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三十五 三朝北盟会编
卷一百三十六 炎兴下帙三十六
卷一百三十七 

    起建炎四年正月一日甲辰尽三十日癸酉

    建炎四年甲辰朔,车驾驻跸昌国县。

    张俊败金人于髙桥。

    三日丙午,知明州军州事刘洪道弃城走,金人陷明州。

    张俊虽已败金人于髙桥,然心犹惧,遂与李直及刘洪道俱弃城而去,州人随之,争门而出,洪道已渡浮桥,使人断其桥路,故州人不及渡,而金人已入城,追至西门外,州人多溺死。金人乘势屠明州,存者无几,眀州之人是以怨张俊得小胜而弃城,遂致大祸。

    五日戊申,车驾发昌国县。

    上闻金人已陷明州,昌国不可驻跸,遂行。

    金人陷昌国县。

    金人知銮舆已入海道,乃自明州乘小鐡头船泛海,随潮从风,至昌国县,纵火劫掠,至沈家门而回,乘舆才隔一日。

    七日庚戌,幸章安镇。【旧校云:镇属台州】

    司全、张拟,以所劫神御来䖍州,诣隆祐皇太后乞降。

    傅选陷彬州。

    岳飞屯于宜兴县。

    水军统制郭吉自建康溃散,屯于宜兴县。时右统制岳飞与刘经屯于广徳军锺村,飞令军中不得搔扰乡村,约束虽严,然不可禁止,飞患之,有将司李寅者,献计曰:“若移军宜兴,三面临湖,唯有陆路极狭,使一小将守之,不可犯矣。”飞大喜,遂移军宜兴。吉闻飞将至,已惧,即命虏捉舟船,尽载老小,若将遁者,飞先遣人投书,以好语慰谕吉,吉觉之,急解维开船而去,飞遂屯于宜兴,后庞荣率其众背吉而投飞,纳而用之。

    王徳、张景斩赵万于袁州。

    赵万寇袁州,王徳、张景与战,败之,万临陈乞降,徳斩万而并其众。

    十四日丁巳,金人陷陕州,李彦仙死之。

    李彦仙守陕州,髙城深池,利器械、积粮食、鼓士气,且战且守,人心益坚固可用,又尝北渡河与金人战,蒲解间民皆阳从虏而阴归彦仙,金人必欲下陕州,然后专力西向,彦仙亦自料金人必并兵来攻,即遣人诣张浚,求马三千匹,俟金人攻陕,即空城渡河,北趋晋绛并汾,毒其腹心,金人必自救,乃自岚石西渡河,由鄜延以归,浚不从,浚贻书劝彦仙,宜空城清野,据险保聚,俾敌人来无所掠,我亦无伤,俟隙而动,庶乎功可成,彦仙亦不从,守城之意益坚。金人自旧岁冬,以重兵来攻,彦仙以死守,浚取间道遗以金币,使犒其军,又遣军援之,至长安不得进。彦仙日与金人战,将士皆未尝解甲,金人昼夜力攻,至岁终犹未下,娄宿命自正月一日为始,以一军攻击一日,不下则歇泊,次日别轮一军攻一日,十军轮作十日攻击,如不下,次日聚十军并攻一日,如是者凡三十三日,必要破城。攻击之法,攻具毕施,其不当攻具者,背负云梯,手执刀斧弓箭,毎队以鼓在前,击鼓一声,则进行一步,既渡濠地,鼓声渐促,莫不争先疾趋,并力齐登,死伤者虽满地而不敢反顾。丁巳晨,有鸢鸦数万噪于城上,与战声相乱,娄宿曰:“城陷矣!”促使急攻,已而城陷,彦仙出城走,过河北,曰:“吾不甘以身受敌人之刃!”闻金人大纵屠掠,彦仙曰:“金人所以杀戮过当者,以我坚守不下故也,我何面目复见世人乎?”遂投河而死,逺近闻之者,莫不叹惜之曰:“嗟乎!烈士!”世皆称其忠,浚作文遥祭而哭之,表其事于朝。

