕下流欲求自拔而不可得无论贵贱均当

刻刻作执玉捧盈想也可畏哉

  吴婢念旧

绍所盐商汪君大丰为予言其族母有婢吴颇婉顺母怜之后病且死嘱二子善遣子亦孝

体母意𢈲赐之遣老仆王送归其家婢父母均前卒两兄皆无赖所赍既诱尽更以二百金

鬻之远所音耗遂绝久之王仆急事往闽渡海遇蔡谦被掳驱至一艇中忽有呼之者若非

汪孺人家王伯乎仆谛视急呼曰吴姐乃在此救我救我吴叱左右解其䌸谓两兄匪人荡

我赀复计陷我此间夫出海捐千金购我颇厚我然所为不道我微讽之渠亦自危然以群

伙牵制不能决仃当与之俱烬矣俄顷蔡谦夹群盗传呼曰出海至盖出海者舶主尊称非

如宋江之假保义头衔也谦短衣袴褶悉以红毾㲪为之妇则戎服襄头居然压寨夫人但

男女均徒跣耳指王谓諌曰此我旧主仆昔蒙其惠老且贫勿责其赎也幸送之归蔡诺之

赠之金并一旗曰执此海道无阴王与婢大泣而别归以告其兄二兄鬻妹金已罄计为盗

亦得入海投之妹闻即怒曰人之无良我以为兄必杀之谦为宛转解释始抱头鼠窜而归

后余宰永嘉晤邱军门言蔡谦败后以巨炮自沉其舟则真与之俱烬矣吴虽遇人不淑陷

为盗妇死殉夫无名然与王翠翘之人尽夫者不尚有从一而终之节哉

三异笔谈卷二

 云间许仲元小欧甫著

  飞云洞

予以饥驱踏万里路足迹遍天下未至者惟两粤奉天甘肃及福建五省佳山水遭逢不少

惜无济胜具能效谢公蜡屐每读名山记而怅然幼时在家最爱横云小赤壁巍然一邱居

然壁立千仭家住泖滨扁舟过塔下亦有临风飘然遗世独立之致壮而之四方于苏则喜

书院前柳阴小桥夏月坐其下终日于润喜金山然以为未若昇之燕子矶入矶尾尤胜柳

暗花明绝似天台明岩下村落惟梳妆一楼无谓辽后安得至此酒佣附会陈妙常尤可供

哂于杭则冷泉亭第一西溪理庵均以幽胜佳绝处不在杭而在严七里钓台真仙境也于

扬惟虹桥可一片蒨丽皆工笔画李将军金碧丹青非龙眠白描手之楚则丹崖碧障与黄

鹄矶均属大观一至蜀道云栈乃步步引人入胜炫人耳目子过时正盛夏毫无暑意当新

雨初霁峯峯挂瀑喷珠溅沫拦入笋舆鸟声和之马头冲处衣袂生云如李杜诗韩苏文不

作一笔平衍也壬子岁谒陈桂堂于辰州是岁山水大发望大小酉山风雨迷离云烟出没

可望而不可即嗣是捧檄赴滇离会城四十里驿曰板桥宿焉脚靴手版将料理折腰耳食

后行饭出逆旅展眺忽见一岫横前夕阳映之金碧辉煌落霞万顷与山一色盖山皆石笋

笋皆碧色又均嵌空玲珑成此奇特石湖之万笏朝天与黄山之千株临荡均黄石且质钝

殊有仙凡之别晨起初暾乍出另成艶景恋恋几不成行马上犹回首数四后每逢送迎辄

留一宿然终未若黄平之飞云洞至今犹梦寐遇之也言山水之胜曰雄曰奇曰秀曰丽飞

云洞咸备焉将至数里见千寻挺立前后左右古杉参天无所谓洞也寻之在绝戸之下翳

荟交蔽水帘一桁无路可通由其侧螺旋而入已倏在水帘内矣盖沸泉据山顶奔腾而下

至半山石忽横裂一罅瀑布千仞自天而下冬夏不绝似山灵珍秘不容人窥洞中石如朵

朵碧云乘风欲去最高处立大士一身庄严妙相善才龙女丹鹦绿柳皆具据云天生不假

雕琢也佛像藻缋或少可着色若云之为云断非人间世矣玉泚潺湲芳草芬缛四时皆春

亦仙亦佛内一碑镌王阳明记略云人即有山水癖至黔而倦盖登陟剧劳危险可怖且佳

胜颇多心目均餍独至此则佣夫贩妇不解幽寻者亦如淮南鸡犬一晌升天飘飘乎羽化

登仙也读此不啻以洞云持赠矣予谓冷泉以秀胜虹桥以丽胜丹崖以雄胜碧鸡以奇胜

飞云兼而有之真能集大成者予癃老咫尺西湖懒于杖履良由曾经沧海除却巫山难为

云水缘也然如飞云洞者常在梦魂中每拟仿宗少文卧而游之

  苗俗

猺獞狼猡字皆从犬明其在人兽之介也黄陶庵先生百姓皆以王为爱也题文云杀人不

闻以牛代若迤东三府则此语殊未确矣昭通东川开化俗狞且蠢命案最多皆不办明目

张胆呈于有司曰恪遵苗例谨以牛充牛亦视家之贫冨富者至千贫者数百不尽牛也首

曰牛头末曰牛尾中曰牛腰必以牛外则束缣牛也炊甑牛也甚至只履亦牛也罄其家之

所有而已当事者或绳之以法则大哗谓此伧非人情我家不幸死于斗狐𠒇寡妇赖牛以

活故曰偿若诛其人虽爼醢之于死者何益于生者更何益安所谓偿无已其分牛为鸷以

间执其口一牛折金四或十或八则分防之公费也上游亦无从禁之不然凶手固无辞尸

亲必违抗案终不了矣昔岁额薇垣以滇臬升此犹笑问此间惜无此例得无重劳案牍乎

然此尚等人于畜若迤南边外则更畜之不如腾威之交有曰三角毛者剃其发留三绺作

髻故名是人中之枭獍父母老则杀而食之谓是龙钟潦倒者吾见之恻然殊不忍藏之腹

中庶得其所哉以告父母父母尚强或丐徐徐云尔至笃老则亦甘心作脯欣然就烹戚好

均分以杯羹或偶至病毙则群詈其不孝不可以为子不可以为人矣若猛缅之以囚犯饲

老卡藏卫之以尸骸喂鱼鸟犹觉罪可末减矣羁縻荒服 王化之所不及圣教之所不通

第彼一方皆邻西域而活佛亦复救不得应以乾闼婆阿修罗人非人等身得度者即以人

非人等身而为说法魔王世界何时渐入皈依若近佛国俟父母死而食其尸不愧近佛之

名哉

  陈涌金案

陈涌金四明慈谿人以贩药川湖起家生四子长前卒次美思守药肆于杭三贡元多病四

尚幼长与三皆娶于吴以女兄弟为先后次媳乐黑腯而媚如南汉宫人性狡狯长子无嗣

遗一女曰阿猫美思有二子伦序相当大陈吴氏与阿猫不欲欲以贡元妇小陈吴氏子为

后且私告所亲乐氏泆荡不堪以吕易嬴也乐氏切齿乃诈为代天子职就养无方涌金本

无赖竟陷以聚麑焉自此倾陷阿猫母子者愈急值大陈吴氏病疟乐氏诈为秤药量水赚

阿猫取炭于剂中入生鸦片三钱木鳖子一钱服征寒战不止遂绝众者不察阿猫独心疑

之哭泣中间以怨詈且微及新台秽迹乐氏乃与涌金合谋诬其与长年奴高宏道奸以铁

签自口揕其脑杀之乘夜埋于旷野时令慈谿者楚人黄兆台入涌金妹婿叶生言以杀有

罪子孙寝其事族中有请检者反扑而逐之慈民大哗时予奉迈功中丞檄清理积案寄居

府署一日秋坪郡伯仓皇来曰殷主簿煦自慈谿来有所闻否予曰铁桥现在某先生斋无

所言也秋坪遣仆邀至促𦡀密问之铁桥云惟闻陈姓有故杀女孙一案闿门事秘无从悉

其委曲予谓秋坪盍遣人消息之秋坪曰铁桥甚精细尚不能得其委曲何人可遣黠者任

偏私愚者受蒙蔽翻丰其蔀矣明晨秋坪又来曰富观察亦有所闻顷以询我我答以昨有

风闻以未得端倪不敢遽禀予曰然则遣人不宜缓秋坪即啇其人于予予曰家人不习地

里胥役叵信惟计天一阁管书人邵姓充学院吏明干忠实可往秋坪曰我亦彷佛识得即

密召之授以方略邵曰陈姓侦探者多一归泄矣即乘府署差轿以行二更归报命曰胥有

戚家邻于陈托为探戚者里闬群议颇详亦访于数里同事某家所言皆同大约通奸事虚

谋产事实故杀事亦实棺埋丛葬处尚存且闻阿猫所字夫洪姓现谋赴省上控秋坪转告

观察观察即嘱其提讯予曰提讯太骤恐万一参差难于转手鄙见欲易提为调匀曰甚善

乃飞札慈谿来府至黄令惑于劣蕃某执迷不悟议三日不决秋坪乃提府亲审十日而得

其要领廿日而悉其端委匝月而为鬼为蜮胥无遁影矣定案之前夕秋坪宿城隍神庙之

左厢祈神印证署中家人周姓素勤慎派令守夜犯证三更后分别管押嘱周轮视之至晓

乃已是夕闻门外呵殿声意谓主人归也恍惚间中门閕然一凉舆入坐进贤冠蓝袍者短

而髯非主人也惊起瞻之殊无踪迹心讶之不敢言也初秋坪恭人瞿略解案牍一切妇女

幼孩讯后均送内衙安顿抚慰之且诱使尽言故鞫狱常窃听是夕梦见秋坪向东坐中坐

古衣冠人两青衣锁一少女入白衣衫上血迹如雨点中坐人略诘问即饬放之女起北向

叩首复西向谢秋坪又前趋一步东向叩首若知己之在后也见秋坪躬身如有所问神伸

三指示之朦胧间闻升炮开门霍然醒则军门前明炮也案遂定乃以本府单衔请检焉时

予已委权金华令奉调赴省迈功中丞清问甚切乃手疏二十馀条以答中丞即以付问官

承审者棣华太守主稿者兼山别驾提棺至省检验而黄令复百计挠之贿高自认奸夫挺

身作证且诬阿猫曾育私胎埋某处惟二妇陈吴氏独抱义愤藏阿猫被难前三日月布一

缚嘱其洗换者高乃伏罪陈欲购而毁之许以百金不动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谅哉两吴公

推勘周匝纎悉入 奏惟新台一节太秽删之定乐氏立斩美思绞候赶入秋审涌金满徒

高奴流涌金猾甚声明年已七十例得免罪验其监照乃减年报捐指驳无可自白也后部

文回提乐氏监绑涌金见之一恸而绝洵白首同归矣李三郎逊此情种哉初秋坪乍莅四

明颇不理于众口至此乃六邑交颂之好事者至演为杂剧严禁之始止黄令部议革职

特旨发军台后遇 赦始放归

  犍为冤妇

乾隆五十九年予自滇入蜀道出嘉州闻途人犹啧啧语姚方伯宰犍为时雪妇冤事妇忘

其姓待年夫家夫出负贩姑待之无恩小姑尤狡狯数恃母凌之一日互讦小姑不胜愤甚

乃以菜虫药置粥中毒嫂姑不知也啜之诸窍沸血暴卒小姑诡甚转以诬嫂众信之前任

某令亦信之案已定一如莅任独疑之请于制府展限覆讯研鞫兼旬迄无端倪乃置狱城

隍庙中屏人令两女同室使人窃听之亦不流露至第三夜夜将半一如假寐隐几神旁二

囚争折既久疲倦欲卧惝恍间木偶起立势将扑人小姑大惊曰休矣不敢矫矣药实侬置

然毒嫂非毒母也母自啜之伤哉盖右伯幕后置人推神而起之小儿女畏鬼真情遂毕献

予有乐府纪其事云犍为有妇君姑虐之小姑尤惎置鸩毒之置鸩本毒妇误食乃中母小

姑恣反唇嚚嚚口戕口懯姑众著杀母何堪众曰可杀孰宥之三妇亦俯厥首刀锯自甘公

独心疑妇愿且慈蜂目豺声惟小姑有之敢不慎之又慎而陷人凌迟移狱庙中谳三更鼓

𬘘𬘘土偶赫然起神目闪如电女也惊丧魂肝膈乃毕献狱定称神灵几筵纷牲醴醉后隶

漏言隶实拥其背土偶灵何来使君小游戏色听诚审矣设教果神哉君不见塔旁榴花冤

妇栽杜鹃啼罢榴花开按二姚两狱四明之神真犍为之神假然假神何必非真真神何必

非假神之为灵昭昭也侯其祎而

  咒水

补山节相自藏回川仆沈姓坠马伤脊而伛乃呼之曰沈驼惠瑶圃谑曰不意司马家仆化

作柳州种树奴也闻土人有张刀刀者工咒水使治之张治病用两刀得此名饬役唤之至

了无术家诸具但索净水一瓯令沈隐几露其背对水咒数四以手蘸涂之上下既遍乃出

其刀刀不甚锐刃甚薄迫脊骨划之自项至尻约二尺许无点血沈亦不觉也刀划处已成

一沟另以小钩爬挲得一物如琴之少紽引其端掣之亦径二尺许颇纫又划其右亦如之

仍蘸水𡍼而祝之吻然无少䀶迹而如钩者竟复如弦矣时胡别驾青上患下马痈未溃痛

不可忍闻其技神亦使视之张曰此内症非予所及但蒙君相属而不一显其能愧矣乃亦

咒水涂患上扶胡曰起胡方转侧罣碍张迫之曰勿虑掖之起坐床沿进履曰立挽其手曰

步立而步即赴墙隐小便了不觉有旧患也旋与众共饭安寝竟夕至黎明而渐楚以次加

增及昨咒水时则仍如故盖所治惟折伤一科耳予在滇中一日过五华山舆人失足仆石

上伤其𦡀盖骨已中裂不能举步乃借马乘之归而舆人已来视其𦡀完好无恙云倩一咒

水治之费五百文予以一缗劳之欣然去明日复来执役矣肖廉云军营非若辈不可虽中

铅子洞胸着背胥能搜而出之与蒙古医人分驰争胜也闻亦有能疗痈者祖气诵咒撮其

患作势掷柱上或墙上翌日则患者病顿消而土木无端溃烂矣此术之最高者其次须有

生气者代之草木禽兽皆可视其术之浅深尝缚一犬撮疮空掷嗥然长吠如负重创下者

能移于本身以要害处置闻散地今痘科有入眼者可移出著臂上尚其遗也术虽不正以

其疗疾罕有禁止者猺獞闲中金蝉蛊或脮为邪人所易亦须土人疗之然皆师巫且妇女

居多亦厉禁之所不能绝也垓埏之广诚无所不有哉又见桐下斫然载苗人能咒人腹中

所食熟肉变为小猪咬人臓腑然其辞但云东池王母瑶西池王母瑶无他秘幻也然咒之

奇验此与诵苕帚二字得道者同为不可思议矣

  孙补山轶事

补山节相丰功伟绩载在本传者众皆见之第其济变之才机牙四应真得韩魏公遗意有

一二轶事得之所闻所见谨志之以补家乘之缺且俾后之为封疆者则效焉驻节前藏督

办军需时梅勒子二等侍卫某奉 旨省亲势张甚至衷塘从骑鞭挞夷人乌拉逃散粮台

传误委员飞禀报闻节相即通札各站风闻有某人骚扰驿站今发到令箭一枝不拘何处

擒获许以军法从事本院已夹片密奏在案矣某闻之不教驰驿自乘军骑星驰而去越旬

日已接后藏来信某人已至军前矣方小濂曰中堂此举未免太过笑曰无此大胆委员就

擒亦必告我且某虽骄亦非痴绝断无见此告示自就显戮虑或倔强故以密奏吓之此等

琐屑何足渎 圣聪也凯旋后节相亦返成都帷办善后者一道二府暨同通州县佐杂数

十员尚短商上尾欠银二十四万禀请迅速解往承宣使闻嘉言谓军需无着之项已多诸

君但计目前不虑日后掯不肯解各承办道府之先回如符如石如赵如沈皆群起争之相

国谕曰君等当日为边陲用兵若先筹惜帑岂能集事藩司计臣勾稽核算乃其专责何妄

争也绝口不道第三日身自拜晤闻公谓入藏诸公用帑太费自须查核但自臬司以下均

有经手惟老司长无所回护本应老夫自行缘新自藏回且批准多由本院亦须回避拟奉

烦一行明日即当移檄老夫七十馀人居然雪 万里司长壮猷强仕尤宜勉力报 围塞

外望帑如岁迟则恐别生事端一定行期当折报起程兼飞饬委员珍重而别闻藩惶窘即

日钉鞘委员且多给簠费飭令星驰而去查核一说闻藩固不敢问节相亦不复言也一如

肖濂偶一题及节相必曰好藩司符石诸君原未免太不撙节若彼竟毅然请行我转不敢

遣之矣

  百菊溪轶事

嘉庆丁卯匊谿师以两粤开府乞病内用时海寇荡平许由水道缓程仲时在籍迎谒于秀

州之陡门将别颇申颂祷师曰三十年老师弟不合说句良心话乎盖北语谓箴规也仲起

曰师今稳上黄麻金鉴家风愿正色立朝益养曲江丰度师蹙然曰尔言良是第吾以刑部

尚书用汉员为金兰畦光悌其人张汤郅都也吾不与衡如民命何仲对曰昔径山示童子

公案云汝进一步则死退一步则亡作么生童子曰吾旁行一步何妨师首肯者再面 圣

