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卷二十三 三渊集
拾遗卷之二十四
作者:金昌翕
1732年
拾遗卷二十五

题跋

春游酬唱录跋

往春即山之游。余实倡之。乃其登高。而赋则抑士敬之劝为多。是以三日而酬唱成录。追而展之。游历之详具在。其涉则自松川观瀑以往。听雨于妙峰之寺。瞰远于万丈之冈。转而过舞雩㙜而观止。其偕则吾与士敬尚卿之间。季弟曁其属数人麋至。笛童一行琴者一。实混以后先。而及至舞雩则仲兄若季达。逆而会之。于是乎唱要壹富。而游事始畅。胜美之辏。蔑以求多。虽然造适而献笑者。无意而才适尔。若曰安排于期会则乌能若是。于其归也。余与士敬并马。指山而叹曰今之游者。幸哉。其遇于一出而难于再获。是之谓不朽矣。重幸而吾与子无故而及秋则可图续也。然是者已属期会耳。乌可必也。因相与婉娈而后来入矣。今几再秋矣。而吾与士敬之乐否可知。独其录在是耳。布于灯下。与士敬合读。为之回首。

题海山录后庚寅

古来诗人。于枫岳莫不鞱笔。岂由其胜槩绝等。无以敌之乎。抑以其应接万态。有不暇给也。要为所压焉耳。余于玆山。盖三四理屐。而居一于鞱笔者。今观斯录若是其富。则甚矣子东之胆麁也。细阅其逐境摸奇。各有发挥。而正阳之作尤伟。又可谓难之难矣。亦记前夏往岘山。适子东之入山。而有故未偕矣。于焉挥手在洛伽梨花亭。而遥见其腾凫双湖。扬盖万景之间。轩豪其气。若将跨十洲超八纮。枫岳虽雄。岂视其巍巍乎。是以凌踏簸弄。姿意所欲。而有诗焉如此。惜乎吾未能联躅以贾馀勇也。百渊冰月之夕。得斯录而吟讽。便觉牙颊飕飗。早晩毘卢头上。仗是为前茅。以奋笔势。笼挫其万二千者。庶乎其可必也。庚寅仲春上浣。百渊拙友题。

对越帖跋丙申

一帖所载。无非至言。自程张朱子。以及我东诸贤。凡所自警警人与摹德状道焉者。捴在里许。其奥辞渊韵。岂非后学之所宜庄诵者乎。鱼友舜瑞会余于清潭书楼。谈经之暇。出示此帖。要以跋语。余乃涤砚溪流。盥水而题之。丙申孟秋下浣。安东金昌翕谨书。

赤城录跋己亥

丁酉春。余南游过赤城时。盘谷权公适为其宰。叙款乎风楼睡堂之间者洽矣。又与之联镳往前后岛。遇胜辄命觞。举觞即有诗。一唱一酬。自成卷轴。宾主交懽之意。具见于斯。亦谓后会有日。对阅以破颜也。岂料存没之遽。斯录为酿涕具耶。呜呼悲矣。公之诗质素有馀。不务纤软以逞巧。固为难及。况在其对境操纸。信手写去。往往唱未辍响而和已造端。略不以推敲事。斯可见简易胸中。凡百不安排底影子。余所默识而钦叹者。故今于志感之末。特为发之。亦孝子之所宜闻也。己亥抄秋。友人金子益泣跋。

题郑后侨日本诗卷后

鹧鸪诗名。大播青丘。而独未长价于赤关者。诚所未晓。岂狃于夸多斗捷。而全忘本调之使然耶。不惟卷中无可贯点。抑恐仍成慢调。不复改弦。则虽欲踵苍厓雪崖辈后尘。亦难容易。切欲浣涤了今行油醋甁。而纳以兰雪气味。庶复清真矣。

题柳兵使所藏尤庵笔迹后

呜呼。是帖也。君师父生三之义。具见于斯矣。尤翁之所戒柳公。一则传圣祖密教。使之奋身殉国。一则书示朱子诗。使其不䙝遗軆。以为建功之本焉。皆金石至训也。柳公盖尝奉以周旋。无忝师门。而又孝子不匮。克世㫌纛。其懋效贞亮之节者。将无愧曹家璨玮。则凡观是帖者。孰不感励乎忠孝隆师之道哉。柳公名星彩。官至安西节度。书所称虞候。即其初历也。伯胤就章见为晋州节度。次即海西水使贞章也。

题族孙履健殇儿宗胤哀辞后庚子

是儿也。得龄凡千八百馀日。自孩提以往。皆敦行孝慈之时刻。以较夫𢭏扤浑敦辈之三万六千日。则敦为其多乎。生而麟凤庶类。兰玉阶庭。死则返真太清。为昊天之所受。又得仁人淑士歌咏称述。以播芬于无穷。其为不夭也多矣。余方读书之洪范。有所致疑于福极之说矣。夫既以寿也好德也。置于福圈。夭也恶也。置于极圈矣。则如有寿而恶。好德而夭。则其将奈何。一得一失。享全福者为难。然则若是儿之年短而德长。吾知其不甘心于居极。而却胜于老而不死者矣。欧阳子所谓短长得失。皆非此之谓云者。意盖如此。以是慰其魂。亦以广厥祖子裕之哀膈尔。

