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三 三朝北盟会编
卷七十四 靖康中帙四十九
卷七十五 

    起靖康二年正月一日辛卯尽十五日乙巳

    靖康二年正月一日辛卯朔,上朝贺太上皇于延福宫,并诏百官僧道出南薫门,赴军前致贺二酋。

    《遗史》曰:是日,有㫖令百官僧道往军前致贺,粘罕传令止绝之。旧制:正旦日朝㑹,车驾坐大庆殿,诸国使人入贺殿庭,列法驾仪仗,百官皆冠冕朝服,诸路举人解首亦士服立班——其服二梁冠、白袍青縁。诸州进奏官各执方物入殿。诸国使人:大辽大使,顶金冠,后檐尖长如大莲叶,服紫窄袍、金蹀躞,副使展裹金带如汉服。大使拜见,立左足,跪右足,以两手着右肩为一拜,如汉仪;夏国使副,皆金冠,短小样制,服绯窄袍、金蹀躞、皮靴,皆叉手展拜。髙丽与南番交州使人,并如汉仪;回纥皆长髯高鼻,以匹帛纒头,散披其服;于阗皆小金花毡笠、金丝战𫀆,束带,并妻男同来,乘骆驼、毡兜、铜铎入贡;三佛齐皆瘦瘠,纒头,绯衣,上织成佛面。又有南蛮五姓蕃,椎髻,乌毡,并如僧人礼拜,入见,旋赐汉装金袄之类。更有真腊、大理、大食等国,有时来朝贺。大辽使人在都亭驿,夏国在都亭西驿,髙丽在大梁门外安州巷同文馆,回纥、于阗在礼賔院,诸蕃国在瞻云馆,或怀远驿,唯大辽、高丽,就馆赐宴。是岁,围城中遇正旦,而命亲王就虏帐中致贺,都人伤感,继之以泣。

    济王、景王诣金军贺,得金银数斤以归。

    粘罕遣其子真珠大王同使人八人,入内贺正旦。

    二日壬辰,金人二十一人诣国子监烧香,拜先圣。

    是日,诸酋受内金银,输纳不绝,绢已毕数。

    徐秉哲根括高杰、高伸家收蔵。

    “昨䝉圣㫖:根括权贵之家金银表假。据南壁根括官陈著,押到高伸家女使刘梅寿,先将金银令干当人刘均两次押往兄高杰家收蔵,本府遂差人勾刘均出头,其高伸却与兄高杰等就亲来本府庭下,高杰系金吾卫大将军,高伸系延康殿大学士,日前受国厚恩,不可胜计,今将倚恃官高,庇䕶干当人,却各乃亲自出头抵靠,实恐难以集事,伏望特赐指挥施行。”奉圣㫖:高伸辄至公庭,有亏臣体,高伸落职,高杰降充左卫率府率。

    三日癸巳,兵马大元帅次东平府。

    王以正旦,过县,宿阳糓县。二日,过景德镇,宿迷魂寨,至是到东平府。本路安抚使卢益、转运副使黄潜厚、转运判官闾丘陞以下官吏,出郊迎接,百姓父老夹道骈肩,驩呼之声溢满城市。