即力陈病尚未痊乞间散自效遂攺总宪庚午师以两江节钺底定李家楼漫口仲谒之袁

浦方工次乍旋善后事宜羽书旁午见罢谕以傍晚再来晚鼓复入小室中帷廉山万生侍

师谓万曰明晨拟谢神兼发赏冗集无暇今日向君乞半日假小欧欲叩奇闻须与畅谈耳

偶有遗忘予仍补之即言廉山在废籍已久予以夹片请之俾考功无从指驳第一快事仲

方代申感谢师摇手曰累渠不浅尚未同作波臣已为大幸又言初授节时自揣虽敭历中

外有年而行水金鉴未曾细考顿首固辞 上谕卿才自足办此有所陈赐无畏徐议用人

理财各䇿乃以大司马吴菘圃璥为监理鹾院阿勒精阿为协办既至开引河筑长堤粗有

就绪匆接陕督书言塞外大雪封山来岁春融建瓴而下施工愈难合龙尤宜迅速节署设

一乩师素崇信乃祷于神占于三月二十一合龙乩许之但云尚有惊恐于是庀材鸠工下

埽筑坝择二十一日午时合龙龙竟合矣二十二日三更后天大风雨继之以雪祁寒如隆

冬大坝蛰陷数十丈坝下水沸如汤吴司马急令聚铁数万斤镕之先投其半约三刻许觉

腥气扑鼻泛出赤黑水二股可四五里掀翻少定复以其半灌入将军埽巨舟载而沉之师

偕吴阿二公暨河帅陈竹香凤翔亲自坐扫俄顷波平如镜始报巩固计距合龙已逾两日

云明晨复观师龙王庙拈香行礼竣僚属以至卒徒均叩谢且贺师忽一例还跪众大骇曰

卑职与小底曷敢师喟然曰当时在坝上时何所分大人卑职老爷小底也惊涛一刷贵贱

同流诸君不顾身命为 朝廷事皆吾好兄弟好朋友指帽上红顶曰永矢此心群公皆可

戴耳王侯将相甯有种乎众均崩角至有泣不能起者仲进曰向曾祝师养相度今知师兼

擅将略不谓狭纩投醪复见今日师大笑是夕小饮师微酣后忽吟仲前题天际识归舟行

看句云才高破浪乘风易 恩重抽帆到岸难回环再四兼以累嘘亦望山公鸟入青云倦

亦飞意也师丰功伟烈志传炳如门下士私志二三轶事亦窃仿柳氏旧闻云尔

  炎凉异态

趋炎附势志士听羞然不觞朝士而接贺拔亦吾行吾志若尘埃中能识宰相则画人而物

色之矣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第怨不在大惠不在多往往于无意中得济者不报其人

而报其人之天也海昌云岩方伯先德慷慨妤施官甘肃之平番凡出口者糗糒刍茭馈遣

必腆一日适赴乡检验满洲查公以小谪往新疆归时已过公蹙然曰旧识远谪不可无将

意也乃遣健仆囊三百金追越两站具禀申𣢾兼致珍味查亦祗登而去去经年忽奉 命

开府秦陇召陈问曰君性挥霍得无亏空否陈曰不敢欺已将及亿矣查沈吟再四曰幸吾

来尚可然亦大费调停矣乃破格调甯夏旋调𦤎兰越三年曰相可抽身郞君已得剌史何

恋恋鸡助乎为请乞休且以千金为赆曰无使漂母笑人陈归又数年而卒云岩公已晋郡

伯尚寄金为翁补苴也又杭理事伊司马言前在甘肃时兰州守德公初度道府以下群聚

申祝方张筵观剧忽邮递报倭大人什布到驿德公言倭虽旧宪第已降七品例不迎近明

晨起行一往送别现作主人安敢不奉陪也少时客有潜去者为碾伯庄令邑丞某训导某

德守曰渠等困酒假此遁逃即遣人促之俄倾复至群问曾晤倭公否答曰出城三里郎遇

之下舆一揖彼第于舆中举手而已众揶揄之入席复饮又数巡忽传邸执本省制宪调任

闽浙所遗员缺奉 旨以倭什布补授乃仓皇彻晏相率进谒时已薄暮两司见毕惟请三

人使阍人辞于众曰现将拜折邀庄令君等捉刀无暇晤谈期以翌日德太守大窘浼两司

为解至第五日才见曰吾与弟中表记前日为弟华诞特来申祝既而知署中宾客甚多兄

以谪员手扳脚靴无能为役至今忽鋜尚欠申祝也德公无地自容崩角而已后庄公得调

大邑洊陟同知旋擢平凉太守贰尹亦调喜地曰君才非肆应不欲以宰累也训导兼一书

院曰聊佐苴蓿盘也两事均在𦤎兰故合志之又鄂韫田制军以廓尔喀失事枷号军前惠

瑶图制军命一守备一通判赍往皆鄂戚也守备托公云太不觉涕泗交頣判少年呃声一

笑后鄂公再督四川判即乞病去托以军功荐擢总戎

  杨花救主

江右孝廉徐某以大挑试用长安有雏伶杨花者年十四一见目成以三百金售焉逾年教

匪起徐捧檄催趋粮运杨花能左右之畜青赢一日行二百馀里常乘以从丁巳寇乱方炽

徐催运至郃阳驿卒遇高均德股匪杨乃教徐伪作贼探马状持箭乘青骡𨓜去杨乃下马

住馆舍贼目有识之者谓杨掌班闻已跟官何忽在此答曰吾代主催饷俟此数日矣贼目

顾其党曰聆其言似饷尚未来且遇旧知今晚当留此即置酒聚饮令杨歌曲杨略不抗拒

尽献所长且流目送媚以醉贼目度已沈酣猝掣贼佩刀剌之应手而中贼党惊群起刃之

贼亦败兴逡巡委去居人重其义筑土葬之树碣曰义伶杨花救主处予友孟九我廷烺于

役过此作记颇详复写杨花救主图示予予为作长歌以纪云诗人孟浩然示我杨花传为

写杨花救主图贞心侠骨千秋见每从花底说秦宫幕置青油变态工自向梨园传艳节不

教断䄂没英雄杨花旧隶华林部小队梁州按歌舞垂杨婀娜不禁风落花飘泊还无主破

镜徐郞意气豪量珠携得郑樱桃当筵独谱秦风壮倚帐同看塞月高一朝忽唱从军乐细

马驮来增绰约射虎晨随绣纛驰飞鸿暮逐金丸落那知记室走孤城正值风高夜劫营子

弟八千人散尽眼前惟见贼纵横可怜生小娇无力手挽徐郎出荒驿牵到青骡让主骑幸

郎得免侬何惜战场生缚献诃摩千队娄罗一笑哗满面怨愁双雨泪争教掩得貌如花轩

眉瞋目呼狂贼身堕污泥心白璧只愿魂依厉鬼雄久拼血化苌宏碧叹息无情渭水寒吊

花鸳冡泪阑干怜他捍刃真情种殉主还输脱主难君不见如荼如火军千屯望尘拜寇何

殷勤国殇独有汪锜在一片杨花气薄云此郎芳节更胜丁期较之琑𤥐杂记所载白狼主

人事真大相反也白郎冡在华阴亦有碣故附论之其碣在大道旁众所共见不具录

  滴血

滴血之说起于萧综南吏笔之甚著今表为功令然谳牍不甚据之防诈伪也予亲临视乃

灼知其凿然可异者昌化一章姓失耦后贫不能再娶与一妇通妇夫以废疾卧床买奸图

活未几夫死订嫁娶焉半岁举一子章得妇生子后力穑自殖本有山田一顷至是倍之族

人有涎其产呈其子非章出一则前夫亡仅数月安知非其遗腹再则妇既不贞人尽可夫

不能以吕易嬴前两任均不能决予曰此非滴血不辨取一七寸椀亲以温水涤之满贮天

泉父立于左子立于右以红绒约臂巨针剌之血缕缕然注椀中左者渐趋而右右者渐趋

而左初甚纡徐愈近愈速翕然合同而化矣观者啧啧叹异即原呈亦俯首诧绝乃断章某

杖八十奸无自首法不援免也原呈亦杖八十诬告有因照不应例也断章出钱二千酒脯

告祠即飨族众出田十亩给原呈子以章前妇殁时曾以期服侄主丧也族众咸服受责者

亦欣喜感诵予卸事后薄洲尚郊迎三十里也然可见昌民之易治又一事则非礼之礼非

义之义大可入轩渠集嗢噱录者有争山者言祖葬此山例得管业䜣者绘图贴说具呈家

册粮串里胥及保长均助之乃饬销案一日方坐堂皇见十馀人肩一碣至中题云正穴妣

某孺人之墓左云长夫潘某府君配葬之墓右云次夫李某府君配葬之墓盖两造之祖潘

与李二友莫逆潘既娶谋为李亦娶李曰我綦贫耗君资无理且娶而不淑将间吾两人㐫

终𨻶末奈何潘云不娶无子大不孝也然如弟言亦正长虑无已吾有一䇿嫂甚顺惟兄言

是从亦甚爱弟请与弟共之不惟绥予孙子更足宜尔室家议以一索属兄再索属弟妇固

多男竟得六子焉故佳城创此奇观也予笑谓若等不足争先辨此身是潘是李前人相厚

如此妻子且可与共尔等乃争此山毛野䔩宜各朴数十且若祖共妻肇𨻶尤罪之魁封一

巨板于二坟各杖四十并令掘出其骸饬子若孙曾数十人各剌血滴之方能辨孰李孰潘

也时潘族有一武生一监生知而来求因碎其碣焚其案曰无使章氏父子笑人也后熊四

之垣言常游甘肃彼地五男二女兄弟同妻习以为常子以次抚之无相夺伦也予曰此乃

一家可尚无异姓乱宗之嫌方大湛厓笑曰君自不学未读焦氏易林不云子无姓氏父不

可知耶今已二十年昌化人犹有道之者

  塑匠

塑匠之工以滇南为最蒙元刘銮之遗规也城隍庙东偏名臣像一堂首诸葛忠武羽扇纶

中居然遗像肃清高也次包孝肃进贤冠绛袍亦白面书生较武侯稍戍削又次瞻思丁赭

面无须髯服式如貂珰又次则沐黔国少年玉貌惟赤髭异人又次则皆 本朝名宦鄂文

端尔泰陈文恭宏谋杨文定名时阿勤襄里衮裴少宰宗锡暨尹文端继善咸列焉像俱得

其真写之肖甚中尹公尤妙一手按𦡀一手撚数珠呼之欲应若向人微笑者共谓三像最

佳葛公似仙包公似神尹公则似佛焉不塑李侍尧尤见直道之遗今又三十馀年不知尚

完好否但包孝肃荏滇不见正史当广考之又东为圆通寺塑列代高僧梵相与紫衣相间

外域自一祖呵摩迦叶中土始初祖达摩 世庙时释教大盛李宫保遣人于名刹影堂图

归其梵相则本之三才图绘非如今时之禅林罗汉堂伸臂裂胸作诸幻相也圆通寺有柏

二株其高入云真少陵所咏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者土人云有蝴蝶朝王之

异予羁栖无俚日日往睹六月望后即见柏杪渐有翔集者予本短视树高物小不甚了了

积增至十九日满柏顶皆白如梅花盛开土人云南海者皆归矣至廿二三则低枝曲干亦

稠叠合并无少间𨻶然皆常蝶殊非罗浮仙品何所谓王也土人神之虽小儿女莫敢扑廿

五晨兴往视则翠柏森然杳然不得一蝶考六月廿四为火把节段功被难之日或有忠魂

毅魄殉于兹山此栩栩者无乃碧血所化亦或阿𧛾主埋玉于此则青陵台外复为春驹添

一佳话曾倩茂苑梅君作图状之藏于寺中又见渔洋杂著有云六诏未入版图时以𨓜少

为圣人荐𬞟释菜皆主之予识滇中博士颇伙询之无知此故事后历游外郡儒释均无祀

右军者点苍亦不甚精八法丝绣金装以媚笔阵恐未必然归后考鲒埼亭集剡溪九曲辞

中第一曲亦名云南有𨓜少祠焉疑缘此传误又西湖上花神祠李宫保不远万里召滇工

所塑故像皆意态如生今数经修改无复本来面目圆通古像能无恙乎

  滇医

六诏远在天末不但风土人情与中原异至医药一途尤非平素所喻乾隆壬子予游滇中

督学萧韶亭先生山东日照人以世讲稔予其弟九仪病瘇浼为诊视同事者武林厐君议

以五皮饮利之不效以五福饮加减复不效用八正散韶亭先生亦解医曰子弟好饮而多

欲肾气不固故湿痰难逐肾气丸可服否厐与予皆力赞之守服此方几十剂愈服愈瘇由

股而腹而腰循至胸膈间众皆惶惑一老胥进曰此间有专门医瘇胀者甚𧸘何不试之俯

仰间已呼至其人面目黧黒短褐不完竹冠草屦长揖而不敢坐萧公礼之令诊脉曰无庸

某治此三世矣疗之易耳令开方又曰无庸予自有药萧公曰未达不尝圣有谟训子方或

秘但一开示予立即付内予忝视学断不能舍翰林而就太医以攘子世业强之良久乃嗫

嚅曰愚不解书口授而公录之可公笑从之一曰上天龙二曰千头参三曰著池鞭公芒然

阁笔以问土著亦无有能辨者医乃曰我固曰无庸出药一裹计二钱曰昏后以米饮调之

然性颇烈腹中作跋扈勿畏也萧公虑之商曰先服参顾其本可乎即以询之医亦云可乃

以次第进之腹痛大作至晓而跳掷不可忍一炊许乃呼圊桶洞然一泄而肿以顿退矣午

馀来视自诩曰如何俗病固不足烦文治厐公曰我闻逐水者多速效再发恐不可救奈何

曰固也留药钱许作一剂曰十日再肿服此又以数分作一剂曰又十日再肿服此后此不

复作矣如其言信然至今遍询诸货药人亦从未有知其名者未几予假令广通蒋观察荐

一仆常熟人居一月疾作鸡胸鳖背如承蜩丈人且尩瘠无见肉乃置罗川厂中令主税吏

视其食息半月来署博硕肥腯非复曩状矣问之曰有土人教以觅七年老鸭出药末糁之

缚胸前一夜而胸平越数日复得一鸭缚诸背亦如之乃霍然耳考其药则均不知何草也

腑胏能语其洞见一方人哉虽张刘李朱迁其地不能为良矣然以边医治中土则捷于操

刃在杭时同寅郎锦骐拉予视疟视其脉虾游雀啄均现无可为矣诘之曰昨一友来钞一

经验方服之不觉委 视之柴胡一两麻黄五钱熟地一两附子三钱馀不能记大抵仿此

敛手而退其同乡孔君龙璋尚为疏剂翌日而卒七窍皆血与中毒无异今江湖一带提囊

售医者此辈不少予谓有司当以蛊毒杀人治之庸医不足蔽辜也庶几郑重民命之一端乎

  王二先生

王立人忘其名越之山阴人工折奏刑钱均擅居滇久尤熟其风土人情遂执挺为幕宾盟

长馆于近花圃园林戏台咸傋督及抚尚可折蕳招道府以下有君前无士前也承宣为德

清许君祖京提刑为江夏贺君长庚皆其𠒇女姻亲首府为武林庄君肇奎缟纻尤笃左鞹

贮刑名右鞹藏钱谷视王二先生点定即遣奴呈两府施行无烦斟酌也一缺出官须两司

议详两院商定幕则立翁片言而决当局者不敢参一词滇省修脯最优即至薄者亦六百

金繁缺倍之皆其门下士然亦甚公以技之长短分高下不少轩轻也各府厅州县衙参大

府后午必麕集谒贵者于斯访友者于斯审案者亦于斯娱戏者尤必于斯一厅则敲朴喧

哗一厅则笙歌婀娜不相闻不相混夜必设筵器物多创造如大方杌阔茶几皆其新制人

占一杌一几进食单以笔点之一壶一簋不并案或欲遍尝或不兼味惟其便绍酒大尊价

纹银十二两夜必罄一尊同乡之赋间者悉馆谷之故王二先生大府有投赠司道有缟纻

府厅以下有进奉而终不足供其挥霍于是谋于当事总办各省铜运除京运八起及粤省

以盐交易外其馀各省以铜本交藩库即以运本交王寓届期则于百色兑铜既速且𨓜运

员以恬以娱省之近者且可暂假归省计运本羡馀一年原可数万金奈局面愈宽酬应愈

广办十馀年总计短廿四万乃告两司曰公等以铜厂钱局膏润多者七八十万少者亦不

下二三十万非臣力不及此今与公等约若助我十六方若助我八方宦囊太丰非福也以

济我急且减君装也见机而作予亦从此逝矣召诸委员代草公禀讼已复为两司代草详

稿罪已以边省犯事调戍四川蒐合馀烬尚存万馀金挟之走成都曰予本窭人子还我本

来面目亦大不恶不见一客年八十馀卒于蜀近闻其幼子聘于许者以军籍举秋试次子

赘贺者亦以县佐分发至今越人之幕于滇者犹啧啧王二先生不置云若其一传而为金

钢钻再传而为金玉堂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者也王先生岂易学哉