再题

医书云小儿须费人煅炼成就方好。此言极有理。合下夙慧无𮓩欠者。便是夭格。庚子抄秋日。宗老三渊题。

鸟说

江南之人。多植卉木。或盆而盛置室中。得奇鸟而纵焉。鸟则翂翂然下上于木。未尝惊避人。余往观之。有异然。毛羽犹凡鸟也。问之奚得。则捕之野田蓬蒿间云。尝试迫之而不瞬。开户而复不逸。笼而归之家。其游且自若也。于是养以勺水匊粟。则鸟乃俯而食焉。然不求厌饱。养者盖屡月。其意将乐此而忘死。人之爱益加进。此岂庄子所谓畏人而袭诸人。社稷存焉者耶。盖闻丹山有鸟。翺翔乎千仞之冈。弋罗者不能求云。若夫泽雉爰居。远迹于江湖山林。饮啄自专。比之于率场窃粟者。则其乐可谓全矣。及至一为人取。失其所适。则或惊眩而死。或愁苦而死。是初未尝不有其乐。终亦自残已矣。然则人之于世。其伸缩俯仰。宁可以不善乎哉。语曰至人无己。哲人保身。夫遗形骸超宇宙。浮游于六气之上。固非人人可为也。至若卑身混光。与时将迎。而宅心于不得已。以活其身。抑岂非处顺君子者耶。且养恬退遁。固全生之一道也。而运物之变。日夜相对乎前。则必缘督不凝于物者。独免灾害。彼以山林而已则固矣。且子独不见单豹之丧外乎。诗曰缗蛮黄岛。止于丘阿。美其得所而止也。出自幽谷。迁于乔木。美其以时而迁之。盖之止而不以止不恬。君子鄙焉之。迁而不以迁不达。君子隘焉。苟能通乎动止而为一之道者。何迕于俗。亦何往而不适其乐哉。嗟乎。今之人。其有欲虚己游世而不得其术者耶。盍于是鸟焉求哉。盍于是鸟焉求哉。

鹤说

累者。言乎有物者也。役者。言乎事物者也。均是物也。或有物焉。或事物焉。固强弱之势异也。及其执焉而如守。属焉而如系。仇仇而不相舍焉。以至为忧为患。则通乎彼此而同一役矣。人固一物耳。以其最灵而智也。固善能有物矣。人之于人。又各以势而相使焉。则又通乎彼此而同一役矣。是故既生乎世而为人乎。则虽欲免乎是两者。不可得矣。余固一人耳。求免乎是两者。特甚乎人焉。殆乎非愚则惑也。昔者人有归余以野鹤者。放之于庭。蹲蹲乎可观而娱也。俄而犬啮其喙。其血漉然。则我心骇然有惊矣。夜又报以出外而未还。则虑其逸焉。而我心又复冲冲矣。明日又自外而告曰鹤已亡矣。寻之不见矣。或言被人所烹煮。则我心惨然而悲。不能寝食者屡日。然后寻其未始得鹤之时。则我心早已恬平无事矣。今之所谓失者。复同于彼耳。宜若无损益之可数者。而其间虑叹变慹。不翅有万轸。而留而在心者。又不知其几日作恶。则嗟乎。有物者之累。至于此极耶。且夫翔乎坛陆。饱乎委蛇。厌则超九皋而上焉。盘舞乎云霄之际者。是非彼之所以自乐耶。一旦网而掩之。铩而拘之。取充乎人之耳目。则虽或自取其情。亦岂乐为是哉。终焉不脱而以离乎此灾。嘻嘻亦太甚矣。事物者之患也。向吾以有物者与事物者。为各其忧也。今吾因其有物。以及乎事物者而軆之。既已忧其忧矣。又从而哀其哀而不能已已。是兼焉而非彼此也。因此而反之乎人。人固有愿为是鹤。而终不免为是鹤者多矣。人而反之于我。我又安得不蹙然而闷。怵然而惧也。

韭说

韭者。易生之物也。朝剪而夕以出。俗谓之善忘。恶其如长恶不悛者矣。若松柏者。一见斧斤则竟千岁不肆焉。将非宁为荣死。而不愿辱死者耶。君子之观物也。引小喩大。则趣操睹矣。

羊说

古之人。亦尝有喜豢养者矣。然必适于用而后笃焉。非特充耳目也。若为盗而养犬。为鼠而养猫。为司晨而养鸡者是已。吾宗兰谷子。于物无所玩。惟羊是畜之。甚矣爱好之异也。余尝访兰谷于西山之阳。盖有羊焉而无匹乘矣。养之之术简矣。委之短草。其首坟如也。然自游已。昔卜式养羊。羊肥息而得汉郞。侨姚牧羊于边。致千馀头。富垺公侯。吾始疑兰谷效二子之为。今见羊之瘠而独。则曰是犹玩物也。且自羊言之。凡物之情。莫不乐群而喜肥泽。今既瘠矣既特矣。方且自适寝吪行息。惟兰谷之所挥肱。亦何故焉。尝余过典牲之署。其东大陂善水草也。自官家牧羊其中。其群百头。无不濯濯然肥腯。群游饮龁。甚自乐也。余顾而曰美哉得所乎。此羊之真性也。曁归而过太庙之路。已有牵羊而入者矣。一牵而一步。彳亍焉鸣号焉。或母顾子牡命牝焉。于斯时也。意虽欲瘠瘦次骨而少须臾无死。不或得矣。物之可隐。莫斯若也。是其兰谷之不忍于羊耶。然物亦有偶合。夫绣牛文豕。将丽碑而登俎。无故而就死地。其见悲于人。非不属路也。适兰谷不见彼而见羊。羊之多矣。而独一物为兰谷所哀。乞诸人而养诸家。若藏命然。人虽以千金求之。不啻掉臂焉。要其意诚欲幷生乎物耳。非复玩物者矣。羊之外孤群肥瘠。而乐乎袭人。亦知适其适矣。诗曰相彼投兔。尚或先之。兰谷有焉。不可长饱。聊可遏饥。羊也亦云。

杂说

朝坐楼上。静无所接。见白蝴蝶栩栩游池草间。来往无穷。是庄生之所曾变也。反观此身。非有非无。非虚非实。戃恍者良久。

余性懒不修门巷。人或劝种柳荫宅。而余若不闻。东邻新主入居数日。种柳甚壮。夹川翳井。颇有清风美荫。可彼此共之。领挹之势。此反胜之。不求而得。不劳而致。亦拙者之利也。