    四日甲午,金人萧庆就都堂听讲《月令》《洪范》。

    再诏谕河北、河东割地。

    诏曰:“敕:某州守臣某,大金元帅府领兵来责失信,欲尽得河北、河东,永固结好,虽即时应许,遣聂昌、耿南仲前去交割,其实念祖宗之地,不可与人,故自大金临城,坚守御敌,终至失守,出城归款,所有重兵虽不下城,犹称只候此交割州军,抚定了当,然后收敛,仍取了应合交州府官员在京血属为质,才候抚定了日放归团聚,其在外者,亦别作根勾去讫,近刷到石州种广【旧校云:一作种广秩】家属,送过军前,称石州早已归款,遣回不用,足知其馀家属,才候抚定,亦当归还。今闻某州坚守未降,足谂勤王,保卫社稷,不愿归属外界,然大军尚在城下,若迤逦坚守,须至别有施行,则汝之忠勤,反为社稷之祸,岂如早毁楼橹,开门出降抚定,除本土人民外,元系河南各官、军民、客旅人等,元许放还,则公私各得其所,再念京师城池深固,犹不能保,若汝等不务顺从,其于宗社无所禆益,所在亦必不保,慎毋执迷,故兹诏谕,想宜知悉。”是日,持此诏之虏寨中。
    《泣血录》曰:金人遣使迫朝廷再诏谕河北、河东割地,自聂昌、耿南仲出使,继遣陈过庭往,而两河守臣、人民作坚守计,例不奉诏,至是累日,才得石州,朝廷不得已,乃降是诏。

    诏谕南京。

    先是,正月一日,金人同抚谕使臣赍诏至南京取金帛,南京疑不与,复遣使臣持奏入京,复审其故,既到,是日诏云:“敕:应天府守臣等,忽览来奏,知抚谕诏书已到,又知南京䝉大金更不攻打,喜极出涕,所须金银匹帛,当竭力应付,一匹一两不可存留,根括官吏民庶人家,尽数供纳,以谢恩德。京城见今收拾犒军,务在罄竭,近诏书朕茍可以报大金者,虽髪肤不惜,亦可以此意晓谕官吏民庶,勿更执迷,恐误大事。”南京与金人凡金百两、银二万五千两、绢一万四千匹。

    五日乙未,大元帅命官往祀岱岳。

    《日历》曰:康王念二圣久被围闭,涕泗怀忧,乃命官往祀岳庙,所祷国祚无疆之福,命耿延禧撰青词曰:“伏以国逢灾㑹,谅冥数之难逃,神有威灵,冀隆仁之垂佑,念当艰棘,遥发诚忱,望峻极以倾心,罄䖍恭而归命,伏念宣和蛊弊,失在于骄奢,靖康鼎新,方崇于勤俭,乃登位之未㡬,忽金兵之大来,初通和好之情,终肆贪残之性,今则金汤失险,社稷阽危,君父何辜,横罹忧辱,生灵无罪,大被诛锄,系虏成群,去作他方之鬼,逋逃遍地,皆为失业之民,虽幸免于刀兵,亦必填于沟壑。况乃刻深之巨祸,发于隐伏之奸谋,不忍言扬,空成涕陨,措躬无地,请命于神,伏望昭鉴俯临,灵慈下逮,眷皇朝有积累之旧,念嗣君无侈汰之愆,平时康乐之民,率多良善,中间知谋之士,不懈薫修,家一概而死亡,情讵胜于哀痛,况今首尾已历冬春,尚或交兵未罢,愿察么㣲之恳,特垂救䕶之仁,使金虏生知足之心,不为已甚,畀赵宋以无疆之福,复见太平。”

    七日丁酉,雨雪。

    天寒,地冰如镜,行者不能立足,人马皆不可行。

    八日戊戌,何㮚使军前还,尚书省掲榜。

    何㮚使军前,恳粘罕乞减金银表假,粘罕不从,既归,尚书省掲榜云:“准御封付下:大金犒军金银表假,府库士庶已到数目,十分未及所须之一,专遣右仆射何㮚躬诣军前恳告,乃怪问谓京城人民众多,必有隠蔵欺诞,大金全活一城生灵,无以为报,性命既保,财物何惜?仰开封府尹,督责四壁官,急行根括,御史台催促觉察,自宰相以下,未纳金银,指名督责。”是时根括金银益紧,御史台置历,抄上自宰执以下未纳金银姓名,督索开封府、大理寺及四壁根括所司勾呼,禁繋枷拷,不可胜计,不以官品高下,例行讯拷,枷项促催者,相望于市,人不聊生。