  朱秋芳

竹垞先生之裔曰秋芳性刚介幕于滇晨起日日令奴襆被一言不合即可褰裳也脯修以

十日为断不过支居停有以处分隔阂商者必遭呵斥谓足下官职岂与生偕来者耶或前

人遗留或己身遭际傥来之物奈何以民命徇之上官或有偏倚必再三顶覆得申其意乃

已然良有司乐其严明大府重其正依然到处逢迎也嶍峨有土豪李监生富而横悦佃人

妇吴氏妇性贞烈利诱之不动势劫之不动贿其夫若父交逼之终不动乃老羞变怒遣数

力缚妇裹绷大树炽火炙杀之夫若父跪求益怒且劫令其夫手爇之即瘗之山三年无敢

发其事者独一执爨人抱义愤然无以发旗员某廉干有识部选是邑履任岁馀访得之上

省密禀诸上游均难之宰愠欲乞病朱曰何弱也君不办此案终不得白矣我通详已定连

夜发之等罢官耳去乃有名宰奋袂从之搜得执爨人藏之署中以为证案既定纎悉皆入

 奏大府皆夺俸镌级二本府皆实降前任令三者褫职宰以莅任已二年亦在议中奉

特旨宽免且与引 见李监已畏罪自缢仍戮尸为从二人发新疆为奴籍其家以半给夫

家以半给父家吴氏 旌表于是朱秋芳之名猺獞至奉之为神又有某者以能办案著地

方有隔阂案件妙于回斡边境尤宜永北厅素称难治时有劫杀巨案生苗七犯反狱脱逃

司马某闻报不知所为中夜叩门问计某卧而应曰已知且安睡明当料理司马反蹀𨇾竟

夜黎明复往某曰何早也呼僮延主坐盥沐竟主将陈词某俯而笑曰已久知恇搅何为饬

僮邀同事数友来曰今日主人心绪不甯邀诸君以局戏解之遂共博饭后僮向某小语某

起立曰有日行件须了之即来遂趋出须臾归局复博至夜分主戚戚某怡怡诸友皆惘惘

忽闻外间欢呼驰报曰囚已尽获矣某乃促主人急召营弁略诘数语缚出斩之详稿出诸

袖中略云生苗反狱逻者觉之丞乃亲率丁壮囚尚抗拒营弁亦来斗而擒之然苗甚黠颇

多徒党且擒时中有受伤将毙者援边防例即正典刑防其𨓜或死得逃显戮也疏防及擅

刑均阏参请议盖去者不可追别获七苗李代桃僵也丞不惟无罪且以能书功斯真妙手

回斡能排难者但生苗虽逢人即杀有可死之道而雉网鸿罹此心何以自安哉未识秋芳

闻之又当如何也

  苗匪教匪启衅

苗匪之后继以教匪 高宗 仁宗相继宵旰几十年欃枪始扫第其初皆起于纎细昏吏

之昏悍民之悍墨吏之墨愚民之愚泯泯棼棼成此浩劫可恨可哀亦正大可嗢噱也乾隆

五十七年予在滇南住元江施剌史寓中襄理笔墨滇省事简省例多不回本任也剌史族

兄锦仕黔官巡检求调苗疆剌史辞以隔省难于为力迟之其兄总戎鉴时官都阃亦以书

来曰事非破例本省额中丞已诺惟制宪处必须一臂耳遂得古州莅调年馀忽风闻苗寨

中有欲蠢动者召头人诘之头人曰夫何敢乃责令出不敢生事具结释之出群苗聚而问

皇帝召汝何事苗人谓官无大小文武皆曰皇帝谓隶则曰官书吏幕宾曰军师 至尊乃

曰京师老皇帝然畏官畏军师皇帝不畏 老皇帝更不畏也头人曰闻汝辈多事令我出

结耳曰出乎曰出矣苗曰我辈嫉汉奸久方拟治兵攻之汝乃出结即仇汝拥头人圜巡检

署索结不可杀而夺之诸寨应之皆起夫苗已反矣索结何为亦苗已反矣藏结又何用苗

之为苗噩噩耳施与苗如一邱之貉何居施得祸最惨尽室并命而因由如此易云勿过防

之从或戕之哀哉然苗疆终止西南一隅施君以身徇之犹可自解若戴如煌之墨而愎乃

至流毒天下矣教匪狱起通饬州县严查蜀中素多邪教达州牧戴如煌者无材而嗜利任

人牵鼻役王姓者狡狯戴久为所挟制奉到通饬王役怂恿戴牧某里某村阖族奉教川俗

多聚类而居戴即签差王役密查族必有祠祠必有产集议以虎贲赂寝其事𧻗旬日王役

又访知某里某村族更大奉教者更多依例密查其族亦依例以三千为赂戴与王计是族

人数几倍于前不能依样画葫芦也益至甲盾乃已蜀人忌而悍事同而贿益心已不甘且

切得系王役牵指王亦教中人按图索骏当无漏网而叛教尤为大憝群议不如缚王而杀

之即议抵而祸根绝矣鸠众千人赴难王已侦知亦聚党千人御之戴惶急以民变闻时制

宪方征苗驻平块省中惟薇垣英贵以推升贵抚未行一如以养疴回成都武员则参将杨

公以飬伤坐镇兵不盈三百英公驰赴达州括其兵辅以壮役三百俾杨将之檄一如偕时

贼屯于金梁山王役扼之太平寨不得进英至适贼以百人来夺隘以兵壮敌之杀数十人

英心易之议进剿一如止之谓贼势不弱非可轻举请拨兵二千给饷十万募乡勇益之庶

可一举而定英公曰姚君计诚万全然苗事方亟何处抽兵十万饷作何开销某将去之员

不足肩其任也卒讨之不转瞬间已滋蔓难图矣由是达副戎与陆令君以二千壗继而珠

都统施总戎以万馀人溃而徐天德王三槐等并起祸延七省萌蘖实惟戴之墨且愎酿之

洪编修稚存尤痛心疾首至欲籍其家而戮其尸岂刻论哉王役终为乱民所醢亦一快事

戴牧得保首领不克如汉州之剖腹而实以钱也幸矣但未与王白首同归冥冥之中负此

良役

  柳役

达州教匪以一隶肇之而成都叛匪以一隶擒之洵若辈亦未尝无人耳乾隆癸丑予在泸

州闻省中几有异变岁首上省始悉其事有杜先生为村学究屡试不第乃萌逆志招集好

乱之徒结盟歃血拟于明岁元旦起事乘会府拜 牌百官皆在聚而殱之能戕某官者即

以其官官之成都府役柳姓素能事侦知其谋然苦无确据遂诈入其党尽得名籍时已廿

六众方匿近郭某家约趁除夕𤍠闹中窜入乃请见本官告密一如大骇谒大府会营选兵

亦因其聚而缚之百馀人无一得脱委员分鞫为首者一幼孩诘之号泣言身本姓周年止

十四业髴发杜先生鬻我易我姓曰朱使众人拥而拜我殊不知所为也顾欲扑我冤哉盖

杜先生所弄狡狯计成将借以号召托诸蜀王遗裔也馀亦大半乡愚惟杜先生窃窥断烂

朝报欲效康熙年间郎监生家群奴故智谳者悯其愚坐杜先生为首凌迟死罪仅四人军

流及徒杖数十周童得长系今遇 赦出狱矣 相传有李自成嫁母号流寓旧太后今周

童可谓威逼草头王蕞尔乱民亦未尝无对杜监绑时补山师叹曰 光天化日之下不安

耕凿自求族灭是何肺肠杜俯而泣曰中堂训谕良是但某一念之差此时悔之晚矣肖濂

雪方群居虐谑或弈战门棋失算不兢辄曰杜先生有言悔之晚矣柳役赏以百金同一役

也官与民皆阴受其福与戴如煌所倚仗攫金者其功罪岂可以道里计哉

  宝石翡翠文石

滇中物产与中土异者颇多自吾家鹤沙按察及张观察泓吴开化大勋各有纪载均已详

尽其最异者宝石石产井中在缅酋之祖墓旁红者尤贵蓝次之红之明透者以一丸置盎

中注水其内则满盎红霞真玉椀盛来琥珀光也予曾见一拳重八两馀索价万金惠瑶圃

尚书许七千不售次则碧玺之老坑者其新坑者一年而滞二年而淡三四年如水晶矣虽

地不爱宝亦由渐而杀乎翡翠出野人国蕴黄石中剖之乃得大者綦难东川守萧丈文言

在滇三十年集成数珠一挂玲珑逿透玉润珠圆中惟七八显尚江水绿百馀颗皆鹦鹉羽

带而行日中青霞蔚起不可睇视料不必言即玉工已数千金时福郡王督滇福晋得一手

钏欲偶之悬万金终不可得以一石之微而糜费若此诚物妖也瘠土之奇珍贫儒之雅玩

庶几思州之文石乎补山相国督黔学时觅得尤者百规筑一竹室遍置水盆养之曰百一

山房缘一规靣幕皆像形黒质白章诸景咸备最异者两岸陡厓长松交荫急峡中孤舟如

驶上坐一人垂钓石不盈二寸人仅一乘而须发眉目神彩如生绝似大痴富春笔意百规

皆有赞见百一山房稿中不具录予运铅在楚购一盘七枚馀多碎锦纹不足异惟一枚作

一远树鸦枝四罩薄霭蒙之题之曰月中桂后为姚生仲常乞去又周肖濂守思赠予一器

六枚中一枚作一塔七级颓然旁一日影云气联之俨然雷峯夕照也不知八千里外山灵

作此狡狯何意后为清平阶中丞索去至翡翠则在滇三年未市一物惟武定邱君赠女孙

一耳珰明灿可爱圆不及半寸闻其价已三两又骆君以翡翠根作黑子云南玉作白子赠

惠尚书分饷予黑白各一今亦以播迁失去若归田录所记翡翠能屑金一说则殊不然中

云制以为罂则当宋时恐未必有此大料然遍考诸书无有石同名翡翠者俟再考

  鸦片

天下物之恶莫恶于鸦片鸩毒不啻也且色恶兴恶味之恶可想而嗜者甘以身殉人之愚

莫愚于吸鸦片待决之犯亦无不觊缓须臾临毙之夫尚无不求延片刻吸乌烟者乃日促

之恣纵少年不足惜而士大夫亦复为之予在滇时郑六施七均以此废且死施与予尤昵

弥留时惨苦万状较善终者迥别闻狄都斗言滇中此时吸者尤多几于比户有铺矣尝见

一丰润折扇画一躯枯瘠无人状共一少妓翘足并卧坑上挑灯对吸两瘦鬼伺其旁闻香

嗅气以手招烟作垂涎状蛇鼠亦僵卧若蛰闻烟蠢蠢作欲动态龙眠妙手一片救世婆心

也然欲绝之亦非甚难予在永嘉知库书张元龙犯此欲绳之诉曰已绝此二年曾以办船

料渡海至苏禄国亲见鸦片本质故毅然不敢食耳询其详云国俗皆裸葬一亩之地百族

共之积累百年其地之值不赀矣造法先掘土数丈筑其底极坚并四旁亦筑取掘出之土

捣之极细筛之极净曝之极干乃于坑中铺石灰一层加土一层莺粟办一层糯米粥一层

覆以芦席盖以毡再压以板自春及夏至秋而成以金易土价且倍蓰然大约吸数百年前

陈人之膏血故一见誓死不再食也绝之法以十全大补汤加鸦片灰俟饮发时服之初甚

委顿渐服渐愈两月馀复初书其方以告世之能自悔者又有所谓潮烟者所谓水烟者所

谓生烟者半皆游手之徒自戕自贼者也而其根总起于淡巴菰一物藉称辟瘴而辟瘴远

逊槟榔藉称御寒而御寒莫如火酒 世宗有豪无禆益尤为妨农之谕方学士灵皋先生

陈之尤力无如朝臣多耽之者陈相元龙史相贻直尤嗜即贤如韩尚书菼亦复不免故阳

奉阴违终不能绝合计寰中土地种烟草者几及十之二一种利倍他植然三年之后即成

废土非数年不复蠧 国病农莫此为厉且士农工商均以此旷其日力今且染及闺阁江

浙尤甚予有句云习化全家怜绿鬓离难片刻笑华颠财消功耗犹闲可忍变膏腴再易田

唏哉

  滇省命案

幕友脯修滇省最腆大缺或至千金至简者亦必五百然案牍则易易也命案止两套一索

欠理直衅起还殴一衅起调奸殴由义愤笑者谓可刊两板但填姓名可耳且死者万分强

暴凶手一味温柔凶器无不金刃皆受刃者自备资斧从无有操刀而来者也然其实情真

有百思不到者虽皋陶告我我不信也一元江某村中忽殇幼孩三四其父母聚而谋曰此

必尸头蛮为祟尸头蛮赤雅载之妇人能飞头食𠒇粪𠒇即悸疾以死今某家新娶妇眼多

白可疑不亟毙之一村无幼孩矣强其夫执而倒埋之后母家知而讼之相验审讯既确而

案第以角口斗殴结也一新平县夷民为端公执一扇上有夷字字如丛草不可辨保甲报

县署县卢饬役押候役谓是有术夜必遁惟炙其跖可免炙之焦顿毙乃坐以邪术字系符

咒炙痕系履火所伤竟置不论冤哉至宜良一案死者数十灭门者数家虽使孝肃谳狱亦

无从料理也宜良民有娶于邻村者相距十馀里同村均相助留二人执炊以待归来食饮

滇中盐贵觅得一器乃纳之蔬与肉中不足另于陉中见一纸裹取而益之少顷娶者归女

家亦阖村来送嘉礼才毕饥渴方殷聚而大啖须臾两村数十人皆死盖仓卒间误以种地

信末益盐煮馔也地处山僻两村既尽死阒无知者经匝月后远村人有经其地见累累稠

叠大骇遂相传告权令施廷良得其耗密往勘之则骨发狼籍不辨何貌并不计何数至近

村细访得迎娶事前说亦意揣得之然非盗非仇则凿然可见至陉中蓄信尚有存者据以

定狱固无从谳详付之劫数而已施戚沈耕霞使役偕夷众聚而焚之以灭其迹耕霞尝同

予述之谓滇中事不得不然若一经详禀不特牵累多人经年累月案终难结耳子应之曰

焚骸之惨谁为尸之沈云夷人大都火葬亦从其俗沈本元和刑房吏非苏人无此巧思非

刑吏无此辣手然非滇省可乎哉

  万氏升沈

我师万梅𦤎先生及嗣君廉山均慕杜季良之行皆以侠召衅然先生卒以免难廉山行且

受知皆于绝路逢生此其中具有天焉先生壬申庶常散馆外用宰良乡牧通州以东路厅

事牵涉抵罪者颇众乃以一身任之拟绞后得长系廉山弟兄皆于狱中督课仲乙亥下第

薄游保阳依表舅李明府宏照于清苑蒋丈云师介引执贽焉同塾者蒋丈婿曹州吴太守

阶参戎刘存存子陆丰令遵陆及其弟逵廉山兄四郎廉山年十五才已出诸人上庚子夏

旋京师嘱仲曰子归见吴太史予将谋纳赎能于掌铨和相国前一探可否乎至都即以师

意告祖姑丈怃然曰梅𦤎衙门前辈余素知其人试乘间询之越月馀谓仲曰万事且缓致

斋守文以案情重损须加倍恐非大力不办且福堂不堪设教何汲汲为闻竹井师有摄保

督之耗其人有肝胆且重梅𦤎若果当共图之仲依语覆师阅二年竹井相果督保定 上

巡幸津淀过通见崇墉屹然无少残缺与他处异 垂问系何员承修英督即对以原任知

州万廷兰旋 命查卷核办不日出狱放归归十馀年考终寿九十馀犹见廉山兄弟并为

司马也廉山宰元和承审寿州熏板案后经初颐园平反有所诘责辄自引咎且据案力办

廉山口给甚初抚数至词屈憎之被谴独重革职永不叙用嗣后呈请捐复本省一驳吏部

再驳军机处请加倍捐复又驳忽遇减坝漫溢菊溪师以夹片得请不能驳亦不必捐也然

以廉山之才接武花砖亦复何愧乃屡吟归燕仅以副车从军叙州别驾至小廉学不及父

祖远甚而少年科第出典试差抗颜为师人且谓厚福将与和圃阁学匹乃竟不永年且先

廉山殁天之所以忽与忽夺者诚何意哉豫章习俗雅尚堪舆风水一说容或有之乎

  姚西垣听讼

姚西垣明府锡龄宰广东惠州府和平县时地产断肠草所在多有民以小忿构𨻶辄采服

之并无人命可抵而一入讼庭吏役籍饱欲壑或不饬簠簋亦间一染指君听此时不汲汲于

所指害之人必先切究其致死之由及子弟之视其死而不救者则讼者且惧得罪于是挟

诈之术不行初莅时月报毒毙必二三起后乃渐绝有同谋打死流丐伪认为弟以图诈某

姓者君立往勘验尸在某姓田中而所过草间沾有血迹君舍某姓不问独诘责其伪兄一

鞫得实此案颇如鬼蜮不三日而审明

地与江西赣属毗连边幅辽阔君巡行四境不辞劳瘁时大宪檄严保甲君更认真查缉绝

无外境匪徒潜入君缉捕严密全获邻境钜案盗犯首伙二十馀名人以迁秩贺君君谓营

弁功多且委员协同以同寅之意让之告部君仅加一级云

 

 

 

 

 

 

 

 

 