作舍七年。墙垣未始有就。四边荒荡。不似人居。时一望之。旷然草色苍苍。与山色无限。斯便有普万物无私之意。囿而局之。无复此妙。吾何矻矻营缮之有。

近日洞内多梁上君子。重门厚墙之家。鲜免其偸。独我无墙者尚免。此在兵法。虚虚实实之术也。诸葛孔明尝开门鼓琴。贼不敢犯。

身有聋疾。池有鸣蛙。苦之甚者。而利在绝逆耳之言。以省应对之烦。物固有所可。固有所然。

燕者。市隐之徒也。栖则迫人之胁。寓其迹也混。食不啄人之粟。养其腹也洁。如其智如其智。

松之植乎原也静矣。风鼓之鸣。鸟之翔乎野也动矣。雨驱之息。动其静静其动者。天之号令。而物或不自觉也。

麦者。受气多者也。经四时之雨露。故饭之其味醇厚。令食者充健。人之禀质。哿矣其厚。其薄者将如之何。尝试养以天理。笃之又笃。回元气于既生之后。接太化于方来之化。则浑浑然成一厚人也。继善成性。夫岂有先后之分哉。

止衄说癸巳七月。寤翁衄症猝剧。步往其家。与医人达夜相守而视之。病情少差之后。为说而警之。

衄之为症。盖出于心动热升。以至妄行也。今欲去之。而不定厥心。便作死生之忧。使神愈动而热愈升。得无恶醉而强酒者乎。始往烛影之下。满面糢糊。此亦为之动魄。今已六七日。或涓滴或大注。成一例套。可知不辄杀人也。窃自广询于人。未曾有得此症而遂至危绝者。比诸呕血则不啻悬截矣。其不足为惊怯也的矣。若早晩顿断之后。善调补缺。则在所加念而已。为今之道。只宜息虑清神省事之为妙。千万千万。

杂著

辞掌令再䟽

伏以皇天降割。大行大王奄弃群臣。深山穷谷。莫不奔走而呼恸。臣始承讳音于永平地。奔赴县门。成服之后。归伏春川旧栖。瞻望云天。涕泣何及。如臣愚卤。过蒙先朝之误恩。猥忝千万不近似之职名。辞不获命。因循至今。中间虽因朝野忧惶。有不敢渎扰。其泯默虚带之罪。诚无所逃。顾今大司宪臣李喜朝。即臣同姓从妹夫也。揆以法典。臣实当遆。伏乞圣明。下臣此䟽于该曹。俾即照例处置。不胜幸甚。

拟白休庵书院请额䟽

伏以惟我东方。自殷师以来。素称礼义之邦。而第考其道学渊源端的可指者则亦无几人矣。丽朝郑梦周之后。有以豪杰之才。直寻程朱正脉。一以斯文为己任而卓然为百代儒宗者。则惟故儒臣文正公赵光祖一人而已。其时亲受其学。不坠緖馀。至死羹墙。以传师门之一脉者曰故忠肃公参赞臣白仁杰其人也。仁杰生而颖异。孝友出天。稍长力学自立。慨然有求道之志。始从大司成臣金湜。以诸生讲学于国庠。非性理之说则口未尝言。其学益进则自能得师。遂从光祖委己而事之。就其宅傍。构室以处。一言一动。惟光祖是视。及光祖被祸而死。仁杰至诚痛毒。非但群小以光祖之徒。摈弃排抑。仁杰亦不欲立于其世。绝交息游。闭门读书。其时士祸之馀。俗尚大变。道学二字。为世大禁。而仁杰犹不少沮。愈自激仰。绳趍尺步。不失师䂓。及至党禁稍弛。始从有司。阐科登朝。则乃欲以光祖之所行于朝者行之。虽小人馀党非笑讥诮。而犹不以为意。及至乙巳之祸。士类之鱼肉。将有甚于光祖之时。故虽鸿儒硕辅犹且敛气缩头。罔知如何。而仁杰独奋不顾身。要以只手障塞洪流。雷霆之下。九死不挠。真可谓众流靡靡。一柱亭亭者也。及至脱死流离困谻之中。犹日诵太极啚说四书易及朱程书。如是者盖二十年而未尝废。是亦不忘光祖遗教也。宣庙即位。将兴至治。收召贤俊。则朝野之论。皆以仁杰为第一。宣庙召置经筵。数旬之内。自校理擢拜直提学。又数月升为大司谏。上论垂帘之不可久。宣庙既专听断。初服陈戒之辞。亦不出于光祖之所以告于中庙者也。其言曰人主一心。朝廷之本也。君心正则朝廷莫不一于正矣。是以古之圣王。必先正厥心。以立其本。所谓精一执中。即其学也。而尧舜以来相传之法也。诚使殿下軆精一之道。皇建有极。则表端影正。群下取则。莫不精白一心。丕应徯志矣。呜呼。虽使朱子复生。岂可以易斯言哉。宣庙益知其贤。又未一年。升为宪长而曰。卿忠诚可以贯日月。节义可以凌冰霜。君子生世。扬于王庭。致君尧舜可也。仁杰亦感激不世之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略以圣敬日跻。为勉进圣学之本。而缕缕以道学不振为忧。请从祀光祖于文庙。请伸宋麟寿等诸贤之冤。请招迎李滉。而引用李珥成浑等。以风动士林。振起斯文。其馀言论风旨。不可胜记。而其至诚眷眷则惟在于此矣。其所以上承光祖之传者。既如此其纯粹明白。而下启后人之功。又有大焉。文成公臣李珥文简公臣成浑。皆其门人也。虽不可谓纯师。其以光祖之微言至论。公诵于斩伐之馀。使二臣者得以闻而知之。遂因以大之。则譬之龟山豫章。虽于程朱。不无小大之可言。而其上继下传。圣道益明。则其功可谓盛矣。夷考其平生始末。真所谓儒先之宗适。后学之栋梁也。夫生而有功斯文者。死而必享俎豆。此古今之通义也。仁杰于中庙辛丑。以礼曹佐郞。出为南平县监。不以下邑为鄙卑。首以兴学养士为务。四境之内。皆置书堂。择修士为师。俾主教道。又颁廪赡学。而月至其所。考课其业。儿童所学。为正句读。此实程明道为邑之馀法也。以故贸贸遐裔之士。得闻真儒之风。而皆知向方。其深仁厚泽。在于一县者为最矣。夫以仁杰之正学渊源。虽在异地越疆。惟当尸而祝之。况其游宦之乡乎。故乡中父老议建祠宇。春秋设享。积有年纪。久而颓圮。今将重建。以为永久之道。而第无恩额表章。则流俗所轻。废坠无日矣。臣等窃闻圣上临御以来。崇报儒贤之典。无所不曁。而独仁杰之祀。未有及焉。此则臣等孤陋畏恐。不以上闻之罪也。今敢裹足千里。猥吁天阍。伏乞圣明特下有司。俾议所宣之号。以新一时耳目。则非独一县之幸。其于斯文兴废。亦不无所关也。臣等不胜激切祈恳之至。谨昧死以闻。