    十五日戊午,车驾驻跸于章安镇。

    上在章安镇,忽有二舟为风所飘,直犯禁卫船,问之,乃贩柑子客也,上闻,尽令买之,分散禁卫军兵,令食穣,取其皮为碗。是日元夕,收灯之辰也,乃命贮油于柑皮中,㸃灯,随潮退,放入海中,时风息浪静,水波不动,有数万点火,珠荧荧出没沧溟间,章安镇居人皆登金鳌峰看之。

    十八日,张俊自明州来,郭仲荀自越州来。

    张俊弃明州,捉得金人二人,至是来献。郭仲荀来,乃知李邺献越州矣。
    《遗史》曰:吕頥浩、范宗尹、王绹,从车驾在海道,常郁郁不乐,游宴六鳌峰以消忧感。

    耿嗣宗败金人于卢氏。

    陕州既陷,金人攻卢氏县。先是,李彦仙遣耿嗣宗屯于卢氏,嗣宗出兵与战,金人大败,死者满野。

    二十日癸亥。车驾发章安镇。

    上在章安镇半月馀,常一日登金鳌峰,见壁间诗,一绝句曰:“牡砺滩头一艇横,夕阳髙处待潮生,与君不负登临约,同向金鳌背上行。”上问谁题此诗,僧对曰:“过往游客。”上恶之,方啜茶,以其馀泼于诗上。张俊、郭仲荀既到,上以章安镇不可居,甲子,进发,行五六十里,有一小岛屿,林木茂盛,中有屋数间,上命泊舟,与内侍数人步登岸,入其舎,乃僧寮也,炉香犹未烟断,而寂不见人,令于林中寻之,得三僧、二僧童,云是台州寿圣院之下院也,上见壁间有小榜,云:“为金人侵犯中原,伏为今上皇帝消灾祈福,祝延圣寿。”上喜之,赐金五十两,三僧各赐紫衣,二童僧各赐度牒披剃,仍令礼部赐额。旧校云:陶九成《辍耕录》云宋高宗在潜邸日,泰州人徐神翁能知前事,徽宗召至,一日献诗于帝,即此诗也。及帝航海,次章安镇,落帆于镇之福济寺前,问左右曰:“此何山?”曰:“金鳌山。”又问曰:“此何所?”曰:“牡砺滩。”因默思神翁之诗,乃登岸见此诗在寺壁间,题墨若新,方信其为异人也。按《辍耕录》所载,神仙一事,殊近怪诞,不足信,当以此为据。又曰:王明清《挥尘馀话》云高宗次章安镇,落帆于镇之祥符寺前,屏去警跸,易衣徒步登岸,时长老方陞座,道祝圣之词,帝趾忽前,闻其称赞之语甚喜,戒左右,勿令惊惶而谛听之,少焉,万骑毕集,始知为六飞临幸,野僧初不闲礼节,恐怖失措,从行有司教以起居之仪】

    金人犯潭州,湖南安抚使向子𬤇弃城走。

    金人屠洪州,向子𬤇帅湖南,初闻警报,子𬤇揭榜,禁止官员士庶,并不得出城。甲子,金人寇潭州,呼令开门投拜,军民皆不从,请以死守城,金人力击之,遂登城,子𬤇突围出奔,城遂陷,军民犹极口詈骂,力为巷战,由是满城生灵尽遭屠戮。后赐诏抚恤官吏军民。
    赐潭州官吏军民等抚恤敕书:“朕惟胡虏慿陵,东南震扰,长驱骑卒,奄及湘城,方薄垒以来攻,至浃辰而靡息,尔等明于分义,属此艰危,虽巧言之百端,终坚持于一意,逮金汤之失守,犹夙夜以输忠,躬履军锋,詈之极口,力为巷战,奋以忘躯,因奏牍之来陈,想忠诚而嘉叹。”

    邵兴退军虢州卢氏县。

    邵兴在虢州,闻陕西已破,李彦仙既死,乃退军于卢氏县。

    二十四日丁卯,䖍州军乱。

    隆祐皇太后既到䖍州,百官及官私所有之物,尽散失,卫军打请,唯得折二沙钱,市中买物,不售,军与民相争,乡民皆喧言曰:“何人来坏了我州府!”遂以枪刺军士,有伤者奔入所屯景徳寺中,被甲,执器仗,保所居,百姓亦被甲,执器仗,保守坊巷。有䖍化县百姓沈立等三百人,与百姓相犄角,司全令甲军出于寺后,转杀兵民,由是乡兵与将兵及百姓争门出,军士遂纵火肆掠,䖍多竹屋,烟焰亘天,不可向迩,乡兵之首领陈辛,率众数万围䖍州,太后震恐,赦其罪,不聴,滕康、刘珏、杨惟忠皆坐视其乱而不能禁。先是,胡友犯临江军,杨琪与战不胜,遂陷临江军,至是,友以其众复至䖍州,及陈辛战于城下,破之,遂解围。张中彦在吉州,闻难不顾。