三异笔谈卷三

 云间许仲元小欧甫著

  西洋巧器

高宗七十万寿普天祝嘏禁大僚毋许贡金玉粤督昭信伯李备进自行洋人一奁仿偃师

遗意也奁广仅盈尺高稍过之启其钥有黄发婢辟门而出逡巡复入携出一椅一几几上

置多盛盘文房悉具安置甫毕奁中一碧眼夷官闯然来就坐婢为磨墨展纸碧眼人握管

作万寿无疆四字婢献茶一杯夷官饮之乃起入奁婢检点既尽亦敛身入而门自铿然闭

矣后昭信以进 御需用国书尤为得体呼承办两道科改之两人以羽纱裹首缚之数匝

携手步层楼竟夜跃然曰得之矣乃增小轮一规并拨易发条数处夷官所写已成清汉合

璧谓智出于脑须缚之急乃能构思何其神也又见芸台中丞作马脑草虫百种藏一柜中

如今药笼百眼箱式大如蟾蜍小如蟋蟀无不须眉毕具灵动如生先以氍毹铺桌柜背走

线一拽百种皆跳跃而出缤纷满架尚作蠕蠕欲动状复振其机则仍尽入柜门亦自阖矣

识者谓此本木牛流马之遗今四海昇平无所适用仅为耳目之玩足发洴澼絖之叹又见

穆庵都转处睹验晴雨器将晴针左旋将雨针右旋百不一失验寒煖器尤异格中有物如

黍粒煖则下垂寒刖上缩不知何药是复以人巧夺天工也又如各种镜法远者能近近者

能远大者可小小者可大备极狡狯至温镜一法使寸穗之熖满室生春更为奇绝他若觔

斗小𠒇劝酒美女止供婴孩戏剧尤不足道然皆其苗裔惟自来火枪发虽便捷而中的终

不及火绳之准又水龙用羊肠虽可曲折如意无间楼阁然激水倒泻难比鹤颈之得力此

又可悟巧不如拙之一证也予因是而于西法之舍弧矢而用三角亦窃有疑焉

  百风子

湖府之长兴有小家女不为强暴所污慷慨自缢邑令甘肃邢君审得实情照例拟绞郡守

善惑于劣幕之言谓强奸并无证见缢时已越三日欲活狡童攺拟轻减时菊溪师陈臬阅

案大愠驳饬强奸安得有证见有证见即不能奸矣至迟死之故或缘冤苦未诉或以守护难

行今矫揉若此非受贿徇情而何奸者已杀其躯谳者更污其节罪尤在狂且上必当参办初

仲侍坐时纵言至二千石贤能师甚夸湖州操守询仲信否仲应曰信第性多偏僻亦是一病

师应曰廉者必狷气质未化耳至是谓仲曰汝言不谬然岂止偏僻直倒行而逆施乌乎可

仲曰善守诚误然渠素有风子之名师申宪令而首及狂夫无乃太亵师意少解故曰汝不

闻都中人亦呼余为百风子乎翌日上院抚宪送司道至巡捕厅值房且行且语已出大堂

菊师植立曰大人慈祥慎于白简龄责在纠参不得不迳尘 天听矣旁观悚然袁观察更

为吐舌芸台先生满靣春风趋前握手曰断不至此老前辈尊见已定晚无不追随第事宽

则据详径咨该守断无掣肘也师亦不觉意消回署旅见时谓仲曰湖守不足惜吾感中丞

之和衷不得不屈已以从仲笑曰两大贤共济真可嫓美韩范师为菀尔后乌镇猺光狱起

镇多尼刹半作鱼元机如都中皇姑寺分防同知龙丞子孝廉庇之本道小岘先生婿张姚

君亦染指焉知而大恶之以属秉臬一日余在库纳课忽有邓君来见辞之不得邓江右人

候补邑烝其叔为余僚友见则仓卒曰顷奉臬司传授以密札往嘉兴公干令至塘西拆看

丈与乌台稔必略知端倪希教我余曰臬宪甚秘余何能知君但纎悉无隐往反不稽可也

惘然去越日既销差即过我吐舌曰神人也遵谕至塘栖拆看则非嘉兴乃乌镇札中覶列

甚悉寺中有窟室藏妆饰音乐甚傋尼几人年约若干如造细册然急鼓棹往之则县役数

名已候河干矣一获三狐并及秃鸨开折呈电公览讫置案上砚底亦出一折曰与此符否

汝尚诚实可用也不觉毛戴再越日见仲即询曰若知乌镇事乎对曰知之公曰我以谑语

召小岘之怒不能曲赦龙丞深以为歉龙丞虽聋然罪止失察非如湖守之舞文也小岘执

意勒休刘藩亦故为迂讷不特抱歉龙抑亦深惭阮宪为之叹息于此见师寓慈祥于风厉

待湖守之宽亦未必非公之意也夫

  草衣道人

明季多奇女子若柳是之殉节保家方芷之相夫死国次之则李香之郤币洁身玉京之濳

身入道皆可入青泥莲花记然终不如草衣道人之绝伦扳萃者道人从先黄门为女记室

奉太夫人命随侍入都值魏珰初用事杨忠烈疏上留中未发黄门纠同列继之道人计祸

必烈不言负太夫人乃于嘱缮疏槀时以卤和墨熹宗尸位疏辍数月不阅时经溽暑进御

已腐不可揭乃以他事放归归未几蓼洲忠介公约黄门偕往虎邱毁珰生祠宿予家荣寿

堂三夕谋既定买舟凿行太夫人年已九十闻自起尼之逾阈仆折其一齿道人进曰已矣

在朝则君为重在野则亲为先太夫人耋耋亦不欲作滂母也忠介乃辞公独行未几烈皇

嗣统珰难既平起公都谏复以为乌程媦嫉与文起孩未诸君同被逐道人复諌公曰君方火

烈臣尽波靡衮衮诸公皆一邱之貉堂堂七尺何必虚捐公遂闭门不出筑小桃源以避世

甲申之变太夫人尚寿考道人奉缁衣以进曰此公忠孝两全䇿也后南都再建起公光禄

寺少卿不起曰我不为乌程屈肯为贵阳役乎初公与虞山雅善虞山晚节不臧阿附马阮

欲引公自助再四通书公不答道人礼诘蘼芜君曰尚书终始参差已成小草重负阿姊今

复濡首下泉昂友入谷家公坚白不渝岂为腐鼠吓也明亡筑小庵下发岁时至家一省太

夫人而已李夫人至九十七考终公亦七十矣 本朝康熙中征江苏遗臣十六人以原官

起用公以逃禅免事载明史姚甥椿有过南村草堂感吊霞城给事七律云残荷犹被半池

幽曾溯前贤屐齿留子姓清贫洲橘减宾朋寥落墅棋收全家净土皈黄靣四海新知笑白

头可惜蓬瀛名士少一夔空遣污清流前贤指忠介末句谓鹤沙以己丑庶常归公斥之不

使见也公葬横港去墓二十步即草衣道人从葬坟子孙岁岁奉瓣香焉遗像尚存仲处便

服靣微黄惟悴有病容知为入道后所写闻前有董思翁题语今已亡失思翁黄门朱陈戚

  濮童

嘉庆丙子予署篆永嘉值江北偏灾流民就食者载道广陵颇多姻戚欲询彼地情形适见

一幼童因呼而问之见余长揖不拜虽跣足短褐而端谨可念问其姓曰濮问其籍曰全椒

问其年曰十问何以来此曰家止山田一顷丰年仅可足食本年旱干无获仅刈谷四十馀

石一祖母年将八十胞伯亦诸生已六十偕妻侍养半菽不饱故其父叔挈细小就食江南

流传至浙右也与之食辞诘之曰父母咽山蓣兼旬矣不忍独饫膏粱乃为箪食与肉寘诸

槖以遗之出则即授其母分饷之乃食尽甚彬彬也予饬料理资送毕独唤童入劳以青趺

二百拜而襭之襟曰出以奉母童子无私藏也此间舟夫预备所得口粮日给一日幸尚可

不馁以备不虞耳予曰吾为若先驰一溜子俾下站亦无稽滞何如仍长揖以谢甚肃且曰

今虽得归未知能得安故土长幼团聚否予应之曰 圣天子轸念民瘼饬有司裕赈济贷

滋种归里无不得所者童虽不解 嵩呼然意殊欣欣若甚感恩者时蒋峨峯太守尚未有

子闻而奇之呼与语大悦欲养为假子父母皆喜诺童子不可乃止语仲曰良知良能孩提

天性至其不厌贫贱不慕富贵又居然圣童矣第眉宇间殊欠秀慧试以字识亦未见了了

诚可谓礼失而将求诸野也峩峯为虎臣先生曾孙家世好施乃捐三千金市山蓣二巨舫

由海道运入南徐以助帐且作书告戚好曰某听濮童子言如见郑监门流民图寄语乡里

忍饥力穑慎勿散而之四方也予谓濮童一村竖耳一念之孝足上感太守峩峯先生即以

一念之仁应之惠且及一郡使数万家咸被其泽仁人之言其利溥哉孝弟也者其为仁之

本欤

  周厚基

天马山周君厚基肖廉之族予曾至其家见密室中奉一栗主祀讷公亲旁以进士武进族

兄某配焉问之叹息曰基少年不慎几遭法网幸 圣世宽仁幸逃显戳维族兄独任之纳

公曲贷之四十年皆馀生也欲同袍共为殷览焉基弱冠入都以雕花乳及璧窠书供奉怡

府 世宗皇帝与怡贤亲王最睦故小王嗣封埒于 皇子一切关税盐课均厚给焉豫省

天津河东淮北画疆而食南汝光一路本隶河东淮商谋攘焉课为怡府所辖浼朝贵请之

不可再祈和府请之仍不可王一日谓幕下士曰此脂膏地我岂肯代人作箸不然亦何分

左右袒也墓夙与商伙稔露其意欣然曰正苦无路合赀二十方营干此件贮金陵客寓事

旦就则金夕辇耳乃因二宦者通于王王颔之将报商伙族兄笑曰未也王不云乎我不代

人作箸今二十方王己纳之我二人何以自润乃告商伙事可定但府中总管档房及一切

费用尚须加二伙曰诺但金不齐即遣急足取之南中往反十馀日耳第三日和邸访闻靣

奏得 旨令讷公查办提商鞫之商与基昵且愤族兄之以加索败事也独讦之兄支吾间

讷谓之曰王知汝亦死王不知汝亦死介两人汝亦死介一人汝亦死丈夫作事何用此伈

伈伣伣者为案遂定兄遂见法王以不知罚俸一年毙二太监于杖稽拙修闻知遣仆护出

彰义门密札云幸十年无问长安道也和王薨逝始敢上馆今隔𠦜年都人己无知其事者

然基感之终不忘故祀之若族兄则悼其同肇衅而独受祸耳后予在金陵淮商欲改浦口

口岸倩族侄兆原恳予乞恩制府予谢之群谓循理乘势何吝一言予举往事告之且笑曰

无使为周君齿冷也

  五星

五星之术达者辟之第诚能穷其奥窍则亦有灼然不爽者晓岚先生五种所记颇多若东

山宗伯之不验而验验而不验则最异均载阅微草堂笔记纪公亦有术者告之一生贵显

而不能作相后协办 命下数日薨得天司寇自占己造事事不爽惟寿多一年五十三乃

殁王孝廉青联占沈助教坤云仅得教授惟于五月某日引 见可用主事分部必西曹悉

验四命不符而争权于一日已奇至丁未甄别仍攺教职尤奇王史亭编修予祖姑丈素精

星命乙巳春因眷属南还招予迁寓与表兄盛孝廉侍坐谈饮甚乐至三月中忽欲乞假南

归盛尼之不可倩稷堂璞堂两先生尼之亦不可予乃委转白曰公在四库馆最久议叙班

名己首列若一抽身资虽不移而俸己在后非计也且前月越次放吴蓉塘而公以不得引

退人且议公鞅鞅公乃蹙然曰此非若所知予自占星度今年中秋日有难星入某垣某度

中伤及命主故惎之予慰之曰命之理微亦不甚可泥公曰不然予详度再三无可解免绍

弓师亦嘱予避之计惟去官祷之以冀延算得渡此缺陷尚可登四品也抵家颇安健然

骨见衣表知者虑之中秋家宴感寒小疾寻至不起官身外物也安足与命衡哉盛孝廉尊

人亦精此术决孝廉甲午必售夜半至港口亲招报船予笑谯之应曰若是科不捷则汝表

兄终身白蜡矣故迫而出此也呆状可掬惟二吴最不信此闻史亭先生讯叹曰魔已中心

宜其及也

  豪博

南史称宋太祖摴蒲一掷百万以今准之不过千金耳未免为今世博徒所笑嘉庆乙丑予

以养疴寄居张甥长庚所与长庚妇翁盛君狎盛君告予家事无隐一日予妹及甥媳辈于

闺中戏选仙图盛顾而叹曰此花骨颐唐丧予不小为述数年前殇其独子族中无俚辄以

立后嬲之且悲且愤思倾产以绝觊觎因与狎客纵博半年博负七万金同博者为之筹画

十偿以六且准薄田折阅计捐亩千五百馀已了此未完生平第一便宜事予笑如此便宜

愿兄不必再占然积累颇久犹不及顾君宾臣一夕十万也宾臣小厓侍读八十外所举幼

子以四库馆誊录在京寓江南客寓与辇下诸豪士习岁首相聚辄投琼较彩顾好且擅自正

月至四月百日中得博进十二万金贮卧室高柜皆精镠足兑无折色无短平浴佛日博徒

皆聚顾寓作长夜之戏独是日大负一败涂地至天明固始祝编修在坐曰顾君资已罄再

博再负亦无以偿不如且已明日白华京兆闻之严斥之又代搜其槖尚万馀金摒挡报满

上库得补北城指挥豪纵益盛三年洊陟霸州牧霸固冲繁又不善经理且肩积亏不数载

负帑且十万已登白简例当立决而顾尚夷然京兆谯之竟是痴𠒇意谓尚可一掷偿也乃

与赵砚怀谋乘查封时具呈枢府备陈奉职无状不特孤负 天恩而且隳堕先德先臣入

值 书房 高宗在藩邸赏赉书画颇多今既不敢藏匿更不敢同籍没诸物一体造册敬

谨另单恭封呈缴 仁宗览之恻然乃于狱上时得改长系数年竟卒于狱得保首领焉夫

以名臣子弟不自检束陷于刑辟著之可为炯戒至茸城诸君子景仰前徽委转护持全其

后嗣可入宋人厚德录独 圣天子之眷念甘盘不惜屈法以全其子侍讲有知亦当衔涕

惜现镪十万不以偿帑亏而以偿博负真为盛四兄笑耳刘毅虽俊幸无不善学之

  捐金获报

运司鼓楼颇雄敞闻乾隆初有𪙉贾程某以肩债太多暂避于此孤寂无聊凭阑静眺逡巡

至夜半忽闻复有槖槖然登梯者睇之则同业吴某惊讯曰君何为亦来此吴亦讯曰君何

为先在此程曰吾今岁逋负四万无以应付故隐此君本厚利广何以亦来吴曰吾今岁未

了须十万金今拼挡仅及其半与甲则漏乙给丁而缺丙剖分无术故匿此以待来年程曰

与君作伴守岁良佳吴曰不然吾有金五万在家自用则不足济君则有馀何不假吾金去

尽可归家料理即作票付程程即驰去俄顷复来并载酒肴酌吴曰吾嘱伙料理今乃真可

伴君守岁矣两君皆徽籍程更良贾工心计是岁以海运遭风至大折阅兹仗吴接济得不

废业明岁即夤缘抡办甲务甚著猷为名几与江广达亚吴遂援同事亦仍复故业今其子

孙尚为巨商然皆光复故物耳若李抚民之捐三千金而陡发数百万则获报尤奢焉李即

金衢道东铨之父豫章窭人子以买笔来往粤西粤西鹾贾某赏其勤慎荐为商伙阅数载

积资三千馀金因谋归娶且疲于津梁乡里己足小康遂买舟行泊漓江邻一官船闻长叹

累嘘竟夕不寐访其仆从告曰主人隶旗籍以主政放直隶州分发来此客冬借署西隆不

幸灾祲亏帑半万接任不肯仔肩将登白简用是焦急李心动曰我愿为借箸何如主即延

入告曰仆明姓以交代上省闻君能代谋幸甚李曰客民幸有馀资方谋归计今邂逅贵人

适有急用数亦尚有摒挡得缺归楚无妨也即倾橐中舁之明感甚欲立劵李曰无庸民非

权子母者明即与盟香火序雁行且曰兄乍到粤苦无相识弟能从我游乎李曰诺乃同进

省为之措置居省数月值新抚军来则固明密戚也即委护溽州时盐务废弛革商追引明

太守知李深悉埠务保举总办驾轻就熟井井有条不数年赀己钜万历三十年富甲一省

矣即娶于粤营别业焉遇豫章人留流粤西者必周之曰吾不敢忘一伞一襆时也当途沈

滞者有所诿諈亦必应曰吾无以报明此所以志也李八子多援例登仕版长孙且登甲第

官比部八子即秉铨与第九子俱捐道员年将九十始卒

  袁二如吏才

二如袁文以县佐洊陟屏藩敭历四十年甘苦备尝每一迁擢虽忌者无间言非军功诸贵

之凭时藉势也初以永乐大典成议叙县丞发浙大吏见其工楷法习案牍即派海塘局同

事三人蒋州判重耀穆县丞林朱经历太曾薇垣为姑苏顾公勤于莅政时巳腊月二十八

命仆往局中伺有人否至则惟见袁兀然操翰传入询本年发帑若干办公若干公探怀中

清折条分缕析顾喜因又问清查局曾查否对曰非职执掌不能尽悉然同在宪署略闻某

处己查明某处未覆某处覆而未准顾检案核之毫无舛漏明午特传见问昨诸人皆归惟

汝独在何也对曰诸人皆有眷属在浙久故归料理岁事职断弦未续𠒇女寄家非有心跁

跲顾笑曰君子哉解身所衣海龙袿赠之袁力辞顾曰好为之汝能长守此心不愁不穿貂

袿此即吕虔刀也开印即保举抚辕巡捕抚军觉罗琅公玕令缮奏折一日折己入匣琅公

召入谓折须另缮廷寄中有一语申覆未明己嘱槀主补入汝可濡笔以待袁对曰缮折时

亦意揣之故另拟一折以俟今果蒙指出如足采用无烦再缮稽迟耳琅阅之大喜即封付

差弁从此折稿亦必相示越明年时翠华南幸江浙将抵镇江傅金山添办水操浙江明湖

亦应阅视仓卒间一切章程无可咨访总办首道清㤗进曰袁县丞夙能多识盍问之袁对