端懿嫔服制未得献议启戊戌

臣蒙呆迂野。百无知解。至于礼学。尤所昧昧。人知其未尝参涉矣。今此下询。系是朝家典礼。而无于前例者。则臣有何见。得措舌于其间乎。既非素讲。不敢强对。臣不胜伏地惶恐之至。

大行大王服制未得献议启庚子

臣于礼学。素来昧昧。自在先朝。一再承命。而例不敢仰对。今此天崩罔极之际。礼论多端。自圣上务欲自尽于大事。乃有此博询之举。至及于愚臣。臣实卤莽依旧。其于参量折衷之道。无可容喙者。礼官俨临。而未免虚返。臣罪万万。伏不胜惶恐俟诛之至。

再启

臣于礼学。素无一日之讲。而屡被不敢当之问。礼官临门。徒有惭汗。及至虚返。又增罪戾。然何敢强其不知。猝办为说乎。伏地惶恐。俟诛而已。

先集印役匠人宴饮时小记庚辰

先集印出之役。设于江都者。载自己卯之八月月半。以厥十二月晦告讫。盖未满五朔。而集有十三册成矣。始以其事钜而用弘。一家佥议。莫不迁延之为忧。迄玆遄成。实若有所阴相。岂不以监董之勤。而繄诸工之克敏是赖。犹有馀力。则以泽斋蛰窝两稿为继。又不日而断手。乃庚辰二月二十一日也。越翌日遂宴诸工于府后洗心斋。所以劳之也。斋之为处。荫阜临池。其宇面阳。翼然东室而西堂。堂之赢于室者。有若干袤焉。席者铺设讫。余与侄济谦整衣冠。入即于室西向坐。本府教炼官二人曰车有纪,金万镒。随而隅坐。面南焉。诸工在堂者曰韩好善,韩永俊,韩业祥,刘彦墨。皆南面东上。好善永俊等。是均字匠。而好善年长故首坐。业祥刻手而彦墨印匠也。曰金成胤,金寿刚,金斗汉,朴守俭,车五达,车辙。皆北面东上。是为列字匠而序各以齿。揔之论功定次。均字为最。而刻与印亚之。又咸自京来。有宾之道焉。故使皆南面。列字者功较歇。而又本府吏属。故使皆北面。车金二教炼皆起草者。劳如列字。而軆貌稍尊。故使之入室。而降而及阶下。其厅直房子之有劳者。莫不赐席。至于馈品豊杀。亦令视此为差焉。案将举。诸工逡巡降阶膜拜。齐声而辞曰偃然升堂。与君子同饮。小人之所未惯敢辞。余曰劳尔之谓何。今日燕尔。所重有在。其何軆例之拘。遂皆拜焉。尔乃筵席有比。笾豆互见。而惟北面者之界于室也。限以屏阈。只令谈笑相通。所以纾其敬也。是日朝有风雨颇澒洞。酒半褰帷。景气清美。池水湛碧。庭有小柳金色。园中杜鹃红。拆蕾者数三朵。有映栏槛。众情为之融畅。韩永俊举觞向余曰。惟此旨酒嘉肴。不合小人之腹。又辱与接席通觞。是不尊卑而光宠之也。今虽醉饱任情。可幸不罪。好善善讴。使奏一曲以畅之如何。余曰何伤乎。各呈其真态可也。于是好善引吭。为今日乐之调。其思也婉。永俊击节而和之。北面者都寂。强之良久而后。一声发洪亮。震于高梁。乃金寿刚也。歌阕而酒有馀斗。室者起而号呶盈堂。永俊因屡舞。濡首于池。业祥倒于前楹。钟动而昧风露。盖皆极懽而罢矣。噫。事之能如愿。役之不愆于素。邂逅者时也。其或参差矣。虽饮醵之事如瓠叶兔首之易设。亦屡设期而未谐者有之。今焉役既顺成。宴亦卒获。在我无干糇之愆。在彼偶一饱之数。众工曰乐而后。吾之心始尽。可不谓幸乎。然念余之不敏。曾未有一字之校。以服斯役。而乃雍容一朝。享其成之为愧。若终始检干。率济谦而为之者。惟家弟敬明为毋怠。而适以有故。幷其均字者李厚锡,刘三得及列字李油然。不在斯席。是事会之大圆。而犹有小缺如此。尚冀他日绎燕而补踦。其能复如愿乎。姑记玆初筵节次如右。庚辰仲春下浣。书于洗心斋。

书示兪李两生乙丑

噫。往者屈也。来者伸也。吾与二子。相与切磋于既往。则其事若存若亡。其效亦可睹矣。自今乙丑阳月十八日以往无穷者。吾与君相知与相长。日新而又日新者也。呜呼勉之哉。

又示

兪君君四李君君弼。舍鬷迈之游。超纷华之囿。而朅来乎龙峡寂寞之中曰。从子愿游。虽至老而志若玆。余则应微而盘旋。若避乎宝盖深处。则又复追来。呈其愿敷其求。咸若如初。又闻其来也。赤身而涉冰滩。茧足而顿荒榛。嗟乎其亦勤矣。执迹而究其心。吾亦不可谓非诚而能然也。然我善疑者也。亦不敢知二子今日之诚。终必能如天之不息。悠久无疆也。是以于开卷之际。重问其愿。而勉约以保始。