    刘可为其党所杀,刘超据荆门军。

    刘可者,没角牛杨进之徒党,进死,其众以可为首,转寇汝、蔡、随、唐、信阳之间,屡与桑仲战,皆不胜,为其徒党所杀,遂推刘超为首,以据荆门军。刘可、刘超所过井邑皆墟,人无噍类。

    二十五日戊辰,车驾幸温州,驻跸于江心寺。

    京城留守程昌㝢退还蔡州。

    程昌㝢为京城留守,在京城凡四月,随行军吏无粮食,不可留,遂还蔡州,上官晤权留守事。

    金人登楚州城,不能入,复退去。

    赵立在楚州,专为战守之备,金人挞懒以数万人围城,修治攻具,以旧歳十二月攻城之南壁,立亲作旗头,引众出战,金人来占炮地,立与战,却之,凡一月馀,不能占炮地。有淮阴县百姓左彬者,为队长,部民𣃁壕于城下,有金人勇将,擐甲驰马,掠壕而过,彬以刃追逐之,虏将勒回马迎敌,而彬与战于野,良久,虏将去,立适在城上见之,问其姓名,补以官,使为亲随,立毎出战,彬必随之,屡立奇功。金人凡攻四十馀日,立亲出战者四五十次,金人以炮连击三敌楼而破之,遂登城,立先取生槐木,斫作鹿角,以鹿角槎定城破处两头,又下修月城以裹之,月城之中,实以柴薪,城之内置镕金汁,金人无路可入,在城上立者如植,城外立洞子数十,皆藏兵,俟可进则进,登城不能措手,壅隘不可上,争自月城中入,立命泼金汁,焚其柴薪,焼死者一二百人,自是金人以不能入而退,还守孙村蒲寿河大寨,时时以鐡骑数百人,出没于城下,以掠取寻粮采薪者,故城中之人皆不能出,而粮薪日以罄竭矣。