曰职谓本省另有章程若第依样葫芦职兄秉钧在萨制军幕家信固常寄及出其书排日

记载不啻其起居注也水操一节尤极详备顾藩德道交拍其肩曰可儿可𠒇不负举主不

数日驾至琅抚扈跸外行宫昏后始归宾从皆散惟袁在招入直房曰顷传宣明晨将阅海

塘须呈一清折今幕中无一人在奈何袁曰公创稿职为缮写琅曰我今日尚未餐苦饥随

以问袁袁对曰亦未遍觅行厨仅饽饽四各尽其二握笔良久终不得下乃揖曰无已悉以

劳君吾倦欲眠四鼓即上 宫门也袁且草且缮以付傔从琅出视之谢曰君才十倍我嗣

是署富阳补长兴擢西防保堪陞者于此基焉后为喜湖道偶谈至此辄曰少年狡狯此时

不特筋力不能神明亦不逮也君等勉之予仰答曰叔才八面受敌心思如水银泻地无孔

不入钝根下士历劫无由渡筏可授衣钵者庶几厚堂乎公抚然曰是𠒇可教惟恐其不寿

耳后果然

  姚一如强戆

福贝子最遴舁夫皆壮狡者四班更替日驰百里即临阵督战亦仿韦虎故事不乘骑也故

舆人尤横嘉庆初以廓匪不靖经理藏卫方以地险宼遁纡筹乏䇿一轿夫头素多选事入

苗人家强夺藏丫头簪珥巡视都司徐斐禁之即捽徐下马裂其衣殴之时随营为川北道

杨荔裳一如副之同赴辕禀福司阍林姓即林臬台之叔颇解事曰将军以公事劳心少不

豫此等琐屑两君决之可耳遂遣多役捕至犹肆咆哮怒呼用棍众愤既深痛予若手掴至

四十放起己毙复往禀知福亦不怒曰抢夺斗殴军政固应加重但饬阍人急为选充越数

日移营舆己驾而夫不集严督之则环跪奔角曰役等舍命奔走原止供奉贵人今随员均

可耑戮役辈恐无遗子惟将军主之福赧然即询谁毙役者一如前曰姚令仪也与杨揆无

与福曰何不告我曰琐事贱人何敢上渎福不得己曰责之固当毙之太过遂撤一如总理

时己保升川东道折己缮并撤之改用李𬭎则怒其对之戆也后三年始得盐道旋晋臬司

未到任陟总藩皆贝子薨后事此节予在都于鄂公邸闻之为赋小乐府云杨干仆叔向戮

泾水兵段尉刑书痴白面大戆生一怒能使三军惊上公罽帐醉眠熟狐鼠凭陵窃威福就

中舆皂犹狰狞日日肩公作公足入市手掣幼妇 毁垣刀揕门官腹监纪咨嗟车尉愁忌

器情多空局促闯然一骑来意气颠如雷法令先贵近何物此重儓呼吏捽之下屈强奚为

哉赤棒掴盈百血肉飞尘埃上公惭谢首频俯实应且憎谓予侮从此娥眉谣诼多鷃雀纷

晓鸩鸟䜣片语何缘解忤公三年终竟难淹我严廓传说作奇闻想像须眉争起舞君不见

曹黄门纠刘秃子几辈寒蝉羞欲死不分茸城强项多二妙同岑照青史刘秃子事已久见

邸抄不著录时柳泉以冨阳尉为大府所劾闲谈及此笑曰一轿夫足倾成都守何况巍巍

少府乎领首郡者真不值一钱矣 仁皇在潜邸时已尘 天听后来特擢职此之由抗直

小臣抑于柄臣未必不伸于明主彼如脂如韦者奚为哉

  姚秋坪守城

秋坪郡伯予弟视之文采不彰明察寡断然其保障盩厔直可不愧古人足称大事不糊𡍼

矣尹盩厔时因公在省忽闻王三槐来犯之信幕中劝其且住会垣徐商进止君独奋然曰

我城主也今不归民谁与守乃走马旋署至则百姓正汹汹思遁有欲往四乡者有欲依他

邑者君入城即下马招父老谕己遍地皆贼逃将安往不如本境尚可背城借一先飞禀省

城请鸟机二百捍又照式造六百捍发库得弓矢募乡勇抽丁壮得三千民志少定之四方

者皆归且有别邑人来依者武弁欲拒之君怒曰有分土无分民拒之是藉宼也尽发仓谷

给之诸大戸亦踊跃襄助粗定而贼人探马已至见城上旗帜知己有备乃分掠村庄焚杀

甚惨君愤甚即欲往救父老叩马曰宼多乘健驴步贼亦善走去来飘倏帷杨军门能逐之

乃禀省请救贼亦畏枪箭不能逼胁从断伙乃长围困之秋坪恭人瞿尤明大义摒挡犒赏

令健妇均登城助守越数日野已掠尽渐欲肉薄幸乡勇多百练卒枪箭毙数十人然终不

退瞿恭人以长子彬嘱其叔挈往藏城北野寺中有急疾驰赴省托其姒余姊许夫人身携

其女抱次子楙坐井阑谓秋坪曰宼入君殉城头我即殉于此矣毋相顾也至第九日势兪

迫贼有乘𬮱上者君亲援弓射之颠继登者相接方支拄无策忽闻炮声轰然贼有奔马来

者众相顾失色曰杨胡子至矣散者大众杨孟君即开城迎接杨遥呼曰毋动此一群羊不

足驱也一少年亡命援杨马尾即回手提之抛入城濠视之已毙矣见者吐舌各鸟兽散无

一骑一卒敢留者杨入城令军士先食己亦与秋坪共饭毕即起曰恐贼旁𨓜不可与以暇

也即上马去秋坪抚视被劫诸状报明请恤上游惎之惕营员曰若是则汝等先须革职遂

不果报秋坪仅以守城劳赏戴蓝翎乃捐资恤生葬死灾者给价重造计费四千一如闻之

曰此项亏空我不但不责之且当代任之也拨已馀补之今其冢尚存后秋坪来浙时 睿

庙于请训时询及并 赐克什而秋坪录薄不克如孔郡伯之承 恩惜哉孔名继干为湖

北竹山令见群贼方困官军于谷中因率乡勇力搏之得解即各散去亦不知所困何人也

居数年以俸满赴都适德侯入觐共道往事且深致谢始知所困者德侯侯即力言于 上

以竹山令陟松江知府亦称奇遇

  梁山舟钱癖

梁侍讲山舟先生家世人品均第一流第有濬仲之癖两遭小人之辱胥以阿堵启寡虽出

意外而责傋贤者不得谓非白璧微瑕也嘉庆庚申予莞将盈黎明袁二如观察召并令偕

幕友顾伴檠往至则愤然上坐者谢中翰恭铭也观察向予曰君亦东山门下士敬属暂为

看守伴檠为我修禀复抚台且传钱塘解辕听辨乃起传呼上院谢乃告罪求予二人转禀

备述端绪曰昔东墅师捐馆诸子均在家惟三郎杨镇视𣩮殓存历年廉俸及修贽赠 得

万五千金五股各授三千馀俱以归楚惟四郎一股系孤𠒇寡妇独掯不给梁年伯不察偏

听谰言孤寡哓㖻向家督苛索故急不择音蒙昧至此乞二公代剖其情观察即命予二人

往见山舟先生于卧室白须数茎已为撚断且颊有爪䀶伴檠佯为不知以观察之意告侍

讲艴然曰我受生平未尝之辱何以更为若辈作调人予乃进曰为公受此横逆夫已氏无

忌惮若此不可不令辇下诸公共闻之且他日锺王右刻中多一老拳帖亦为翠黑翼闻公

乃解怒为笑诺之且封八三千金票嘱中丞转付三郎以了纠葛后三年予谒观察适上院

方归告予曰适闻有 廷寄到以询中丞中丞笑曰无甚紧要第我与君皆在案中散后即

往拜薇垣汝与清公稔为我探之往则薇垣已赴辕谢步矣予以覆观察曰已知之矣乃谢

杨镇遗状尸控事也初少宰供奉 尚书房曾带杨镇伴读棣萼参商久尘 天听至是天

折其妾顾氏本苏州妓女故有是控大金吾奏发浙抚查讯芸台中丞以回避故转委薇垣

也清公覆 奏恭铭照违犯教令例发新疆但恭铭𨻶肇鸰原鄙同鸱吓其不顺于父均由

杨镇媒蘖使然厥罪惟均以故免议应请革去员外职衔遗业归公充伊父祭产得 旨以

谢墉内值前劳伊子免其发遣遗业各归各业毋许争兢恭铭著地方官约束山舟先生始

服予之先见后终以总持家政老而不传以令侄粤西候补知府四郎积通事遭细人诟侮

向予自懴予谓侍讲清德是第一流人所累者富耳公若清贫谁不助公公曰吾诚不欲使

先公积累自我而堕予曰此语未然先公积累大在旗常次在恩泽文章翰墨又其亚也公

独不思疏广语乎能使子孙均如张文和刘文正甚至不能自存俾朝野咸仰清德未必非

文庄志也公抚然而已

  鄂尚书

予所见伟人如孙文定之镇定百文敏之宏毅皆绝伦超群然读书数十年醖酿有素故充

实光辉岩廊炳耀乃有未尝学问且奔走戎马间日不暇给而能仔肩艰钜且渐通文艺此

真天之所助矣鄂尚书辉世本叶赫改隶正白旗三十尚为白身日卧酒肆如史宏肇其友

申泰规之为凑钱二十千具冠靴得挑马甲乃更为计曰子无兄弟如宗祀何汉军李氏有

女年已廿七甚淑为聘娶之门户粗立而准酋役起拣赴戎行时李夫人已抱子均托之申

去十年奏凯归得守备居未几复以游击从阿文成征金川洊陟总兵镇建昌适甘肃回匪

苏四十三滋事折请军前效力乃 赐金绮授领队大臣督兵攻石峯堡见堡中一酋垂墉

发枪即援弓射之颠正驰骑往取其级忽标下中军启曰请大人回营公叱曰堡已垂下回

营何居曰大人已受重伤回视下体血殷战裳蓦然遽例舁归大营呼医搜出铅丸二始悟

援弓射酋时已中枪而未觉也文成据情入告奉 旨赏赛尚阿巴图鲁后陛见 天语垂

问对以臣疏于卫兄幸不陨越悉仗 天威嗣是世袭男爵开府川滇皆由此起也信一如

如司命初督成都廓尔喀叛群议以为督臣自合坐镇成将军带兵往办一如独谓不然后

得 旨切责谓鄂辉从前已办理不善今有安坐省城降为副都统迅速前往乃握一如手

曰我违子语甚惭于子然此行非子不可能万里相从乎一如曰此王事也仪虽小臣岂敢

惮劳且士为知己虽死不避遂偕行后一如之赏花翎升知府皆鄂所请也故举主谊尤笃

予与春木主其家即视如骨肉姓碧鲁氏本以属国从龙犹有关东质朴故习少不甚识字

服官久乃渐辨清汉文暮年位高幕中多文士忽胸中豁然观纲鉴多见解且能以浅语作

诗被谴时与惠中丞一联云尽容鲍子能知我岂有曾参解杀人诚异人异事也当过春木

寓斋见南来所携香饼二匣即撮而啖之顾其长君鄂弥善曰味不甚佳黑者尤劣何贵为

众者掩口亦盛德事也

  死后为神

读昌黎罗池庙记知柳州之神昭昭也况以死勤事殁而为灵理非虚臆傅中丞鼐初官普

洱参军尚留辕效力与仲最狎蚤鼓后必招共话押门迄亦来寓剧谈见人一善必慕效之

手抄一如折稿至四帙事母至孝交友以诚靣如傅赭目奕奕有盛光余谓君必从神祗道

中来应掌杀伐劫后果以同知署福将军翼长剿贼无算群苗畏之如雷霆戴之如日月为

生祠以祀之嘉庆庚申解何半生还便道省墓予谒之杭寓傋述劳苦且言生平无诳语许

此囚以不死而不得践为歉予谓君非迦蓝何必守五戒如愧此囚收之作部将可耳嗣力

化苗民创建书院移书延予掌教予以道远辞之又二年冒署入 觐以亚父之疾薨于途

次朝野痛惜予嘱辰沅道张公崇奉之复札云无烦料理三厅民已易生祠为总管庙而宏

敞之水旱疾疫必祷牲醪无虚日矣又戴郡伯廷木以野人之扰督兵防边夜渡湍溪溺焉

民弃感其慈惠御灾捍患不忝国殇之雄且愤夜郎师之泯其动祀以为城隍神余属后任

周肖廉作碑记之而浙之馀姚亦思其遗爱共祀之余戏谓此如罗刹江之奉子胥亦苎萝

村之争先施也雨村在浙时好与余虐谑故报之思之腹痛傅公功在苗疆视鄂西林有过

之而能以杀人者生人尤可与阮昭武埒戴公权杭府一载所决重案数日真能片言折狱

且善钩距狡狯自吐其情坐堂皇时民即以城隍目之两掷千金济阿温州时玉环之急而

独以黄岩幼孩命案张钰与朱大年交讼遂为属员所累被议捐复别选蛮府以致捐生伤

哉两公皆绝世才傅公威严戴公跌荡传颀而长戴肥而矬性情状貌至今犹想见之至如

张观察之为神霄辖吏钱武功之为水府分司骨青成神不皆端士然均率性任情如赵思

肖所云纯是天理绝无人欲者彼螫螫蝎蝎毒于蜂蟆伈伈伣伣媚甚狐狸顾乃饰为循吏

貌取干材我知其足胫生毛死为下鬼受犂舌地狱报

  平阳案

温之平阳民风犷悍每岁催科绅士尤多包揽有庄以莅者新中武举遂夺多士之所包而

悉揽之众不服讼之呼之不至捕之则拒又结哽手许鸿志为羽翼阖邑畏之且效之附之

前令蒋澄已七十乞休去温守杨太鹤惑于庸妄谓非武健不足胜任访得豫章大挑班徐

映台有文武才乃荐之徐亦觊其可越次也欣然就之瞰其他往要而缚之庄果不能匿喜

甚亲解赴府庄以莅子邀许鸿志鸠众夺犯徐下车搏之许略拊其肩一臂已垂不能举胥

役更望风而逃乃上府泣诉杨守仓皇通禀混称数千人夺犯殴官居然民变平阳虽隶浙

省去闽较近时菊溪师以观察发闽候补制军阿雨窗檄公往办甫入境即有披执迎马首

者询之则温协也公下车握手与讲均礼大喜公馆拜会言知公督部谨率卒四百备仪卫

公正色曰无事则同僚办事则予固星使也盖阿公入奏得 旨以公补江苏臬使即以为

此案 钦差矣君来何人之命曰敬听指挥曰果尔即立饬介士归汛迟先揭汝协尚逡巡

公顾左右曰若地方闻而滋事先断主兵者之首始轰然偕逝公乃出示但罪庄以莅一人

馀均宽贷许鸿志年逾七十自以例得免罪先出以莅远遁而其子以非主名且恋巢避近

郊先就擒时清中丞以缉匪驻甯波遣浙臬朱公理来协办朱亦公门下士公谓朱曰吾奉

制军差宜遵制军所奏但此案闽省但据镇道所禀未经查勘况辞称数千人诛戮必广寄

语清公无须眩惑耳抚军感服予趋谒于温次公示以揭稿覶缕数千言首勘夺犯之地东

阻峻岭西界深溪南北均涂田可屯处不及一𤱔则数千人之说不攻自破矣行至中途以

莅望见有人大声呼救预谋纠众之讹亦解而以莅之非为首更见乃定斩一人许鸿志绞

一人庄以莅其馀城旦二人胁从杖释有土官均以失察议处庄以莅缉获另结皆公手定

不烦幕府捉刀奏上如议如此大案如此完结不特民命保全无算即员弁亦受庇无涯无

奈庸人选事另启𨻶端以至重发 钦差地方大累员弁皆遣戍而杨守亦拟满徒真所谓

自作孽不可活也

  袁痴

袁丹叔先生性好游戏酷慕唐解元祝京兆以嘉兴太守得请家居买宅府县间居之即今

求是堂也一日科头敝衣倚门间眺有友人遣仆通书未识门迳邂逅问讯此间袁痴宅安

在袁痴者戚友惎公背呼谑字也公闻仆言应曰门内即是吾为司阍书可付达少焉偕少

年扛一襆出什袭封钤诏其仆曰汝主与我主假一器器甚珍亦颇脆嘱汝好持之饬二童

缚其背约束甚固友仆竭蹶负归气急败坏告劳于主友疑其讶发缄视巨磨一轮题其上

云家奴无知呼我袁痴无法可治石以压之大为拊掌又新建一书室用三和土须鸡卵砑

之见一童携筐市蛋呼入室中论价筐约百卵照时值给钱三百童必欲枚数公乃令童圈

臂于案唤仆一一数之得百三枚公诏仆先付钱足然后收蛋免令童恐汝短数也仆甫入

一猘犬出童大怖走避蛋尽堕地童惶急无辞惟涕泣而已公曰若窭且幼我即售汝碎蛋

盍为我检去其壳掠之器始可料理作匠人饭菜耳童且拣且𢯔终不得起而卵已遍匀入

土矣公令仆照数付童曰吾虚费无偿归告而父为我助工三日可乎即公所居小阁今已

易砖又秋晚遣仆赴近郊索租佃欠颇多仆欲缚之入城佃邻某素横助邻骂仆曰若辈倚

主势凌贫人再来必以粪灌仆归以告公故为踏田者造其居访之曰吾欲置产闻汝与诸

佃熟偕我一视可乎邻固田保聆言甚乐即与周历临行与约曰明日薄暮来我家邀人立

劵当奉倩作中邻如约往公故曰餐未邻谦言己食公曰买主须明晨来汝宿我家可也乃

强拉入书室衾枕颇华邻不敢辞跼蹐而己草草阖戸而去邻黎明即起四无人声撼其扉

知反钥未起呼号数回初无应者至辰巳间馁不可忍乃遍索室中冀有食物忽见书架有

蒸饼二急取啖之不啻陈仲子之咽螬馀也食竟旋闻有振钥者主人致辞曰城居多晏起

勿讶也方饬仆备晨羞忽顾书架谓仆曰二馒头藏何所仆欲寻觅邻赧然曰缘饥甚冒昩

食之公乃顿足曰祸矣祸矣握邻手曰吾留君而适害君奈何且饬仆即往报县呼地保打

扫候验邻骇绝垂泣问公曰尚可救乎公曰蒸饼以毒鼠中有砒礵我阅方书惟翼可解然

此秽物胡可向迩乎邻急曰性命要紧遑敢避也乃叩首仆前乞为取粪公乃另呼一仆举

秽桶与之给与一瓢令自酌饮邻斟饱满举首见仆公忽问识此人否邻茫然公乃笑曰此

即若欲灌粪之催祖人也今请君入瓮报之已足一语告君无烦芥蒂蒸饼中并无砒霜耳