木火箴赠郑元猷

凡人所知。金刚木柔。于木之中。别为刚柔。松竦可仰。柳弱可折。元猷元猷。松耶柳耶。人之易观。显莫如火。大明则日。小明则烛。亦有湿薪。嘘不上炎。元猷元猷。毋使烟郁。李翺往复书。有烟生于火。烟郁之语。丁酉仲春日。三渊朽人书于宝盖山中。

书赠子安族孙谦行

初学当知。物有其则。且如读书。疾徐有节。喙长声高。傍听辟易。自失其聦。焉能领纳。入德之门。知病为要。静尔声容。安承余教。丁酉仲春。三渊书于灵隐小窝。

书赠高达明

岭南有一士。不记其名。终身以诵易为事。一子死。人往吊之则夷然不戚。但曰此子宜其死矣。寻常不读易。宁不死乎。其言虽迂。亦有意味。人能读易不辍。至于融贯之地。则万理在中。亦可以颐神养性。免夫短折矣。高生达明。不无记性。而诵经不绎。以至于若存若亡。相别四五年。见其面目可憎。心窃闷之。今从我读易。乍有程过。而难保其不如前忽过也。书此以勖之。戊戌仲秋日。百渊翁书于湖海亭。

书示赜道人

抄秋憀栗之夕。木落山空。余在谷云深处。悄然有寡偶之叹。雪山赜道人。忽焉卓锡于前。相视而笑。有若莲社宿契。盖雪山余旧巢。而又知与致雄师从游。则固神会之无斁也。与之言藏教中事。皆能应机剖析无滞碍。余之得此于异白之流亦鲜矣。山斋并榻而卧。溪声满耳。月霜皎然。又足以两忘形迹焉。临别见赠以律绝各一首。韵格清遒。合有拼和之道。而适值遏密。不可以诗也。聊述其邂逅输写之槩。纳诗漉囊以归之。所以著缘起之在玆也。

书赠用谦揭斋壁

毋忝所生。能自得师。渊冰小心。分寸惜阴。

从容礼法。沈潜坟典。俨然其坐。叩之则应。

书赠悫行

二九要诀。振降儿名所佩。钦哉佩服。无时暂忘。

谢关西伯闵圣猷送纸衣

溪藤之蕴。雪茧之襮。缘以不解。着以相忆。千里匪远。惠乃稠叠。伦非商颜。何有宽窄。贤愧缁衣。胡此改作。久要之意。古道是勖。敢不拜嘉。终身以着。意内长短。实安且焕。投之所向。雪岳冰谷。阳春在玆。何有凛栗。感焉篆骨。报则无物。亦有区区。新岁之祝。香岳巍屹。坐如是尊。𬇙水沦涟。化如是宣。

答文行庄子疑处

逍遥游

六月息。如以为半岁至天池则太似困弱。陆西星者解以呼吸之息。六月解作夏四月。似有妙理。盖通一岁言之。自冬至以至四月一呼也。自五月以至十月一吸也。海运时黄雀风动亦四月也。去以云者。言其乘此气而往也。野马尘埃。亦因气息而动者。天地间氤氲充塞。皆此气之云尔。大鹏之乘此气。即至人乘天地之譬也。轻微之云。纤碎可笑。杯水一款。只言充积者厚然后有大运用。以芥舟比野马又纤碎。且粘著何足与论于逍遥乎。大鹏与姑射仙人同一地位。岂可以列子比乎。列子之上。又有尧由。列子只居二上而未参于上之下者也。

旁礴。只凝搏之谓也。犹言뭉치다。

宋人一款。兴比极顺。而朴注甚谬。汝所云恶其断发而不欲比至人者。可谓得其情矣。且越人断发。故无所用章甫。至人无己无功。故无所用天下。法喩密切。而朴乃拘滞于善恶之分。有是错解。白华时固知朴注多谬。而今更勘究。殆无可采用者。虽幸不谬。亦未莹活。虽掩卷不见可也。惟摘示秋水阙文及齐物天倪之错简。差有功尔。

齐物论

吹万不同云云。将答天籁。直就地籁上而转之。言其吹而怒者。风也非窍也。窍之形。有似耳鼻口之不同。而风则使之或叱或吸也。人之气质。有机括诅盟等之不同。而真宰使之或喜或怒也。法喩则合矣。所谓使自己者。犹言似鼻者自有鼻中之声。似口者自有口中之声。犹知有大小。恐亦有大小皆使其身为之也。以异为音。全不成说。

真宰造化。岂二物哉。真君亦然。但就一身上推之。耳目手足。皆不足为君。而惟心主宰一身。而性在其中。是为真君也。论天亦有内外。死生寿夭穷通贵贱若昼夜之相代者。天之在外者也。行住坐卧视听宿食以至语默之节。一任天然者。天之在内者也。百骸一段以上散漫说。以下紧着说。自此至可不谓大哀乎。十分痛切。令人欲堕泪。孟子告子篇亦多类此。

大知闲闲以下云云。大槩得之矣。

言非吹也。固难解。槩言才涉言语。便易失真。不得比于风木有声。所以曰非吹也。然苟能有谓无谓。一任天真。如鷇音之发之无心。则亦何异于吹乎。陆注意思盖如此。稍分晓。林注则直言汝虽有声。声出于天。亦何异于鷇音乎。则却似无味。其有辩之辩字。林作区别。陆作论辩。陆以无辩为合于鷇音。所谓其无辩乎欲其如此也。陆以鷇音为贵。林以鷇音为不自主张。林说终归于味短。天地篇有合喙鸣亦鷇音之音

因是因非。朴注最胡乱。不足深论。因是因非。初见似未分晓。而观其节节。与彼是对说则其意了然。彼是则立耦者也。因是则环中之道也。耦字如仇字。仇有好不好。楚汉之欲相呑。虞芮之欲相夺。欲存是而灭彼也。夫妇之好合。朋友之丽泽。欲两存而相须也。同是耦也。而南郭则欲丧其相呑者耳。

彼是

 