    九月己亥,上朝太上皇于延福宫。

    《宣和录》曰:是日,朝太上皇,皇后偕至,置酒食,甚欣然,不及次日,遂有出郊之意,晚,金人遣使致书,欲车驾再幸其军,议加金主徽号,遣高尚书持书来,高奏:“陛下不必亲出,姑为书,或遣亲王大臣以行,如何?”上亦不欲出郊,而何㮚独以谓必须出,上信之,㮚因归都堂,自草敕曰:“孙傅、谢克家,可太子宾客,辅太子监国。来日车驾出幸军前。”时何㮚自谓折冲有术,对虏使歌曰:“细雨共斜风,日日作轻寒。”左右及虏使皆笑,久之,遂出手诏:“今月初十日,出城见两元帅,议加徽号事。”或云是日有使来要驾,托以面议金银事,而上之出,以议徽号为辞。
    《遗史》曰:金人遣人使来,请上诣军前,云农务将兴及徽号事,须当面议之。乃降诏曰:“朕初十日出郊,见两元帅议徽号,咨尔众士,各冝知悉。”
    《封氏编年》曰:吴革见诏,谓亲信曰:“天文,帝坐甚倾,车驾若出,必见留!”乃见宰相何㮚曰:“此度驾出,必堕虏计,愿相公奏上勿出。”㮚曰:“二太子邀驾无他,祗为要上加金国徽号,必不留也。”革曰:“虏情难测,乌足取信?”㮚懦怯,不知所为,战悼失色,而革言终不见听,乃请于枢宻院张叔夜、孙传乞奏,二人虽入面奏,而业已议行矣。

    十日庚子,车驾再幸青城军前。

    《遗史》曰:上出郊,以皇太子监国,以孙傅为留守,尚书梅执礼副之,识者谓:“鸿门之㑹,岂可再行也哉!”是日,士庶僧道往南薫门候驾,迨晚,榜示诏云:“朕出郊议加徽号事,为诸酋未集,来日回内,仰居民安业。”
    孙觌状曰:“正月初九日,二酋致书,请上出城议尊号,何𣓨面奏,宜如书。十日,复幸青城,舍亲王位,供帐萧然,馈饷皆不至,群臣相顾失色,萧庆讽李若水留官吏三百人,馀悉遣归,故人多放还者。于是虏人以数辈持兵守阍,禁呵人,日将入,掩闗,外面以鐡绳维之,燃薪撃柝,传呼逹旦,上不堪幽闭之辱,往往出涕。”
    上之再幸虏营也,何𣓨、曹辅、吴幵、莫俦、李若水、谭世𪟝、司马朴、汪藻、孙觌扈驾从行。上至青城,舍于端成殿东庑,是夜,衾枕不宿,戒席土床而寝。何𣓨已下,皆置之别室。上之出也,人无知者,忽见榜示,言驾诣大金军前,议加上徽号,仰军民安静,不得扇惑,众大骇,时上已出矣,中外莫不寒心。
    《靖康遗录》曰:自十二月至正月,金帛不足,无如之何,粘罕催迫逾急,频数号令,欲纵兵入城,百姓辄惊,不安其室,上以问萧庆,答云:“此事须陛下自见元帅乃可了毕。”㑹粘罕亦遣人来,请再相见,上疑番贼见欺,意欲无往,而金银不足,恐其纵兵,不得已乃令皇太子监国,枢宻使孙傅为留守,上宻谓傅曰:“我至番寨,虑有不测,当以后事付卿,可置力士司,召募勇敢必死之士,得二三百馀人,拥上皇及太子溃围南奔,我从金人之命,死生以之。”遂以初十日驾复出何,𣓨以下皆从,既至青城,粘罕不相见。于前所居舍内,严兵䕶守。
    《靖康别录》曰:虏使请上诣军前,加金主徽号。先是,都堂集议,加虏主徽号曰“继天集统昭德定功敦仁体信修文振武光圣皇帝”,太常博士华初平力争,以谓不可,二府怒罢之,汪藻时为太常少卿,草定册文,去冬遣冯澥等充奉册宝使,及河,虏骑大入,乃还。至是,遂亲上之。