邻大呕而去又松郡敝俗以上塳为名妇女多作山游余云尤盛公侍姬怂恿内外诸孙买

舟同往公禁之不得乃嘱庖人具盛馔且多与之酒登舟后渴甚呼童烹佳茗沃之至中途

腹胀公坐鹢首自言曰我饮茶多欲便无所且取𡁲以图通气遂向阳作𡁲再三诸女不亿

其诈或效之则沛然莫御矣乃急呼反棹公亦不问既登岸乃佯惊若等何故濡其衣襦耶

众忸怩乃徐曰游山固雅事然至松间作厕反辱煞风景耳至今袁氏家法闺人无登陇者

  讼师

功令严禁讼师今皆讼棍耳安得云师若真有邓思贤刀笔有司之所畏亦有司之所欲也

雍正间松城有吴墨谦者工刀笔晓律例人倩作呈状必先叩实情理曲则但为委曲稽延

劝之和解若果理直则虽上官当道不能抑德清徐西湾未贵时赘于琅琊为廷熑员外之

婿外姑剧爱之割千𤱔为奁赠后女死失欢靳复不予西湾尊甫方虎先生以方伯乞休年

已八十亲来索取遂涉讼奁目具载并另有细簿号数租额炳列府县均袒之吴为作诉极

言婚姻夙好冰玉相投惟夫故家析女已夭逝不能给亦不愿给也夫曰奁则非翁之所得

问夫曰赠则非讼之所能争亲家翁具三达尊断不涎此此必主计仆狡狯料明镜高悬决

不为所眩耳诉入方虎翁废然返棹又一冨家欲吞一活产而业重价轻未盈卅载无可解

说乃觅一故纸仿正找两劵作一伪绝据笔墨浓淡俱极相符更倩铁笔摹旧契图印之临

审时呈验失业者无以辩也吴乃从掌案索观反复良久密告曰伪也即为申诉大凡民家

契劵既不可悬之于壁又不可铺之于几则藏之箧复虑其污且损也则夹之书故蠧侵焉

然蠧所侵蠧痕必重叠断无能东西穿穴之理今此契折纹与蛀穴参差殊不可解祈明府

吊取藏劵之器以对之则情伪毕现矣冨家无可呈乃放赎此余族自贻翁事又一新安质

库地棍欲挟诈其赀乃习其缪草仿其戳记仿其款式造一伪票作珠一颗典五百金计值

十当五须偿千金典主亦健者取此月号簿呈送棍乃转讼其伙谓主人艳珠令伙没入也

墨谦取票视之笑慰伙曰无恐易剖耳具言各典店规例以年长一小郎写票大典四柜伙

次三又次二各授票百以木扦贯而授之否则落纸如飞散同秋叶矣请明府吊各典票验

之可见此票无孔非典中物也棍语塞遁片言折狱良有司当北面事之予在永嘉黄大松

逆伦狱蒋本府饬捕讼师正选役密访薄暮忽有跪门求见者呼之入自称贡生林枝英闻

捕黄大松讼师故自投亦自辩也叩其始末则曰黄大松族人有与葭莩戚者来代请曰其

兄为县役威逼自缢反诬其弟揢死将陷于凌迟乞公怜之一为申诉某以张邑尊素多底

役亦疑之县昏府昭因投牒太尊乞为委检嗣蒙阳平赵公检明是揢非缢即严拒之因转

属一樊生作呈今匿各揭帖皆伊所造予曰汝言甚晣然不获樊汝终无以自脱林曰樊在

省己为人指目不能久匿闻将归措资斧逃之玉环某居少远无从消息邑胥严姓与比邻

必不敢隐从之三日而捕至初犹支吾出林质之一讯而服后遣戍焉林虽未足称师然狱

赖以速定余故力言于峨峯先生不丽其名于牍中也

  科场奇遇

科场遇合变幻百端唐宋以来记载己伙鬼神弄人若可解若不可解予九试棘闱终于白

蜡而嗣茅弟如摘颔髭丁未游庠乙酉即领乡荐其卷疵类百出二三篇有漏下语诗复失

粘予谒副座师贺虚斋先生及本房谭武进大经均言闱中但觉其文从字顺而已稷堂夫

子言甲午分房八月杪荐卷已足一夕欹枕间辗转如芒剌在背乃起独酌忽得刘泰卷颇

赏其老洁然因其太质仍置之乍解衣闻箱中纸声畟畟仆从皆闻谓开箱时有鼠窜入也

乃取刘卷再阅字字惬心明晨遂荐之榜发后覆阅之平平耳予观秋坪新语载其断蓣生

芽事亦可异矣吴孝廉兴仁述金陵一老学究率诸弟子同入棘闻三场坐号己邻龙门十

六日交卷恭然踯躅甬道中遇一及门亦来交卷呼之曰吾惫甚倩汝代为一投弟即接置

卷袋鼓勇而上得签与师偕出至寓解袋乃大惊则仓卒中接签而卷未交也托言倦卧闭

帐取针线纳卷枕中缝之归后犹窘甚不敢告人未几而师捷报至徒往贺而疑其误也切

切问经书籍贯姓名字画尽符合否师怒曰汝为若等英俊不第而老头巾不合侥幸耶徒

乃曰事己露不能不直告三场卷失投尚在枕中也取出呈之师乃惊绝亟走本房师所谒

见见即谓曰正欲相问场中因君几酿大狱吾荐头场七艺荷主司已列魁首及吊后场而

三场无有疑其不到则三处点册朱痕灿然疑其帖出则大功坊至公堂蓝榜无名主司谓

此必孤经名士有妒之者嘱吏藏毁将劾外帘监试大窘不得已各员凑成五䇿缮朱卷入

榜放将召子补誊墨卷耳学究乃具陈其故且出原卷以证房考乃惊叹曰若真命应孝廉

吾非汝师若徒乃真师也此卷若投讹误百端虽赏首场不能不割爱矣更足奇者杜副车

褉又言浙江某科以恭宽信敏惠五字命题一士文颇惬心将交卷覆阅一过乃大惋丧缮

首艺时脱第三股无可如何再四图度于讲末赘三语以领其意每股末均添一句掏入信

字意自问必不售主司激赏竟置经魁阅对墨卷见增攺处始悟其误笔成蝇则奇之奇矣

又江南某科题为子路曰愿车马至愿闻子之志一新生在号板上睡梦见其先德曰汝首

艺必作两扇格方得寤而题下乃依言草就适与叔同号呈以请政叔谓意致颇佳惜格式

不合乃改截发思之良是因就所攺誊真忽觉瞢腾睡去复梦父怒呵曰何故违吾言败乃

公事竟誊两扇原稿时主司方欲觅此以备一格搜得大喜亟登之则又鬼神弄其狡狯焉

至戊子顺天朱韬六巳中而闱中朱墨卷误套竟填他人名房考朱石君诟知检举奉

旨准其更正朱钤仍给举人菊谿师戏谓榜上无名非我同年也复呼之为还魂贡生

  死有定数

凡人死生自有定数老寿夭折不可强也考终横死不可假也乃有同一非命而火与火不

相易同一水死而江与湖不相易是遵何道欤外祖蔡缘庭府君言居朱家角时有鲍姓贾

贩胶猪于苏将归以阻风留滞阊门一夕梦中忽闻有人传语曰朱家角大遭回禄梦中惊

问何处曰自鲍家至曾家俗说梦火焚者主发财乃汲汲买货以趁年市行至中途因归心

欲速自助舟子撑篙失足投水迷罔间恍惚见赤面神人援之起自揣生平奉关圣甚虔意

必武帝庇佑至家报赛爆竹窜入积薪炎炎渐起风力助之遂不可扑鲍已沈醉兼以腌货

塞巷苦不得出遂与燎毛俱熟矣方悟援之者火德非武帝也又程姓贾素走汉口一年归

松渡江舟覆溺焉忽闻空中语曰此辰湖中人何为在此暗中摸得一缆得济自此过苏必

由昆山虽捷径风利终不敢出吴江也一岁因事羁绁归己迫除程贾与友小酌山塘归醉

卧舟中榜人说其仆曰腊底南风颇利如必道迂昆山恐岁首尚不能抵家今取道外湖八

十里程明午即到此时主人沈醉熟睡比醒船己抵岸矣仆人亦以为然从之夜半正过辰

湖月下扬帆驶行如箭程贾推篷闯然出曰此何地乎长年漫应曰辰湖也程即应声跃入

水中则挤之者即其援之者耳徐芳圃方伯官浙臬时日者谓防火厄杭州郁攸最甚颇有

戒心及调济南自谓免矣竟以签押房起火殉焉时印己出方伯不知乃以救印复入再出

己焦头烂额焉沈明经丹彩亲睹之谢苏潭方伯长子占者谓防水厄故嘱令留家乃以送

葬溺小港中又旗员阿公少时曾梦溺水故一生不肯舟行又北人习乘骑固所安也及放

郎岱同知则万山之中莅任宿馆晓令眷属先行而身自押后料理甫毕将登舆舆夫禀闻

将发水恐不可行怒叱曰眷属已去且火食铺盖俱往何以住宿促之行路上绝无点水也

愈责其妄至数里经一谿匆闻奔雷建瓴而下一舆一随骑转瞬不见惟换班四夫得逃其

半则又于旱道遭水患矣山神水神孰实司之始觉潘江陆海之外山涛更不可测

  布利

沪渎梭布衣被天下良贾赖以此起家张少司马未贵前太翁已致冨累钜万五更篝灯收

布千匹运售阊门每疋可赢五十文计一晨得五十金所谓鸡鸣布也曼园既贵子少以甥

主家长姊子蔡即予外曾祖性疏略不甚精会计为家奴干没代偿数十金曼园知之蹙然

曰吾之托甥曰欲其稍益修俸佐姊甘旨耳今若此是累甥也乃攺以屡妹子赵赵公晓贸

易曼园亦倾心任之某年横云山人假归山人侄为曼园弟茹英员外归觞之酒间言及闻

尊府解库颇多某积有廉俸欲祈附存问数举手示之曼园诺之明日送汇票刖五十万也

曼园恐难于转运召赵商之赵曰息若何曰八分曰舅已诺之不可辞矣惟为数太多解库

难存兼走京西两标始可得利曼园从之后十年山人再归曼园己老赵公手为归楚本利

井井而藉以营运赵资亦与王张埓矣即雪舫云垂两君先德也临终嘱二子收业尽以置

产产亦万𤱔后新安朱泰源金陵李宏昇均折阅而去盖逆知布业之将衰矣货殖之才诚

能亿中异哉又新安汪氏设益美字号于吴阊巧为居奇密嘱衣工有以本号机头缴者给

银二分缝人贪得小利遂群誉布美用者竞市计一年消布约以百万疋论疋赢利百文如

派机头多二万两而增息二十万贯矣十年冨甲诸商而布更遍行天下嗣汪以宦游辍业

属其戚程程后复归于汪二百年间滇南漠北无地不以益美为美也廉贾五之贪贾三之

长袖善舞有罔利之迹焉终不若赵天水之堂堂正正利己而不损人耳至吴人赖布以自

殖南宋以来己著之若麟昭副宪议谓布缕之征从古与粟米力役并重拟于苏松两郡耑

设一差俾催布税陋而且妄诮者谓薇垣徒拥虚名果设此官真当奉之为布政司使矣宪

庙之斥而贬之也诚睿圣哉事见张茹英员外日记中

三异笔谈卷四

 云间许仲元小欧甫著

  新言冥责

陆耳山副宪性颇浑𥡆讥之者谓有陈师召之风人有诿諈未尝不诺客去已全忘之矣犹

子明经梅砦窃议其非因言远祖文裕公深未达时曾梦入冥见判案者为故人某取其册

籍一窥见已名下注云官至一品寿豋八旬醒而志之后列显要为严嵩所忌不得大用至

七十岁作翰林学士时复梦入冥仍见某谓曰君禄已尽生平幸无大过可替吾职不久来

矣文裕大讶诘曰前所示册何竟两歧某复取册出示见下又注曰为惜一缄悮毙二命降

爵二品夺算十年盖有两冨民为盗诬引乞公一言立可省释而公方为高山所轧避嫌矜

节再三不可二人均毙狱中伯仁由我无可贷也未几竟卒因思谢茂秦顾梁汾辈义薄云

霄亟当铸金事之买丝绣之梅砦为春谷师才子殊具侠肠惜不永年思之腹痛梅砦兄味

茶又言蔗林相国守东山宗伯家法一生谨顺未尝以疾言厉色加人丁内艰归不走府县

驰道曰我尊 朝制也投文稿主文者必厚言府史无禄不欲由我辈薄之长子淇以荫官

户部郎中年夭折相国悲咤一日偶谓诸门下士曰予自问生平无罪西河之痛天何罚之

酷也众或引孔子伯鱼释迦摩候罗为况者相国愈不释时洪稚存编修在座最戆率尔对

曰师何无罪师秉国钧上之宜法皋夔伊传次之亦当效房杜范韩乃庸庸祇祇徒效孔光

石庆之所为不能造福即有馀殃慎无以无罪自蒙也相国惘然久之后分发掣签一案议

穷治应讯者数十员公方掌吏部力言于 朝谓若等微员下士来自田间不识忌讳或以

笠屐所经熟其风土或有葭莩足托资其饔飧与指名鬻缺者大异请恕其既往禁其将来

此案乃治吏而不及官得全者甚众相国固可谓能受尽言编修亦可谓不愧诤友矣仁人

之言其利薄哉

  董传䇿

董幼海传䇿为思翁之侄与余家有葭莩戚为御史时以建言廷杖事载明史分宜败起少

宰后复归里明季缙绅多横董氏尤甚幼海偶饭于某氏食火肉而甘之主曰此购之沈行

者侍仆知之归告主膳妾妾思媚郎主即遣人之沈行购之以供鱓幼海味之曰何乃似沈

行产妾应曰然饭罢即趋外舍呼其童至怒曰我在外间事何敢漏言且以仆隶而与闺中

传语尤不可长另嘱一仆看守须讯实治之妾闻之且惧且愤遂乘间自缢其仆知益恐谓

守者曰某姨已死我罪更重自问无全理汝以不觉失囚谅无死法生平积累数百金悉以

奉汝幸纵我守者以言甘币重允之幼海索之不获先毙守者穷追逃者亦毙之嗣是婢仆

人人自危均怀逆志董微觉之聚众而谕之曰余性急多暴事过辄悔之明日当祀武安王

于神前出矢言不责一人矣祀甫毕以小忤意执一役重挞之众乃合谋曰祸孔急需事之

下也即于是夜饰为盗装攻入寝室小婢为之导侍寝姬启扉纳之一舆人以斧斫其首殪

少顷复苏谓其妾曰吾伤至重速邀沈某治之或尚可图婢即奔告诸奴曰𨒪来己能语矣

复入一厨役手枪剌其胸刀出于背乃绝翌日松守捕诸凶讯别首从厨役力辩曰囚贱役

主人头上安敢加及惟胸上一伤则无可辩也丁亥春见武林闹漕案囚供所击非官但碎

一红顶耳愚民之愚可恨可怜可笑

  门力门智

野二不知始何名以颀而黝不操土音故群呼之为野二余外祖家全盛时居青浦之永丰

庄门首置质库以野二多力俾司警夜二量可兼人酒食不能供其餍饫即三餐均以升米

为率亦云祗可点心不堪果腹也一日忽有少林寺僧来募指名蔡氏索三百金挟一蒲团

坐石桥上来往俱不得过与之数金数十金不顾云有能拉吾过桥者我即飘然否则且借

宝典结冬矣有强悍少年来试之僧一举手即己倒掷溪中众莫敢近乃唆二曰若数称勇

士能挈此僧过桥去除主翁犒赐外我辈公备饭一斗酒一坛猪首一牧以供大啖可乎二

应曰是何难即至桥上不尽一级问僧曰若非少林来者乎僧漫应之俯仰间己取僧挟其

首于腋疾趋数十步如土委地曰请请可以行矣僧起立熟视良久曰拉我者汝耶我行矣

尚当与子一角技耳乃取肩行李一檀木扁挑置秃项以两手扳其末张满如弓飞空中数

丈乘其落势以手接取出不意横击二股二因憨猛不肯避亦不解御受击蹶然幸立人丛

不得倒大怒曰妖僧无赖暗袭乃公汝惯掷人乃公亦一掷偿汝乃捽僧背掷隔溪中僧惫

且惭弃其衣钵登彼岸而遁二乃从容饮啖自言生平第一饱也僧竟不复来外祖因述明

李有乔公子者以豪勇闻有友康飞腿以用足称无敌一日有僧造焉请与角力乔揣僧技

实胜己因假近游约以数日归后试较居少日僧复大言不拘何人能挥我一拳蹴我一足

我即推牛刀若缩朒者非夫也因与康谋乘僧闲坐于隔墙飞腿击之僧壁同倾越数十步

外僧起笑曰郎君何须壁后置人今己矣会有相见日未知鹿死谁手耳后年馀乔与康同

游天台于石梁旁遇僧曰此间无人正可一决雌雄也当互欧三拳以判胜负乔方踟躇间

康目之伪云君素习易筋经今何怯也请师先之袒衣立石壁下僧鼓勇击之时康立其旁

飞蹴乔肩乔倏然横倒而僧之臂己击于石壁上成三折肱矣此不惟斗力亦斗智也野二

遇此僧必洞胸矣

  拳勇

拳勇之技武备志列第十八即唐宋所谓白打其传以三峯为内家少林为外家如鲒埼亭

所载刘草堂之友王征南事颇详大旨以眼明手捷为要沈铁岩师尝言白和尚者住南郊

之福庵徒永嘉及石岩均习手搏以折伤科为业颇能自赡不藉檀施也一日偕同袍随喜

见白须眉如雪遍袒右肩纳凉殿中或谓僧已八十然馀勇可贾数十雕面少年非其敌也

好事者请小试其技白辞曰垂死之人气血衰耗无以博诸公一粲请于客曰晷己将午荒

厨蔬笋能共饭乎众诺之白供净馔数头绝无酸咸气也时方盛暑蝇飞如织侍者挥扇旁

午白令另取一钵来与客且谈且饭饭已则钵中之蝇亦满矣众大诧叹白曰无庸不过指

头活脱耳众益嬲之曰此师妙法更愿一观神勇白曰本无勇也安所得神旧曾学一小技

未知今尚能否引入一精舍舍中新铺方砖胶以灰沙殊甚坚致白方跣着棱鞋自南至北

倚墙微步一周则阖室之砖皆起矣谓客曰此砖铺本未匀下多轩轻省呼拙匠又需一日

工也众者吐舌膜拜而散白僧郡人多见之且述其轶事甚夥予生已晚不及睹矣目睹者

有陶先生陶青邑庠生寄居郡之西郊课徒为业安砚南带之拥书堂课予妹倩巩太学文