一高一低欲相倾。此白彼黑欲相呑。

因是物我平。⚯同是一色。亦无高低。

生而死死而生。可而不可不可而可。是而非非而是。三层一串妙妙。

齐物论只言因是因非。秋水则因其所是而是之。因其所非而非之。意尤分明。齐物论只言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秋水则以功与趣分之。功如马不可捕鼠。狸不可驾车之类。趣如齐未必尽是。楚未必尽非之类。于功当言可不可。于趣当言然不然。

天倪者。是非之自然。天之所分。非人之所分者。至人胸中。非无是非。而顺天而不徇人。非谓以妍为媸指冷为煖也。浅看庄子者。以为将泯去是非而无所卞别。则失其本旨也。

因是彼是。固八字打开。而独于举莛与楹上着个为是。似混谬。恐是字误。只可阙疑矣。

文字乃昭文也。其文法自如此。以子加父上。似倒而实非。惠子之子。作文餙无意味。

指马之喩。岂难解哉。立彼是者。以自指为指。他指为非指。故反观之。以他指为指。以自指为非指。则彼是莫得偶矣。汎言超出是非之涂不分晓。

有言于此此字。只可轻看。犹言今有一言而已。夫子岂有两般解。皆言孔子而已。始虽言闻诸夫子。而夫子举其言而斥以孟浪也。

万物尽然诸字。皆以万人以私意蔽见为解。甚不是。物固不可作人。而中间两字。冗长无当。且蕴字不可作蔽晦。以是字作彼是之是。亦细弱无力。以吾观之。自参万世而接乎万物尽然。一气贯串。只是言通古今合物我而蕴包不分开也。

待彼之彼。乃大圣也。

亦无辩。谓不可辩也。林注误。

养生主

督。医家所谓督脉之督。乃人身之中脊也。朱子亦以人身督脉为解取以喩不偏之意。而至于毋近刑名则其言似鄙诈。被朱子所诃。而本意则有在。自他人论之。不可以善恶为目。而实则托不得已以养中。秋水篇所谓躅踯屈伸。反要语极。在其中矣。

官知。只是耳目之官也。安排知巧。破碎不成说矣。

公文轩一段。终欠分晓。以泽雉合说尤儱侗。截作两段看。公文则以顺受天命为贵。泽雉则以忘生徇欲为戒。庶免傅会。而意义亦该畅矣。未知果如何。

夫子非老子而何。老子亦被玩弄。则其嘲骂三皇五帝。可知为戯剧矣。德充符曰惟舜独也正。山木曰尧非有人云云。皆极颂之辞。

泽若蕉之类。何须着解不略。玄黄则神骏不著。林朴得失不须卞也。

未达人气。所谓气者资禀䂓模之谓也。如或踈或密或清浊钝敏之不同。须了达其如何。可施以教谪。所谓人心则就酬应之时而言也。随机开发。便是达人心也。

以阳为充。指卫君也。

师心。即意识也。未可以随其成心为例。

未始得使。犹言受教也。朴说大谬。

寡不道以懽成。只言不以道理而能好成其事者。罕有焉矣。

言有好不好。行有善不善。此则就不好边说。故曰风波实丧也。如以礼饮酒。以巧斗力。皆行之丧实者也。风波分碎。盖未得大致者也。致命即君命也。无传其溢语之类。亦非易事。朴说非矣。

和字解有许多曲折。左传晏子论和也非同。甚分晓。今人惯见其温和和平之类。以为和字只与人顺同也。实则不然。如调食味。太酸则入蜜。太淡则添醎。便是调治之道。然其调治以渐而不暴。故见其不暴而有温和和平之称。却令本旨隐矣。此段和字甚有骨力。未可平看。达而入之。即添醎入蜜之类也。

仆缘作仆仆。杜撰可笑。仆即掌马者也。

不为社者。且几有翦。林说为是。几作几人甚不畅。然此段亦有可疑者。既是社树不可翦。则匠石师生不宜妄拟斧斤。或者果是栋梁之材。则亦有变通斫伐之道。而寻常经过者不敢加手。故如是云云耶。

誉即是非之谓也。

不可意致不期精粗约分 不可言论意致 不可分围言论 可以数分有形

秋水篇至精无形一款。未易分析。朴注甚儱侗。混并作两层。故如是排定。须以原书参互可也。

无形精之属。所谓无形。非真无形也。虽真无形。亦非至妙处也。

不可围粗之属。

可以言论。故捴谓之粗。

可以言论粗。

可以意致精。此可谓真无形。而亦非至妙处也。

可以意致。比诸不可意致者则又为粗。

上面若将有至精者。而名言道断。只可曰不期精粗。

始以无形不可围。分为精粗。而又举而纳诸粗圈。又以不可说者为粗。而重重入细。与中庸无声无臭之旨合焉。

九歌解

东皇

喜其合也。

云中君

始合而终离也。

湘君

欲合未合之际也。

湘夫人

将合而却离也。

大司命

合而相从而终惜其离也。

少司命

始惧未合而合又未长也。

东君

合而未尝离也。

河泊

合而将离而不忍离也。

山鬼

长离而未能合也。

左赞

伯宗

刚中又刚。亦有阳子。伯宗效之。相方以喜。不于韦弦。以水救水。不知其妻。乃其知己。

臧武仲

盗之为名。取非其取。歌雍之彻。八佾之舞。逾分越轨。以为己有。邾庶之来。亦从其类。盗起如云。四封之内。智哉臧纥。洒濯乃诘。桴鼓臧纥。其知是矣。

泣赠季达

诗所歌兄弟无远者。谓其在懽忻饭燕之时。而乃雪霰原隰之感。则实切于丧威非祥际矣。自吾与季达。倂遭此噭噭也。相集而告诉者。苦语也非好话也。然摅写胸臆之抑塞。则亦有赖晨夕之数也。玆之有阙则其何以堪。况向之逝者。既不料其至此。则今之馀者。宁能为石人耶。所欲挽而不舍。以极馀日。余情之切也。今季达往矣。抑岂不有后者。而彼天时世运。坱轨不常。得无如峡云江涛之纷纶鸿洞者乎。茫乎哉。吾二人之后会也。呜呼可涕也已。