    二十七日庚午,李成陷六安县。

    李成攻陷六安军水寨,下寨于郭界,布置碓磨于十八仓,以其众攻六安军不克。是时,安丰县土豪孙晖,统率乡兵,保守安丰塘,群寇不能攻。

    三十日癸酉,令随行在职事官,各条具当如何措画,及当如何处驻跸,汪藻上疏。

    【旧校云:此疏以《浮溪集》校正】曰:“准行在御史䑓告报,正月三十日,三省枢密院同奉圣㫖,将来虏骑北归,或尽数过江,或于建康、杭、越等州留兵占据,各当如何措画,及当于何处驻跸,除已令侍从官条具外,可更令随行在职事官,各条具以闻者。右。臣窃惟金人为中国患难,虽已五年,而自陛下即位以来,祖宗土宇,日蹙一日,生灵涂炭,歳甚一岁,臣尝稽之载籍,自古夷狄强盛固有之矣,未闻有如今日之肆!中国凌夷固有之矣,未闻有如今日之极!虽至微弱之邦,至衰暗之主,敌人临境,犹能使其国人勉强一战,未闻以中国堂堂之大,州县所存者大半,陛下英明之资,励精求治,一无失徳于天下,而犬羊长驱,去巢穴万有馀里,如入无人之境,至山东则破山东,至淮南则破淮南,至浙江则破浙江,嘻笑而来,饱满而去,坐令原野厌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宗社不绝如线,以万乘之尊至于乘桴入海,伥伥然未知税驾之所,其所以至此者,何哉?将帅不得其人,而陛下所以驭将帅者,未得其术也!今陛下所谓将帅者谁乎?臣知之矣,不过曰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王𤫉之徒是也,论其官,则膺节钺之除,兼两镇之重,视执政之臣,有韩琦、文彦博所不敢当者,其宠可谓极矣。论其家,则金帛充盈,所衣者锦衣,所食者玉食,奢豪无所不至,虽舆台厮养,皆得以功赏补官,至一军之中,使臣反多,卒伍反少,其志可谓骄矣。平时飞扬跋扈,不循朝廷法度,所至焚掠驱虏,甚于夷狄者,陛下不得而闻也。拥重兵,居间处,邀犒设赐赉者,陛下不得而吝也。然天下之人,犹谓陛下寛之至此者,防秋之时,责其死力耳,及敌人之来,是数人者,曽不能为陛下施镞矢之劳,独张俊眀州,仅能少抗,若更坚守数日,待虏再来,乘其机㑹,极力剿除,虏必终身惩创,不敢复南,此则俊忠于陛下也,其利害岂真为今日计哉?奈何敌未退数里间,遽狼狈引军而行也,虽三尺童子知其不可以,为虏性强愎,不婴其锋,犹惧屠戮,况已愤怨而去?既不増兵益戍,徒反旋军,空城以挑之,是前日至小之捷,乃莫大之祸也!未几果残眀州,无噍类焉!是杀明州一城生灵,而陛下再有馆头之行者,张俊使之也!臣尝痛念自秋以来,陛下为宗社大计,惧敌人之侵,宵旰焦劳,未尝顷刻少安,以建康、京口、九江皆要害之地,当宿重兵,故杜充守建康、韩世忠守京口、刘光世守九江,而以王𤫉隶杜充,其措置非不尽善也,若敌骑渡江,杜充、韩世忠、王𤫉并力扼其前,刘光世掩其后,可使奔北不暇,而世忠八九月间,已埽镇江所储之赀,尽装海舶,焚其城郭,为逃遁之计,其比肩诸将,闻朝廷欲倚世忠为杜充之援者,无不窃笑,是世忠初无为陛下拒敌之心也,洎杜充力战于前,世忠、王𤫉卒不为用,刘光世亦偃然坐视,不出一兵,方与韩相朝夕饮宴,敌至数十里间不知,则朝廷失建康,虏犯两浙,乘舆震惊者,韩世忠、王𤫉使之也!失豫章,太母播越,六宫流离者,刘光世使之也!呜呼!诸将已负国家,罪恶如此,谓须少畏陛下之威,惮台谏之言,日夜皇恐,席藁负锧,请罪有司,谢数州生灵之死,亦知尚有朝廷之法,而张俊方且以万人杀获数十人之功,冒朝廷不赀之赏,自明引军至温,道路鸡犬为之一空,居民闻来,逃奔山谷,数百里间,寂无人烟,韩世忠逗遛秀州,放军肆掠,浙西为之骚然,至执缚县宰,以取钱粮,平江府自城而外,无不被害,周望仅能守其城中而已,虽陛下亲御宸翰,召之三四而不来,元夕取民间子女,张灯髙㑹,君父冒不测之险而不恤也!王𤫉自信州入闽,所过州县,邀索动以千计,公然移文曰:‘无使枉害生灵’,其意果安在哉?方国家危急之时,所恃者诸将,所为如此,不知何以立国?臣窃愤之!此事人皆知之,而无为陛下言者,岂以为不急之务哉?以天步艰难,正借此曹为重而不敢言耳!然臣窃为惧焉。