    上赐河北军民手诏。

    《宣和录》曰:是日,“三省枢宻院同奉圣㫖:朕自即位以来,金人交战不已,朕累下哀痛之诏,谅尔等共悉。朕意今金人攻围京城,已及一季,应援兵尚尔稽迟,使吾社稷生灵,坐以待尽。比者金人已登京城,按甲议和,欲使朕与吾民肝脑涂地,金人请求,靡有不从,每念屈辱之极,时事至此,不获已许帝姫和亲,立大河为界,而金人实未敛兵,欲质我太上皇,又欲使朕南迁王室,见今顿兵京城,终不退归,朕上祷皇天,未之震怒,下告民人,未之怀愤,思祖宗积累至此而欲尽乎?朕之德薄,不能以保吾民乎?朕思一身,朝夕不能安,痛切深思,实无罪戾,夫何使朕与吾民至于此极也?咨尔河北之民,与其陷于番夷,各宜自愤,抱孝懐忠,更相推立首领,多与官资,监司守土帅臣,与尔推诚,结集北道州军,自以为号,保守疆土,使予中国不失于番夷,天下安平,朕与汝等分土共享之!朕言及此,痛苦碎首,故兹诏示,宣此至懐。”

    上至军前降御笔,令王若冲、邵成章卫䕶皇太子,赴宣德门议事。

    十一日辛丑,驾在青城,尚书省掲榜为金匹假数少,圣驾未得归回。

    《遗史》曰:士庶僧道云集于南薫门,俟驾回,午漏,带御器械汪宗沔自御前回,俄有榜云:“王御带传到圣㫖:大金元帅因金银匹假数少,圣驾未得归回,事属𦂳切,在京士庶,各懐忧君之心,不问贵贱,金银匹假,火急尽赴开封府送纳,许人告,给赏,隠蔵人依军法。”人心惶惶不安。尚书省榜:“奉御批:累见高尚书传元帅台令,为金银表假数少,且留车驾在此,俟见足数,方可放还。可依下项,并仰具数目,明批上历,限十五日以前送纳,如有顾惜隐蔵,却因搜捡告首发觉,便行军法。御史台、文武百官、亲王、公主,王时雍等、僧道、技术官、放出宫人、开封府戚里、医人、百姓、老娘、诸行头、彭端等、公吏、曽经祗应倡优及两军祗应人、大小园子、曽在行幸局祗应人、内侍杨戬、贾䝉等下勾当使臣、曹刚等大宗正司宗室、三衙曽经随辇官、兵级、内东门司、妃嫔并龙德宫入内黄院子卫士、幕士等,各令知悉。”士庶见榜,以驾留虏寨,随坊巷集队伍,裒聚金银献者,不可胜数。朝廷将大内器物并龙德宫、诸王所用之数,悉将以献,自宣德门至南薫门,军民运金银器物者接踵数日,百姓各以扣书其姓名,用木床罗列而献,至充塞道路。王御带传到圣㫖:“大金元帅甚怪金银彩假数少,朕再三恳告,云京师居民甚众,必不止此。仰开封府尹告示戚里权豪士庶,各体朕意,日下分头差官根括,事体𦂳急,许卿便宜行事。”开封寻差下各厢,家至户到,店客戸、倡优戸、例皆摊认,一城骚然,自是御史台、大理寺、开封府追呼百官豪富之家,捶楚催督,哀怨之声不忍闻矣。
    《宣和录》曰:是日,虏减仪卫,止留三百人,郭仲荀统之,除亲王、宰相、执政、学士院、礼部、太常寺官外,馀并令先归,以欲上虏主尊号故也。于是郓王楷而下九人,宰相何㮚、执政冯澥、曹辅、翰林院学士吴幵、莫俦、直学士院孙觌、礼部侍郎谭世𪟝、太常少卿汪藻八人,分居青城斋宫别室,朝夕起居如仪,李若水、司马朴以奉使亦从。若水留青城,司马朴留斡离不军中,上通谒,二酋不见,礼数迥异于前,上不胜忧懑。