失题

诗曰鱼在在藻。依于其蒲。其知鱼之性乎。夫鱼也者。活物也。得其所托则一日而所周游者千匝。故养之徒以水则圉圉然不终朝而死。何则无所泊也。今怪石之高。可以隐鱼之背矣。众草蔓延者。又为之蔽护。鱼之乐可谓全矣。鱼既乐矣。又能呴濡焉。水之浸润于石者愈多。有若云兴雾薄。石与鱼交相养也。

白鹿潭记闻

汉挐山绝顶甚平平处为潭。潭广可百馀步。青壁环之。略无缺处。从其中视天。云色甚异。潭左右白沙。络以香蔓馀。有绿茅细润可爱。古称金光草云。而其潭名百鹿潭。以白鹿饮水。故尝有游者言馀。其水甚寒而清。如白蜜和冰。亦见白鹿饮水之踪。皆在潭西南。倚壁又萧閴可庐。寔茹芝之所云。余时悲恼度春。闻而神驰。忽不知大瀛之际天地也。

代信陵君祭侯嬴文月课代作

惟灵。天下国士。大梁布衣。胸藏龙变。迹依豹隐。和璞埋土。良工之所易失也。老骥伏枥。驽马之所争先也。数十年夷门悠悠者视一抱关。而独无忌岁暮遇之者。岂非意气之相感耶。夫辞我厚遗而先生之高义。见之于交际。即我弊车而先生之欲就我名。见之于睥睨。属我以壮士而先生之炳几。见之于缓急之前。及至邯郸之役。简书日驰。冠盖道属。唇齿之相依。不可以不恤。鹡鸰之相救。不可以不急。西邻之蚕食。不可以不遏。五霸之义伐。不可以不啚。独无奈君心怔营于内。老将嚄唶于外。虽有管晏。莫可掉舌于其间。投肉馁虎。多见我计窘。而踞鞍夷门之下。谋及先生则片言出口。密意属耳。成败存亡之机。形于胸中者。捭阖若神。夺三军而退强秦。在一抚掌耳。邯郸乃得为赵。大梁乃得有人。天下之贺战胜者。皆集于无忌。秦又乘我去国。伐我大梁。我则率五国之兵。鏖之于河外。抑之于函关。天下之贺战胜者。再集于无忌。自五霸以来。未有取威之𬊤爀。若此之伟也。一举而救赵。固先生之赞我者大矣。再举而破秦。亦先生之馀烈。有以鼓吾之勇气耳。先生之为无忌。终是至足。无忌之欲报先生。死无所辞。乃先生曾不以受报为念。反以死送我。岂无忌所念及哉。义烈感慨。薄己而厚人者。先生之贤也。死生安危。感恩而失报者。无忌之恨也。夫监门之困。曾不足以婴心。适来适去。于先生亦何有焉。固也其鸿毛性名。脱屣尘世之易易。而独不顾无忌炯炯一心哉。抑先生之仓卒拼命。岂亦有以当吾之赴邺而向邯郸也。主怒方爀。群憾傍伺。先生之置身。将见其臲卼。先为自处乎。则无忌之累先生。噫亦甚矣。言之痛矣。方今强秦既退。大梁安乐。君王既感泣以授印。欢欣以道情。饮博如古。烽燧无事。此正宜长待先生。奉千金之寿。引万岁之乐。而呜呼已矣。岂不痛哉。遵宿昔自迎之轨。念仓卒赴邺之别。倚门而不见其人矣。凭轼而谁与同载乎。丽谯突兀。晨柝哀壮。顾英魄之攸敛。奄秋柏之为实。沥酒告哀。寿欤酹欤。河水洋洋。有泪如此。呜呼哀哉。

艺园十趣

崖寺岁暮。风霰交山。夜寒僧眠。孤坐读书。

春秋暇日。登高远眺。形神散朗。诗思涌发。

掩门花落。卷帘鸟啼。酒瓮乍开。诗句初圆。

曲水流觞。冠童毕会。一饮一咏。不觉联篇。

良夜肃清。朗月入轩。击扇诵文。声气遒畅。

经历山川。马顿仆怠。据鞍行吟。有作成囊。一作助

入山读书。课满归家。心充气溢。下笔如神。

良友远阻。忽然相值。细问所业。劝诵新作。

奇文僻书。闻在交友。送奴乞来。急解包裹。

分林隔川。佳友对居。酿酒报熟。寄诗伫和。

记梦

戊寅四月二十五日夜梦。所在不知何处。而似是石室家舍。家亲亦在焉。忽见大风扬沙走石而来。小窗一只为风势所薄。裂破为二。落于地下。家亲方坐厅上。见其窗破。乃曰风势如是凶猛。可怕可怕。即入于房中。因手持一物。若为补窗之状。俄而天地晦冥。有若黄昏时。旁有一人曰今日即日食矣。又一人曰今日是三日。凡日食必在于晦朔两日。今日日食之说必妄也。余出户见之则此时风势所止。但看天色黯惨。浮云蔽日重重。乍有叙卷而终不露日光。两边有赤气白气。横亘夹焉。余曰非日食也。乃白虹贯日也。一人曰日食时必有此异也。如是问答。注眼日边矣。俄而一人急曰日在彼矣。余回头视之。日果出而蚀亦分明。所食者若哉生明时。日形馀者无几。余曰今日食既非其日。而且蚀之太过。加以风变虹变非常。可谓变异之大者也。仍嗟叹良久。

玉流楼上漫录

山楼阖户。晨雨洒落未已。泉殷幽槛。润及高窗。僮眠而无所报客。事清而无所栖心。遂于架头。探得遵生八诠。尘外遐举。汎观至会心人会心事。随爱淹目。硏绿而点之。伯氏自外而至曰雨中岸箨。冠点幽帙。尔之闲也至此。