臣闻王者所以得天下者,以得民也,得民者,以得其心也,兹者陛下南巡,可谓播迁之极矣,而百姓尊君亲上之志,略不少衰,岂非祖宗徳泽,结人之深,而恃陛下为之主耶?所谓为民主者,平日取民财力以养兵,缓急之时,排难解纷,而使民安业也,今诸将闻敌人之来,则望风遁逃,反汲汲内相攻残,以为民害,车驾所过一路,则一路罹其灾,所过一州一县,则一州一县罹其灾,今江淮两浙已如此矣,万一幸湖湘、幸蜀,则虏人侵其前,而无人以拒,官军残其后,而无法以绳,是复为江淮、两浙无疑矣!古者天子所临曰幸,言所过,人以为幸也,岂今日之谓哉?臣恐人心一解,而陛下无所恃也!持此将安归乎?臣又闻张俊离明之时,士卒颇有愿留击贼者,俊声言陛下召之,臣知其说矣,陛下诸将,皆本无斗志,方无事时,则先取赴行在指挥以备警急,警急则引去,曰朝廷召我矣,其实自欲遁,而又假上诏令,以欺其欲战之人,使归非其上及用事之臣,此尤可罪!臣比至黄岩,闻陛下使李捧屯兵县中,降指挥云:‘候金人至台州,则前来温州’,是诸将既欲遁,而陛下又令之使遁也!夫将士驱之使斗,犹惧不前,况令之使遁也?然则敌人长驱,无所忌惮者,适其宜耳,何足怪哉!臣窃观今日诸将,在古法皆当诛,然不可尽诛也,惟王𤫉本隶杜充,充败于前,而𤫉不救,此不可赦,当先斩𤫉以令天下,其他以次重行贬降,使以功赎过,如张俊之军,独可赏其将士耳,所以移军辄遁者,俊也,罪亦何逃?如此庶㡬国威少振。昔周世宗承五代之衰,将士习为骄惰,河东之败,一日而斩大将樊爱能等三十馀人,然后东征西讨无不如志;白起于秦,可谓有功矣,一不受命,赐死杜邮;郭元振,唐之勲臣也,明皇怒军容不整,挫之纛下,盖‘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是数君者,其知之矣!何则?人之欲无穷,恩有时,而既惟吾威足以制之,然后恤焉,足以为恩。况此曹平时餍饫于虏掠之资矣,用㡬何锡赉而能满其意哉?如有赏而无刑,是姑息之政耳,自古有能以姑息而成功者乎?且汉髙祖之兴,所将者,韩信、黥布、彭越也,以今日诸将之才视之,何如哉?所成就者,布衣而取天下也,以今诸将之功视之,何如哉?然髙祖于是数人者,欲王则王之,欲诛则诛之,曽不少贷,此其所以为髙祖也,韩信曰陛下不善将兵而善将将,岂非将将者,人主之职也?故今陛下当以将将为职,熟视诸将悍骄如此,而无以治之,异时张浚集西兵而来,则又靡靡相效成风矣!不知生灵何时息肩,国家何时兴复,以臣观之,今日之兵、,今日之将,习玩至此,陛下已不得而用,已不得而制矣!非特无以责其至诚徇国,抑且人心振恐,动而有意外之忧,有之不如无之。臣愚以为虏退之后,正朝廷大明赏罚,立纪纲,新人耳目之时,莫若择有威望大臣一人,尽䕶诸将,虽陛下亲军,亦聴其节制,稍稍以法裁之,凡军辄敢擅移屯,以䕶驾为名者,主将、将佐、僚属并论如法,仍使于偏禆中择人才可用者,间付以方面之权,待其有功,加以爵秩,阴为诸将之代,天下之大,岂无数人将帅之材哉?特为诸将所抑而不得伸耳。若陛下驭诸将如臣所言,则虏或尽数过江,或于建康、杭、越等州留兵占据,守亦有功,战亦有功,车驾回临安或平江,徐议所向,留浙江亦可,幸湖湘亦可,如其不然,虽大臣忠贯日月,谋臣如雨,言利之臣能使钱流地上,何益于事哉!譬御饥者当用食,舍食之外,皆非所急也,已疾者当用医,舍医之外,皆非所急也,今日所急,在于驭兵驭将,其他皆非先务,惟陛下与大臣熟议,断而行之。臣愚狂瞽,不知忌讳,罪当万死。”
    《遗史》曰:汪藻之疏,可谓切中时病矣,独不当分曹植党,阴庇杜充之罪。夫杜充以宰相统兵,守大江,固金陵,一旦失利,乃曰罪在兵将,宁有此理?况杜充未尝出战,而藻言杜充力战于前,言不由衷,岂能胜亿兆人之诅?呜呼!分曹植党,今日之大弊,议论所以不公,事功所以不成者,盖在此也。

    是月,京城留守司辟牛皋充本司都统制、兼京西南路提㸃刑狱。

    牛皋,汝州弓手也,聚众与金人战,以战功补官,累迁武翼大夫、荣州刺史,为招抚司中军统领。建炎三年冬,金人再蹂京西,𦤎凡十馀战皆捷,加武节大夫、果州团练使。至是,留守司辟为都统制、兼京西南路提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