湘望之即柳泉太守叔父也一日进馆途遇粮艘水手执一卖饼𠒇挞之询之则以选钱故

陶睨而笑曰如以鹅眼榆荚乃以易如盘大饼耶曲在汝水手怒曰何与汝事竖儒强判曲

直且试老拳方一举手而身已蓦然倒蹶起大惭而去薄暮解馆归过仓桥有十馀恶少环

而詈之时天微雨陶手盖足屐身着袚携一油瓶将以继晷者笑曰鸡肋不足以供尊拳以

油瓶寄店家碎此将妨我半宵课语未毕则见一恶少已掷对岸众愈忿如墙而进陶以手

中伞柄拨之纷纷而倒半掷滩外半堕河中其旗丁闻而趋赴呵曰若辈无目奈何犯陶先

生陶曰幸我早知君部无伤也传吾语戒之此后勿惊吓𠒇曹为嘱一笑而去时馆童二一

曰文荣一曰永禄问陶何以不举手而人仆陶笑曰汝等试击吾文荣固孱随击而仆永禄

负其壮猛击之则身掷数步外矣望之又言在塾中以败笔管削其两头置袖内行村落中

遇狞犬向之一揖无不张口狂奔而遁盖剡竹支其两腭不能合不能吠也笑谓此等猘𠒇

五柳公乃以折腰柔之大属恶嬲

  圆光

圆光一术法颇简易余所见二人均有奇验一年十三岁时春藻赵氏表姨许字琅琊将报

䀻购如意双置盝中启视已失婢妪辈咸欲自明乃醵钱为之术者儒衣冠一老学究也所

需香炉一烛台二案上粘白纸术者南面立口中喃喃诵金光咒咒外祖及沈师均习之非

黄冠秘䇲也诵半时许以两手摩娑拂纸上掌中若萤火纷纷散落仿佛成一镜则众皆见

之先是选两童俱年十六左右侍至是问童曰见镜乎皆应曰见又问曰镜中何见曰见一

马系宅前旗竿外曰谨睇之无瞬曰有人来解绁矣备案矣上马矣术者叱童曰急逐之勿

懈一童林姓素黠游移间已不复见一童蒋姓甚愿则曰往东行甚速我步亦绝尘不敢后

也顷之曰下马矣问何所曰似府城隍庙曰汝不可入第立石狮旁待之曰传舆从矣曰舆

从入矣曰乘舆出矣仪卫与赛会无异也行甚缓益先归乎术者曰第随行暇则流览焉可

曰至岳庙前矣某钱店方数钱呼之不应某茶食铺方装粔籹戏乞之亦不顾皆其所熟识

也曰过秀野桥矣一恶丐佯死卧地官役均不问何也又曰过包家桥矣术者令开门门开

见二老者趋出一白髭丰颊一长髯黝瘠证其貌则尧峯祖姑丈之父与叔童所未及见也

跪而迎轿中人拱手乃楫而隐轿止听事坐呼役搜赃两青衣诺而入童呼曰奶奶何不避

也奶奶髻上珠串触帘堕速拾之奶奶谓余祖姑适坐中堂闻外间传言乃起归内寝相隔

远所见无少舛者青衣奔走几遍童乃呼曰获如意矣已折且破藏廊下旧茶灶中并获窃

者矣问曰识否曰识童之父叱曰勿言乃附父耳告之又曰以妇女识之矣又缚一人来笞

二十遣去即复旃舅乳媪及夫也城隍即起术者复令开门而童己蹶然倒矣春藻不究窃

事即饬其夫领回其夫仍壮盛不见彳亍作受笞态意阴律亦轻不过蒲鞭示辱耳第越县

报府则与阳例不合耳越数日青松石外叔祖蔡茂才涵青遣人来问曰病亦可圆乎术者

诺之予亦观焉侍童则外祖家童颜也先所见胥与春藻同神坐中堂青衣先于后池中带

一垂髫婢出颜固识之诧曰吴家女乃在此盖仆吴良女甫十一溺于池见女嬉笑如生时

不怖亦不戚也神曰此非祟者反之池复有一人身蛇首者来谒神起而问之似是宅神即

立于旁继又捽一垢腻人肥而胡责之十以曾索酒食故病则非罪也蛇首人与神语良久

其神太息而起术者曰此病也非祟也无能为矣婢溺已数年而貌如故地下真无岁月矣

晓岚所记节妇己霜雪盈颠而其夫以夭折故依然美少年也其言信然

  沈师楼上怪

先师沈鑯岩名泰癸酉北闱孝廉素事佛家北郭艾家桥家有小楼为习静所置木鱼贝多

焉一日闻阁阁声似童𠒇辈作戏濳上伺之则阒其无人槌于空中自举梵䇲亦翻翻不止

大惊局其户不敢登越数日窗𨻶忽飞一纸下上云今日太太来需二簋享之希为一办置

食厨中家人不敢忤如言置之明晨启视器己空中置钱二百文又一日复下一纸云太太

欲听肓妇琵琶词希致之亦如其指则室中横钱千馀浮于所费十之二若以酬其烹饪奔

走之劳者所称太太则不明其为母为妇也后渐习之亦不祟人惟与沈师长子余来忤一

岁市一骚鼠帽方置几上俯首沐昂首则已失之遍觅无踪后数月乃于瓦当中得之侄蟾

客来恍惚见一白髭矮小人计家中无是人也遽呼曰子非楼居者乎转瞬间已不见乃造

楼长揖曰子具人形合知人礼我来造谒何不以点心食我遂归则所坐室中小碟装饆饠

三尚蒸蒸𤍠也师终患之乃逃禅入道设乩奉佑圣真君为主坛甚肃适余来妇病乞方药

多异名难觅乃乞药乩书在王灵官供桌灯台底检之丹丸三香甚烈透水而入数日犹不

息然服之竟无效惟乩上神仙络绎降灵云间先哲无不至者归曾祖亦来赋一诗而去语

不他及乩遂言玉枢经有经而无懴君能补作一玉枢宝懴可入文昌宫见若曾祖矣师经

年草成呈乩攺削点窜甚当亦多奖饰语不啻黄丸烟将就园记中语也后欲实其约乩屡

作支吾一夕逼之甚乩乃大书曰吾与君周旋数载所朂者忠孝所订者文章诚道义交也

第君视我何人君自视何人何得至文昌乎且文昌何宫文昌宫又何处要之世上安有真

仙大抵皆灵鬼耳从此扶之不动矣或疑此即楼上人弄狡狯也谅哉

  杜张两家怪

杜剌史昌丁以永春牧署泉州篆家口留省宜人吴氏梅村宫詹女孙惺斋侍御之女也习

于骄贵饮食卧起闲不谐于众一日呼婢沦茗炭上瓦注忽不见瞩之则集于顶槅旋转如

风众方惊愕霍然飞堕炉上视其方沸之泉已无涓滴夜卧后泉聚帐顶中涓涓而下正注

吴面一女一媳夹侍不沾馀沥也午馀进食饭中蠕蠕动粪蛆满其上臭不可闻不得已易

常住饭啖之侍者检蛆饭倾之则依然有秘其馨也所祟止及吴不忤他人邸中设醮驱之

祟益甚且戏弄道流如剧中所演王法师逾半载刺史卸事回自作一札焚之怪答以一帖

非篆非草不可辩竟倏然去二事皆得之传闻惟张萱思家曾亲见之张舍去外祖家一牛

眠地怪无形而有声主人詈之为怪怪即呼主人字恶声必反皆市井秽语亦不甚祟人惟

好作神会中所谓钱旙戏者窃人烛台为之或伺其戏击焉空若无物惟烛台愈高且出檐

外终日不倦后萱思迁去空其室乃已余戏谓班昭以九等论人怪亦有阶级焉沈师楼上

游戏三昧即闺中口耳之欲亦不以累人至假托乩仙敷诗说礼不愧风流鬼魅也闽省邸

中因人弗顺而嬲之能使闺襜侈泰技无所施且来去飘然狡狯亦不恶至萱思家物怪之

中又有伧父焉恐沈杜两家均不屑与之为伍矣

  叶参戎

乾隆五十九年余由滇入蜀一如姚方伯以雅州守权永甯篆所属荣经县有殴毙胞叔逆

伦重犯解至冨顺境逃脱一如急饬悬赏购缉叙州守吉公升保札摄冨顺令程司马煜捐

千金置堂上旬馀一无踪迹时孙补山以相国建节勤于政事卯初见官司道寅正即集辕

予方高卧邸中西舍一如隔垣字呼予曰起我已遣人呼叶参戎来有所言虽杂勿遗即来

节署相告余即起盥漱甫毕阍者告曰叶总爷来出晤即贺曰囚已获矣我一昔颇劳幸告

观察知之余漫谢之叶曰勿疑我于鲁都游都下皆置天罗地网不能遁也余曰足下何以

知之曾见此囚否幸先告我叶曰囚我于光中见之囚初逃至一处有中年妇赠以衣一领

钱五百复返其家则一翁一妪呼两青衣执之矣今已十三既望即就缚我固知之爽则谪

我至院以告一如曰叶华又弄狡狯矣叙州去省三百里遣仆扬驰觇之杨浑号八百里以

其捷于侦探也十八日余偕胡雪方至院与一如肖廉共饭饭后节相亦来共话忽肖廉仆

汪福抚掌入曰囚果擒矣八百里已款门一如遽起讯问逾阈触于楹几仆节相笑曰一如

坦率诚不如谢安石之镇定咸就杨细诘叶语一一吻合中年妇其姊翁妪即其父母恶囚

杀叔且贪赏故诱之饮醉呼里正缚之也与茸城所见老生术正同至于鲁都游都及天罗

地网等沈丹彩曾言之似非叶华所及特假以神奇其说一如酬表里一金三十视茸城老

生真成洴澼洸矣后叶军前效力竟坐妖言惑众发新疆

  丐窃有癖

有不必丐不可丐而必欲丐者予见二丐焉一王姓文恭相国之曾孙幼文员外之孙好向

店铺乞钱乞必诵制艺一首不唱莲花落也铺户多识之者即与钱亦必诵讫乃肯顾而之

他其叔凤超予僚婿也为予言甚悉父母闭之则抉扉遁絷之则断绠逸夜即卧市间石上

后不知所终一朱姓长兄为别驾次兄太学生群从皆茂才亦同此癖两兄乃以金二百两置

秀野桥北毛大有酒店中权其子供乞资见即招之来斟酌饱满昂藏而去虽严寒酷暑或

大雨雪终不家食也余稽说部所书谈丐者伙矣书影所载陈名春则以一乞存万古纲常

也觚剩所纪吴六奇则以一乞肇半生勋业也二子庸庸不足比数第较之墦间暮夜为妻

妾所羞泣居然加人一等矣然而丐犹可也窃则何堪今试立一丐者于此而呼之为贼无

不色然怒者乃名流亦复为之为之而仍自悔之而仍复为之则诚不可解矣董五峯宏文

敏宗伯之族孙亦文敏司宼之高弟也生平有窃癖不讳言之戚友知其然也珍袐多匿之

或断墨半丸或秃颖数管藏置隐处临行乃欣然携之而去子耕云工缣素尤与余外祖善

言伊父之癖诚不可讳更苦涓滴不饮不能以醉为辞幸所攫皆不及一文尚可聊以自解

耳诵庄蒙胠箧之篇不啻欲废蓼莪焉

  真人府法官

道陵之裔屡绝屡续幼时在松见一人则尚三品真人也后乃为家穆堂侍御所参在保定

见一人则以农家入纂己贬五品提点曾以牧牛图索题在武林见一人则以县丞改授者

亦五品也三人均儒装且甚庸俗不知云笈为何物而所从法官则实有术在松所见之三

品真人与姚氏有连以送女于归来松松民有投牒者即饬法官治之一家离城十馀里设

坛行法后告曰妖己诛在汝坟上树林中归寻之果见巨蛇丈馀倒挂僵矣又一家余宗也

居北郭一嫠病狂易夏裘而冬葛法官瞑坐良久曰非妖也冤也非吾之所可治也但使弗

祟向主者理诉可耳牒之竟寂然嫠不半年死闻曾挞死一婢投尸井中故寒暖相背也保

定署中有废圃一狐据焉夜必以鸡子七枚火酒一尊享之乃不祟晨视之酒与卵俱空矣

法官过乃乞一符榜于楹此夜二簋完然惟武林所见法官术尤异友人兪君述之言其葭

莩戚叶姓家苏之西洞庭以贩缯为业勾留在楚所居爨室中忽见绣屧一双离地尺许步

虚而行越翌日复见湘裙六幅笼其上自腰以上则熟视终无睹也恇懹兼旬而叶生归家

人方聚诉一偕归友大言曰此必有物凭焉当以道士驱之围屏上即嘤声应曰何必道士

看汝先作和尚即火起帽中燎毛灼肤鼠窜而去叶愈忿奋然曰吾归途闻天师在杭亟往

诉之即留原船发欋屏上复作声曰汝敢行吾即取汝子时子方游戏堂前蹶然而倒叶更

毅然不顾曰有命在天妖何能为绝𥚑而去至杭投一牒饬一法官往治例需四十金叶倍

奉之恳其速往法官曰无庸吾受牒后己转牒苏州土神暨尔家中霤且布天罗地网不能

遁也先选二力士用黄巾缚首行𦆑束足手三股义又取一鹤氅衣叶遍身符篆一夕而至

择于厅事结坛另选一室命叶氏长少咸集焉阖其户有𨻶皆缀以符独叶及二力士从以

法水洗目遍步坛中良久忽惊鸿一瞥即发一义得裲裆一袭剌绣甚工未几复得一物则

所见之湘裙也至下午又似着物而无所觇法官捉搦之纳诸瓶有声啾啾然云即婢也傍

晚复获一婢亦纳之瓶瓶作倾倒状乃以符重封之始不动入夜圃益窄步益速力士忽大

呼妖逃入炭篓中矣法官乃吸净水向篓一喷觉迅雷轰然叶亦震耳睇其篓细骨满中绝

似千百鳖鱼之足妖乃绝此事蔼庐舅亦言之且曾亲至其家妖附之屏逐妖之室均宛然

惟言叶有珍赏石谷屏十二幅为妖所焚画烬而屏不焦则兪君所未言者

  高氏奢华

得天司宼原配夫人高谷兰先生女江村詹事之孙女也归清河时年十八庙见后循礼视

庖茹英太翁语之曰厨下诸人尚勤执事否曰甚勤然未免太劳即如执薪一役传薪必再

四曰媳家不如是乎曰媳家止架薪于陉将熄则以膏沃之太翁笑曰此金谷园中故事也

奁赠之盛不得言即图章亦一千具玊石晶磁咸备予尚见一方乃滇黄起首因司宼常用

故独存镌长卿二字甚工一日赴坐师处庆寿帽上珠为人所窃太翁性严虑有呵责乃归

谋诸妇高夫人云此珠本二颗以三千金购之一以装君帽一以缀余帼无辨也司宼大喜

然珠苦无穴不解作用命小奴以铁锥穿之不入击以巨石珠裂为二片刻而三千金俱失

阅岁馀夫人举一子渤海贻外孙晬仪有正龙头刻丝衲百幅高氏婢媪即以供𠒇垫溺貌

旋殇幻花主人闻而叹曰此一衲己足殇𠒇矣谷兰先生与陆双柑最善双柑荐一客往谷

兰不内值旬馀不见供给极腆一日阍者报曰主人报谒则谷兰己入且深道歉仄曰有所

欲幸即以告双柑与我一也客乃请曰愿效力门下弗令人呼食客幸矣谷兰即呼纲纪来

嘱之对曰府中事事有主者无己惟近京芦台一带逋租己及三万无暇料理但琐甚无以

为也谷兰俯仰久之曰敬以奉烦可乎客曰幸甚乃检点而往客颇练事往索月馀得五千

金虽未及十分之二然此冷债似可借手报命矣造册箧金归又候之旬馀复得见奉册呈

金方将陈说谷兰略一劳苦初不省视频蹙久之客进曰自往未得窽会嗣后当渐有生色

谷兰摇手曰何可再也重劳长者殊深惶悚即以五千金为寿幸勿嫌也客乃拜阳而归居

然小康矣谷兰先生一生挥霍司宼挽诗云文人承世宠弱冠

紫宸前性命杯中酒生平语外禅曾挥万镒尽不着一丝牵谁最伤知己诗人孟浩然孟公

以况双柑皆纪实也子三台君己中落豪迈犹有父风程翰林珣假三台金积子母己七万

五千亲自来索馆于秀野一日束装欲归外祖问之曰程君负己清乎曰清矣曰何其速也

曰我找与二万五千结十万金票乃得清耳三台子作令陕中以公私交累潦倒而死极盛

而衰果其理也陕令为江村曾孙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亚圣之言岂欺我哉

  冥狱果报

严生国柱业医有时名松江太守七闽蔡公长沄尤重之倚为司命一日应病冢聘至叶谢

寓一古刹中夜梦两青衣来云冥中有讼需对理梦中祈之问有䇿可免否答以免则不能

迟或能效第须多费耳恍惚间与之要约晨起即令仆从市箔镪亿万不足复益之邻村焚

之竟日灰满数斛夜复梦青衣报命曰妥矣从此贴然后十馀年重至某寺白昼见二青衣

曰君今当行曰尚可缓乎曰不能前以牒首蔡长沄未来君列次名故有辞可待今蔡己关

到尚何待言讫瞑眩至夜即殉于寺中又李君明吉即广文樵峯之父一生游幕三山晚年

归老家居疾作见众鬼丛集或以理折之鬼俯首而退或以情谕之鬼亦扪心而退最无理

者一售茶叶笋脯人有尾欠二缗未楚亦寻来索取以冥镪焚付之即唯唯而退惟一鬼以

请保不准羁狱待质厥妻无依穷困而死腹中有胎谓吝一批而误三命终不肯退时居停

主亦罢官家居李札致之曰此狱为君而起然待质照例我有辞焉速购参数钱饵我行当

理之地下主者乃卒又余在保阳邂逅一赵姓练习案牍而不肯就县聘询之曰我先子固

提刑主席年老谢事一日偶梦为冥吏所追则有讼其枉断者谓浮收情真乃断以诬控充

发赵抗词对曰直隶辇毂差务繁重州县以公济公常恐不给敢侵渔乎且若所言岂真为

乡里讼冤意在恐吓吏胥希图包揽耳予以违戍尚何枉乎冥吏笑曰诚诛心之论也乃叱

退讼者然我父谓身佐提刑理直气壮若在州县幕中则气先馁矣故诫子孙勿贪厚币迁

就有司也此三事一得之金翁所传一得之茅仆所闻一得之赵子所述三人尚称乡党自

好虽未知狱情委曲计尚无得贿助虐诸孽而不远千里鬼趣纷纷吁可畏哉至外祖所记