鹤浦记评

毁鹤浦而美三日。自有定论。非一再谈也。何听之错。

海金刚记评

横竖皆理致。往复有笔势。殆令人目眩神夺。但觉太澜翻。终欠停蓄。稍损约之。使有片段则尤耐咀嚼而味长也。

上梁文

仁川书院上梁文

弦歌有爱人之道。久矣薰德而沐仁。庙祠得妥灵之宜。俨然上栋而下宇。文之所在。士于是依。伏惟静观先生。冰清一条。凤翔千仞。虚灵万理之会。天与明德者全。诗书六艺之传。世掌华国有素。咳唾皆珠玉。何劳操觚翰而为。跬步即云霄。方来有芾冕之困。人不异辞于兰㙜金华之选。世皆争睹夫景星庆云之祥。范淳夫之温和。讲筵擅其三昧。陆敬舆之剀切。草奏疑乎六经。敷舜禹精一之至言。晰春秋逆顺之大旨。祧室献议。礼正太常之讹。绣衣发仓。仁感圣祖之泣。竭诚乎衮职弥补之际。存忧乎士林培护之中。时方晏然。岂北风之爻象。心则远矣。乃东冈之梦思。以急流勇退之身。即陋巷安贫之地。黄卷有刍豢之味。玄籥发鸢鱼之机。贯理事而究显微。盖欲极博而归约。合内外而达仁智。将以成己而及人。月窟天根。揽枢纽于一丸太极。口讲指昼。昭格致于十字交街。颛蒙窾启之醒然。先觉宿儒之瞠若。明主侧席。庶白驹之贲来。大厦摧梁。竟苍生之无禄。渊泉溥博。未及知命之期。云雷经纶。永郁满腹之蕴。凄凉己酉绝笔。冷落维杨行窝。虽旷世有立于闻风。在衰季讵缓于崇德。社事既行于腏食。士情犹欲其专祠。惟后人感格无方。真如掘井得水。凡先生精神所在。莫非受月虚池。矧玆邵城之下方。本作一邦曾是文翁之遗爱。仁声所被者鼓舞振作。惠训不倦而风流弘长。地有爽垲于斯。天作俎豆之所。盖尝有意而未就。盍循白鹿之遗䂓。宁可舍是而他求。不烦青乌之新卜。经营允协于佥议。远迩乐闻而齐声。时虽值屈而役不侵公。神若有相而功无愆素。高天阔海。恢地步而基成。左坎右离。列軆势而门辟。斋祭讲肄之各其堂室。以及庖湢而周。俯仰升降之咸循本作循乎扃除。然后游息有适。居然土木断手。展也衿绅耸瞻。缁帷绛帐之一新。玉色金声之宛在。饮射读法。士民怀公堂之趍跄。克复归仁。弟子绎函丈之问难。礼义由此其出。轮奂有美厥成。属举修梁。恭陈善颂。抛梁东。青阳淑气蔼冲融。回薄一元腔里转。片时三十六行宫。抛梁西。沧溟万里豁坤倪。堪笑区中口耳陋。一涔涓滴在牛蹄。抛梁南。浑浑入地老星涵。欲识天形如倚盖。须将北极举相参。抛梁北。昆仑磅礴大无极。美厥灵根玄理存。潜心始有无言得。抛梁上。上头一圈超形象。眼到昭明步益高。如神志气人皆仰。抛梁下。宽平田地微茫野。多少亡羊非一歧。造门庶免冥行者。伏愿上梁之后。奎璧增焕。槐杏繁阴。于于鼓箧而来。无或稍怠。济济充堂之盛。至不能容。积忠信而刊浮华。务从先进礼乐。极钻硏而细讲贯。期以上达高明。深軆先师嘉惠之至心。毋负盛朝乐成之美意。

募缘文

宝月庵募缘文为义源上人作

盖闻善莫大乎损己益人。愚莫甚乎守财造业。我佛所谓不住布施。即儒经之积而能散者也。苟能破己悭贫济人。则虽自半钱一计。以至布金恒沙。堆七宝与须弥等。其为功德一也。今有因缘于此龙门西麓梨浦上源。峯益秀水益清。有一奥丘。神悭而鬼秘者不知其几年。而贫道乃一朝遇焉。鹤已避锡。虎亦咆泉。盖将广启道场。崇建兰若。非直庄严佛土。且以悦可众心。深洞长松。俨然古先生之出现。穷村僻坞。莫非大法雨之沾濡。至于金绳引路。宝幢飏风。寻花迷谷者闻锺生欣。荷斧穿萝者避雨有所。况庐岳莲社。不拒陶潜之杯勺。若耶云门。旁接何点之讲授。然则贫道之为此经营。非以自利。实所以利他也。所望于众者。亦欲以此为心耳。伏愿列位檀越。毛拔千金。芥视囷粟。回惜财之厚念。结爱山之胜业。

白云岭修路募缘文为一环上人作

史呑谷之西。有巨岭曰倒马峙。谷人走京师者。必由是而往。又傍通诸邑。为四民懋迁之辏。实峡门之要蹊。不容废塞者也。惟是险绝。甲于八道。略举其峻岌诘屈之状。则崇冈叠𪩘。参云碍日。蛇盘羊肠。百步九折。岭有大小相次。可谓难为兄弟。而又有大溪横贯。为之经纬。中多廉利之石。若剑列戟攒。登顿揭厉之际。一蹉跌便坠坑渊。每至夏涝冬沍。艰棘尤倍。行旅之病久矣。曾亦累次修治。而只不过捧土塡凹。补栈架虚而止。终无本作不济事。若不大加刬铲。痛去㠂崚。则太行摧轮。无时可免。而函谷泥丸。将至永塞矣。贫道慨然于此。大发誓愿。将以斧凿从事。而恐力不逮。普告诸擅越。自谷中始。谷中烟家凡三四百户。毋论孱盛豊约。随力随助。虽半钱粒粟。勿嫌不敷。至于破斧碎锄。尤切于用。其或赤身空拳者。倍出筋力以赴役。以是为开山之倡。则凡履此路者。虽遥村越境之人。将见其云合响应。财力俱到。不日而功告成矣。坦然一条路上。轮蹄无碍。负戴皆歌。则是转蜀道为康庄。开福田于浩劫。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