    右文殿修撰、知冀州权邦彦,自将本州人一千人,号二千人,前来听候指挥。

    奉王㫖,即日札子,仰下疾速取便路,前去开德府驻札,听候元帅宗泽节制。

    十二日壬寅,驾在青城,金人索上元灯。

    道路相传二酋城外作上元节观灯,凡在京师御前及诸寺观正店,皆赴府纳灯,街中般担不绝,又取景龙宝箓宫当年放灯,金珠琉璃缨络灯、诸翠羽飞仙之类,悉赴军前。自月初至此,一日之间,寺观宫殿所有上元灯饰,征求殆尽。

    十三日癸卯,驾在青城,枢宻院编修官胡珵、太学生余觉民上粘罕书。

    《宣和录》曰:枢宻院编修官胡珵书略言:“优礼我寡君,则庶民懐恩,恤惠我都城,则河北慕义。”凡千馀言。太学生余觉民书引楚子围郑克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退三十里而许之平”太学诸生数百人泣诣于南薫门,上书于大金元帅,言办金银事,乞车驾还内,朝廷大臣阴以兵拦截,又厉声云:“诸生不可,恐致生事!”遂出榜晓示:“有诣阙上书者,须用枢宻院令赍达”,于是诸生怀书至枢宻院转达,弹压官恐生变,止之。
    《靖康小录》曰:是日,王宗沔同番使入门,且语且泣,都人惊疑,纷纷相传上在斋宫不食三日矣,内外震扰,莫知所为,行人并散归,处处萧索可伤,有郎官押御前冠冕赴军中,而金人有文字,须要至上前呈过,方赴军中交纳。郎官出门,至上所居幕次,日已曛暮,于帘外起居,上初不知,自持一烛掲帘问:“卿何人?”郎官以实对曰:“押冠冕至此。”上曰:“卿曽晚食来否?”答曰:“臣未曽食。”上曰:“宰相幕次,去此不逺,卿可往就求晩食,如无睡处,却来此睡。”其人晚食复来,上曰:“朕渇,欲饮水。”遂指水所在处,使往求之,既得,上令先尝,然后取饮。上所居,止有榻,上有毡二番,前有小杌子二只,止有二绣坐子,萧然独处而已,郎官亲见,归以告人,闻者痛心。

    知河间府黄潜善、知广信军张㬇、知保定军高公翰、知霸州辛彦宗、知安肃军王澈等,各以本州兵至大元帅府。

    徽猷阁待制、知河间府兼高阳闗路安抚使黄潜善,自将本司人马一万三千;知广信军张㬇,二千五百;知保定军高公翰,二千五百;知霸州辛彦宗,五千;知安肃军王澈,二千,以髙阳闗路副总管杨惟忠为都统制,赴大元帅府。王慰藉温厚,人人感悦。

    十四日甲辰,驾在青城。

    留守孙傅取上皇圣㫖,括诸王、公主宅金银、宗庙供设祭品等,悉取之,又令御史台置籍,记宰百官不敷纳者,罪之。
    《靖康总载》曰:是日有王文昌致书,遍告在京贵戚官吏士庶之家:“今天子䝉尘于野,亦为金银表段,不敷数目,使金国借口,公等为人臣子,岂不上念君父,速出尽纳于官。况金国攻破京城,幸其敛兵不下,当时若使之纵兵大掠,则子女玉帛皆为所有,加之困在围城,以粮米为命,而金银表段不能食,若使迁延岁月,使城门不开,虽欲售之,亦无所用。今公等犹守既破之城,惜已弃之物,又何愚昧之甚!又况平日,所为贵戚者,素无殊勲,止縁宠幸,世袭封爵;为官吏者,亦无材术,滥叨禄俸,倚官营私,恣行克剥;为百姓者,欺罔嗜利,竞较锥刀,以取丰富。反使贤能有在下之叹,善良受饥寒之苦,此天假金人取之,若不反自痛责,由贵及贱,各出所有,以己率众,大谢上天变咎,尚循故态,徒为文具,万一金国发怒,悔之何及!盖闻智者先事而虑,愿公等上念君父数见劳苦于外,而下全尔家属之命,转祸为福,轻财惜生,无自取戮。况今朝廷见行推赏,又许事定开门,各偿价值,公等亦不失利,何苦冒法而不将出耶?果尽数赴官,更无隐匿,至未敷数,文昌却愿以一身诣金国军前,以实告,万一不从,文昌当为公等论列利害,虽鼎镬不辞,望公等听之无忽。”