蟋蟀事尤奇枫溪人某门促织而负计敌虫甚猛乃贿持綘者针藏草中遂败虫主侦知一

怒病死死后作祟某家某遣术者牒之城隍竟安三月而祟复作且曰汝能牒我不能牒蟋

蟀也蟋蟀为我抱告讼城隍得直今不能舍汝矣某竟卒蜂蔓有毒洵然

  徐氏盛衰

余娶于徐妻祖嘉周以保举宰陜之镇远曾祖基以明经秉铎萧县再上一世为某翁则生

于明季矣弱冠以干练为父老所推崇祯时土宼猬起合族均思避宼聚粮一月各裒室中

所畜掘土坑埋之料理既毕选于众命某探可避乱所往返三日归则一片瓦砾全家被祸

矣乃孑身通逃幸 本朝定鼎寰宇皆庆太平亟归检校数十家蓄聚并于一身田家无玩

营宅兆召地师曰吾今己冨亦不愿贵祈择宜子孙者埋我骨地师为卜一地曰不冨不贵

尚宰百里未盈百丁亦流五世再传而镇远君令陜西昆季二人至外父辈十五人内兄弟

三十六人妻伯荣尚最豪华有土官之目乾隆二十年松郡遍灾中丞庄滋圃勒冨户领银

赴川湖买米荣尚独不从滋圃将罪以阻挠公事荣尚与袁子才有交乃走金陵乞子才为

解子才为进言于望山节相极言保冨有经勒捐非故望山相即通谕守令茸城劝捐之示

一夕俱收冨绅为之大快荣尚终不自安乃独往汉口市米数万载归平粜诸绅多效之民

以大和而徐由此中落嗣以乐善好施将授官入都见诸乡衮退而叹曰以若所为大不如

我即具呈不习吏事愿就虚衔乃以州同放归后东海一门潦落几尽止妻仲弟宝瑚选楚

北兴国州吏目尚能支拄数十年前所见鳞次栉比栋宇如云皆一片荒烟蔓草惟墨花居

暨云凤台尚岿然独存

  秦景明

秦景明松之泗泾人以医名 国初于痘疹尤验真有造化手一日应邻邑之招泊舟郭外

朝暾初曜见一女于桥阴织布谓其僮曰汝试往抱其腰戏之僮曰有父兄在必饱老拳秦

曰我在何惧童如其言濳往女后力搿之女大骇村人毕集将执童秦于鹢首遥呼曰吾所

使也村人多习秦者相将登岸询以何故秦问若女尚未痘乎曰然曰是将出痘然毒伏于

肾见点复隐则不可药吾故惊之俾毒提于肝乃可着手众愈拥之求为作剂秦曰某家病

方亟盼吾如岁离此闲数里有某姓者术颇工可延之来某至即举手贺曰是𠒇我早知其

痘险今幸作惊痘非绝症矣众告以秦事某乃皈心捧手执弟子礼终身秦技绝人而惟最

好博一入局戏则天子呼来不上船也南翔有富家弟兄均卒妯娌共一子年数岁出痘其

母遣仆飞舟迎之限以晷刻至则秦己入局托以潮逆迟迟而来至翔临视己成反关不可

为矣拂衣而去延宾者尼之谓远道而来不一饭而去非礼也延入别室则𠒇母己出一手

提其须一手握刀曰我今飞棹来迎黄头甚多此间无长江大湖何所湖汎即畏颠𥳽轻舆

急控我不吝数十金前时许点尚显然复隐之故由汝致之𠒇不能生我亦不欲生若亦不

得生也我剌若即自剌不忍见𠒇之绝差可剖心于长姒持面于故夫耳秦大窘不敢致辞

但曰孽矣妇复激之曰若有仙名而不能疗一𠒇半生名誉皆盗窃耳秦俯仰间曰有一䇿

姑试之乃令掘一坑置席其上卧𠒇悄黄土遍拥其身惟留面目煎药水洒之复以席覆其

上妇钥其门偕秦共守之至夜半忽闻奇臭不可耐秦跃然喜曰生矣出𠒇视之痘己复显

但皮败肉腐悉成通浆矣秦又欲归妇仍尼之曰恳先生留此半月妾愿奉千金为寿即于

敝镇行道以惠我洽比珂里有事高足均可了之复日约数人与之局戏秦亦乐而忘归几

如刘后主之不复思蜀矣槎溪父老闻之延者踵接所获又复倍之秦乃坚郤妇赠谓是𠒇

母子之福我不敢贪天功也妇固纳之舟中乃强受而返因即以金造一痘神院秦九十馀

乃卒今墓不己拱而痘神院巍然尚新秦之暮年有褴褛道人就诊秦按其脉曰六部皆阳

人间无此脉也道人手拂其须曰孺子可教倏不见入门则𠒇孙环笑盖手拂处己黑如漆

而其馀仍白如云也今呼为半边胡而秦自署曰仙髯因忆沈君烈承有痘神殿脊募疏一

篇真游戏三昧剧爱之附录于左惟清真观之左厢有痘司神之小院捧红云五色散河阳

一县之花借丹火九还结金谷满园之果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得之则生行其礼奏其

乐敬其所尊无思不服但几筵虽己鳞集而栋宇未能翚飞譬如人家盖头而无草何堪风

雨飘零即如吾身岸绩而不冠何以主宾酬酢庶殷勤以募共解杖头冀朝晚而图告成殿

脊祭神如神在何妨暗里出油钱无病作病看莫待急来抱佛脚从此瓦缝参差黄鹤楼涌

出蹲鸱之尾管教花香芬馥蓝田玉都无半豹之斑君烈太仓人南翔隶嘉定固同里也

  王协衷

上海王协衷以医名武林本郡亦重其名然不悦于鲁卫惟渍河倚为尸祝大木先生次女

适姚氏未知其为心求观察为钧风正郎也母戴夫人钟爱之留之副宫有妊弥月偶令小

婢折花花高婢短不及咫尺乃振袖而起一俯仰间腹中忽作𠒇啼声亟归寝室呱呱者竟

不止举家恇懹乃迎王君视之王视曰易耳遂取围棋一奁倾之地命两仆妇掖女公子徐

步室中一一拾起拾至五十三着而啼止矣共神之王曰非也胎十月时𠒇之六腑五官皆

备胞中有蓓藟一枚小于莲菂𠒇含之今以攀花拽脱故啼然苦无从凑泊是以使之前后

左右欹侧駊騀乳一合则自寂然无谬巧也未旬而产子母均安又某典商席暑月病热如

坐甑中延王祈治且云病不可耐欲顷刻愈王令列大缸数只遍市市上腐浆镇中店数十

家搜罗殆尽倾满二巨缸复令健仆斫青竹竿揽沫起挹之别缸约两时许沫亦盈缸乃酌

以饮之略尽数瓯则胸膈豁然头目洒然竟己霍然起从者私问之曰腐浆清暑常事以甘

澜法飏之万遍其义何居王哂曰如若所言则人皆卢扁何事乃公为且破守钱奴二贯青

蚨瘳贫民万斛渴尘不大快哉与武林医陈君至相好而至不相合王主河间多用寒凉陈

主东垣专攻温补视其方如胡趣然一生无闲言外祖芳芷蔡公与王尤昵戏问曰君与陈

公皆国手然君以冰释而陈用火攻应手皆得鄙所不解王曰公果不能解也夫十全难得

周官言之今吾以寒往而臓腑之毗阳者宜矣经络之蕴火者愈矣或真热而假寒者转矣

或始𤍠而终寒者胜矣至真寒者吾属之陈君敛手而退侥幸十可七八也今藉藉诸公或

昨𤍠而今寒或朝寒而暮𤍠甚且丸热而汤寒君寒则臣执药自为战病不知名无怪逊吾

二老人之胸有成竹也外祖曰案头斗火箧内条冰古今人何遽不相及也相与胡卢而起

  伪药致悮

金明经良玉铨工诗善医予家小云台时对衡望宇先府君以叔事之与外祖蔡尤厚谈必

移晷作剂宗法东垣其视药尤严味味拣之谓某一生谨慎然几误人性命者已屡一为某

家五岁𠒇病肺风初用麻黄三分不应益以五分又不应第三剂益至七分而额汗如珠脉

亦欲脱矣急以人参五味止之糁以牡蛎龙骨始痊访之则前所用皆伪者七分则真麻黄

不觉已过重矣一为某店一主计病水肿以十枣汤逐之再剂不应因鉴前辙索药验之朽

败绝无气味立饬赴别店易之一剂而愈金文老医练事故幸而免然亦悕矣己亥予入都

海上张君方鬻术燕囊张为赵少钝葭莩时来延陵昆季邸第走马尘坌中时发浩叹谓己

幸有负郭一顷门首悬壸日可得数百文足供鲑菜一日有事外适令一伙守店伙忽内迫

邂逅一旧徒倩之代庖须臾归问徒曰有市药者乎曰有某人来市旋覆代赭汤一剂己撮

付之伙检点一过大惊曰代赭于櫉顶取耶曰然曰误矣此信也缘乡人多市以种菜故蓄

之复虑𠒇童之戏弄也故高置之汝亟往告曰药不良须易之计尚可及徒狂走而去未至

数里忽邻有猛犬逐而噬徒骇归告伙急自往觇之则哭声盈耳矣讼于官医谓以药渣验

视之则诸药均己腐烂信尚宛然乃治徒以过失杀人罪而余家亦破且从此种芝采术故

乡皆无地自容故三千里外出此下䇿也余笑谓之曰子以医被祸故来不知又有人以医

避祸欲去也盖陈君伦文适来辞行因述其事于张陈君吴江人以誊录生议叙州佐知医

一日在寓见蓝翎人牵马来邀问何所但云府中陈不敢辞随之往至一处入门数重有内

监出引之朱门绮户愈进愈遽至一室则绣帐双垂于帐缝中出一手诊之左右递诊毕问

卧者何人宦者即叱曰请君诊脉何问为乃易词以探曰曾服过药否曰服有单可查即请

单验之宦曰可然此单无验不足效也阅单略得大概病者幼妇症似产后约略定方而出

明日蓝翎人复来且云今日王爷在府恐传见乃盛服以往仪郡王坐坑上以总裁故识之

见客入为起立命移一椅赏坐云病者乃格格年十六去年己下降今春妊以少年不慎半

产昨服先生药大好幸终疗之且谓左右宦者曰传语格格医须望问不以避面乃复入诊

格格出见秾桃艳李真天人也陈己得解乃大用芎归数剂而愈再入再见以大缎一卷荷

包两对银四十两酬之曰曹地山帅父荐汝高明洵不诬也今而后吾府中仗君为司命矣

拜谢而出转计可一不可再托词授馆滦阳遁去张君闻之胡卢而起曰吾方思日诳马钱

一千亦尚未稳

  健啖

古健啖客稗史多述之即近代如王觉斯徐原一诸书亦多纪载外祖蔡公云曾晤马学士

豫张茹英户部以亲家䜩之俗例喜筵用双上八肴则十六椀见学士一下箸而椀己罄十

六椀不需片刻也将欲离席主人曰尚须一饭一拨一椀又罄十馀枕见陪者皆暗箸乃起

立曰饭亦饱矣请辞入内省女马夫人素稔之请曰外间恐未饔饫学士答以肴馔大佳惟

饭椀太小难为侍者耳乃以两蹄两鸭进即以一品椀盛饭又盛其两蹄鸭亦无馀沥扪腹

曰可矣始去及遣使送垫犒至学署中见马复以巨甑蒸饆饠数十侑以白肉一冰盘又复

大啖盖北人非麰麦不能疗饥耳后竟以善啖贫其家医士吴江陈君志曾宗伯地山家食

恒苦不饱每逢会弑岁为诸门生接场设席会馆取其便也席中惟豚蹄一味脂腻肥腯酒

后无下箸者明日家人裒集置巨镞中或十或八此公𫗦啜时也即候己暄热肉郁且败亦

不嫌时稷堂师在座曰豚蹄犹可我昨在竹井相公家陪吊请宗伯题主素席三筵亦复并

吞之知此老胸中殊不辨精粗美恶也然此皆熟而荐之予所亲见乃竟有不火食者癸卯

北闱三场坐问字号号短而阔一号止二十戾故三号统作一号十四日巳刻见一人肩生

彘半体而入意谓往供给所而误也至则置生彘于板告于众曰鄙人有饥疾故备此自给

愿诸君勿哂料理粗毕即云苦饥先揭彘中膏另悬之壁曰此差可疗渴我以代瀹茗也拔

利刀割之旋割旋啖血尚淋漓唇吻间割其三之一曰勿过须匀供两顿餐耳切其馀陈柳

筐尚可三十斤许计其所食已可兼数十人十五日下帘誊䇿不复知闻十六早迹之则已

杳意其料尽亟思皈食故见其卷系旦字号惜忘其姓名同寓多好掉文有以樊哙况之者

周肖濓曰哙何足道许子以釡甑爨终是神农后人斯更在燧人氏前矣古哉宜小欧之震

而惊之也

  夙慧

曹副宪剑亭先生言得天司宼其表文也为律例馆总裁时按卯将进尽遣奴召曰明日有

暇幸助我时曹未入军机内阁事简下直即往司宼于未初皈邸令取所征书籍尽陈床上

属剑亭检其中阙涉律例者翻出盈两几计不下百本司宼饮酒每饭四茶杯跣足于竹榻

少寐片时侍僮磨墨积沈一巨砚铺竹纸数十番起而盥漱毕掣所翻书流览一过仍置原

处闭目静坐少顷即伸纸和墨下笔如飞顷刻间一卷书已竣招曹曰鸿老幸为我一校计

阅半年而书成惟讹一字乃尺寸之数也又闻曾与友数人赌记项羽本纪司寇及张天扉

詹事均一遍黄唐堂桑弢甫各五遍亦能强记缪雪庄陆莼川诵之终日迄不能举其辞也

人之赋秉相越岂不远哉曹公言天扉神仙中人得天由善知识来皆夙因也语云书到今

生读己迟良不诬也又有更非意想所及者曾谒章嘉呼图克圈章嘉能通汉语工翻译时

已八十馀龙钟潦倒举勤需人曹致词曰钝根陋士未司三乘愿即以儒宗印合因举一僻

旨叩之章笑曰荒徼九流安知大道第君所问现在某室某厨某卷某页可取证也初犹疑

其术幻复叩以楞严华严诸藏均滔滔滚滚熟如翻水于楞严咒及华严字母尤提唱梵音

克证声闻妙谛曹不禁顷首皈依章膜手曰君现宰官身某现比邱身总一会上人愿祝翻

身时切勿堕落耳曹甚盛其言且谓得先生亦未免有愧此语至曹亦曾见班禅额尔德尼

虽现自在天身郤蠢然一物全无智慧无怪为枣花住持达天呵叱至予所谂戴子荆谿吴

子梅梁幼时皆具万夫之秉迨嗜欲日深聪明日减将届知命已较少时年渐远稷堂师尝

言陈礼园孙三岁能诵香山歌行五岁能读江海诸赋均无须再过今计将冠淹没无闻所

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者也司宼宫詹两张公诚夐乎不可想望矣

  善饮

璞堂师偶述远祖文定公善酒日必百觥予告归年已九袠馀一子少宰侍养夜膳少宰陪

五十觥五孙各陪十觥若馀兴未尽呼两老妾出均五十馀又各陪数觥乃寝自叹生平无

可与共饮者或举一栉工能尽烧春一埕未见其醉且曰惜贱工不足偶公笑曰醉乡岂分

阶级即令促之来与对坐前各置一小缸取烧春一大瓮倾其中泛瓯自取吸之历半时二

人灼声公谓工曰能再饮乎曰能复取一瓮饮如前及半栉工私于侍者曰厨中有虀菜与

我一茎公闻之哂曰是将败已呼救兵饬与蔬果又尽之则栉工已卧瓮侧矣公乃洒然但

曰今日己醉额间何汗出也近闻姚髯悔馀云勒侯亦能尽百觥然满十杯必涤器一菜五

行或侑以杂剧饮必长夜似非雅量早为石学士之所呵矣余所见下僚中湖北应山令刘

尹具斌能以烧春敌稷堂先生醇酒虽未满百觥亦不下六七十举也席罢遣仆馈赆则又

在店中独酌矣然其人愦愦官应山时白华学士其座师方督学楚北以公事具申大书云

钦命湖北全省学政庶吉士吴盖吴方敖习故讹截其职衔也吴封还封套手书作覆曰贱

名诚不足记而仆乃忝叨衣钵题名中当亦见之且自分湖南后湖北初非全省仆即奉职

无状降授尚应编检从无复行留馆者幸明教之知当官以善饮名非盛德事子路嗑嗑尚

饮百榼良不如颜之一瓢也

  陈眉公

眉公先生年未三十即纳衣巾养父母盖当万历中叶天下太平而先生洞瞩先几不待终

日履霜坚冰诚至人之明哲也第名望太重耆年高爵均折辈行师事之机山相国之再起

也询天下要计先生俯仰久之怃然曰庶几拔一毛而利天下乎时双岛帅毛文龙悍甚既

通款 大清纵恣部曲扰乱辽东孔李耿尚皆其旧时部曲也毛耳先生名遣牙将持厚币

乞文先生却之牙将怒谓何物秀才不识好恶是区区者而不余界势将用武乃命门下草

草付去因消息之悉得其罪机山入阁后即以属经略袁崇焕袁抵辽察之信乃从傅人龙

䇿即于座上出上方斩之部下悉叛去崇祯初亦不罪后中 大清反间而崇焕向以论军

政为大珰所忌乘间谮之遂罹惨祸思宗之昧而愎煤山之缢非不幸也乃庸腐如草荐先

生辈媚其宗衮颠倒是非至诬及先生谤为横议蒙垢者垂二百年幸 高宗纯皇帝于干

隆年间明降 谕旨并谍之反闲珰之阴谋灼然众著且赐袁崇焕元孙仕籍于是悍帅之

奸劳臣之荩朗然揭日月而行而若辈依草附木潝潝泚泚不啻见𬀪日消 圣主之圣昏

主之昏不可为万世鉴哉今春木先莹为白石山庄旧址与施子野绍莘分岕而居裙屐风

流一时翕集予旧藏合锦一卷为山庄饮集时随笔凡十人内知名者陈董而外如蓝田叔

杨龙友陈志莲其馀即不甚著名者亦无凡笔内有女郞一作竹两竿娟娟楚楚想见其人

董尚书红叶一树朱砂渲染极研艳眉公抹远山一角用小李将军法斜阳倒影金碧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