    驾前夜召孙觌等赋诗。

    中书舍人孙觌辞免待制奏状曰:十四夜,中贵人刘当时传㫖召臣,臣亟往,方进晚𫗦,何㮚侍傍,命臣坐,赐以卮酒,上辍食,语臣曰:“卿作即事诗,须用三百字。”臣言:“车驾未有还期,臣等忧懑无聊,而三百字非立谈可办,容臣退思,以候它日。”㮚曰:“圣情不悦,群臣当有以娱,侍帝者赋诗,不足辞。”上曰:“以‘归’字为韵。”而内侍辈持烛,操笔研摘纸,趣臣应诏,臣不获已,以绝句一首,诗成进御,又令赋“回”字一篇,上大悦,复赐臣酒,仍召冯澥、曹辅、吴幵、李若水、谭世𪟝、汪藻同赋,群臣见“归”“回”二韵,益悟圣意所在,不觉歔欷。鼓三通,刘当时裒集蔵去,臣等拜辞以出,继此二酋遣使须求,凡上所不欲见之书札者,必遣臣宻谕孙傅,凡六七遣矣。
    吕本中《痛定录》曰:前此上在青城斋宫无聊,何㮚奏冝赋诗以遣兴,乃以孙觌、汪藻应制上诗,用“时”字韵,觌诗曰:“噬脐有愧平燕日,尝胆无忘在莒时。”藻诗曰:“虏帐梦回惊日处,都城心切望云时。”有以此达贼帅,酋见“在莒”之句,又斥其为“虏帐”,因摭此为名,遂迟留车驾。

    十五日乙巳,驾在青城,遣人传榜回。

    《泣血录》曰:榜曰:“传圣㫖:军中供帐膳羞皆如法,宰执从官次舍皆温洁,礼数优异,只缘金帛数少,商议未定,仰即速催促,务要数多,一二日间必定驾回,保无它事。恐兵民忧虑,故兹晓谕,各令安业,务要宁静,不得喧扰。”以民情颇动,故有是令。
    又曰:是日,阴云四垂,家家愁苦,著作郎胡处晦作《上元行》,云:“上元愁云生九重,哀笳落日吹腥风,六龙驻驆在草莽,孽胡歌舞葡萄宫,抽钗脱钏到编户,竭泽枯鱼充宝赂,圣主忧民民更忧,骄子逆天天不怒,向来艰难传大宝,父老谈王似仁庙,元年二年城下盟,未睹名臣继嘉祐,路人哀痛尘再蒙,冠剑夹道趋群公,神龙合在九渊坐,安得屡辱蛟蛇中,朝廷中兴无柱石,薄物细故烦帝力,毛遂锥不处囊中,远惭赵氏厮飬卒,今日君王归不归,倾城回首欲悲啼,会看山呼声动地,万家香雾绕天衣,胡儿胡儿莫耽乐,君不见望夕月亏东北角。”

    二酋请车驾刘家寺观灯。

    《遗史》曰:金人索元宵灯烛于刘家寺,至上元,请帝观灯,粘罕、斡离不张筵会,召教坊乐人,大合乐,艺人悉呈百戏,露台弟子、祗应、倡优、杂剧,罗列于庭,宴设甚盛,有致语云:“七将渡河,溃百万之禁旅,八人登垒,摧千仞之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