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九 三朝北盟会编
卷七十 靖康中帙四十五
卷七十一 

    起靖康元年閠十一月二十六日丁巳尽三十日辛酉

    二十六日丁巳,大雪,金人毁四壁守具。

    金人尽得四壁,乃伐城上材木,并斫取柜板作障,反蔽城内,炮架及笓篱巴皆回之内向,城外尽作慢道,城内则系为吊桥,不三四日皆备。初破城,贼下令纵火屠城,何㮚率百姓欲巷战,其来如云,由是金兵不敢下,乃唱为和议,人心稍安。京城十六门皆为番兵占守,吾兵无一人在城上者,当日早,班直及诸处军夺万胜门奔走者四万许人。

    太上皇、郑太后入内居延福宫。

    景王及谢克家为请命使,使于军前。

    城陷,上急召大臣、亲王、侍从,而至者三人,谢克家其首也,因与徒歩入阁中计议,俄顷,遣谢克家、景王使军中请命,传闻太上㫖意极谦,皆以全活生灵为主。

    上降亲扎宣群臣。

    孙觌辞免待制奏状曰:“臣伏自去年閠十一月二十五日,京师失守,都人詾詾,夜二更,上降亲扎,宣召臣等,闻命驰赴,而门禁已不通,乃自城南西冈,循蔡河直北,繇宜秋门以入,通夕大雪,四面纵火,烟焰烛天如昼,衣冠士族毁容易服,累累然趣万胜门而去,间关乱兵中,至东华门,骑吏皆不得从,独持一笏以入,有顷召见,上已微服,坐祥曦殿后,内侍云:‘舍人由玉阶上。’而学士莫俦以馆伴虏使刘晏,为乱兵所逐,不知所在,吴幵偶得疾,僵仆坐间,故臣独掌书诏,凡遣使命,自景王至郓王及陈过庭、孙傅、何㮚等国书,多自撰述,而有司悉已奔散,缮冩缄题,又出臣手,御膳亦已阙供,臣等二日不火食,五日衣不解带,上怜臣寒甚,赐一大袍,寻为郑建雄所窃,无何二十七日,卫士杂然欲邀车驾跳幸,而贼四合,无所向,群噪宫庭,劫请百出,始排阖不得入,又欲斧延和殿门,遂毁彻乘舆服御之器,剔金玉,纳之怀中,复攘酒数十壶,群饮大呼,醉溺殿上,杀内侍四五辈,兵仗狼籍,僵尸流血,上不能禁,命驾登宣徳楼,而群卒争挽御衣请行,赖景王攘臂麾却之,乃止,退御祥曦殿,诏卫士坐两庑下,太官给食,上手持一剑,顾臣曰:‘贼骑下城,与卿等死于此!’”

    刘延庆及其子光国,夺万胜门出,军民争附从之者,约数万人。

    《遗史》曰:城初陷,满城人鼎沸,莫知所从,闾巷间,群不逞有喧言夺城而出,可以逃性命者,刘延庆及其子光国,斩关出门,万胜门扉大启,于是班直及西兵、百姓,喧噪而出者数万,既出门,莫知所向,循城而南,驻于琼林苑中。有忠训郎张永祺者,尝为愚言,城䧟之日,身在西水门之北,见作守御官,城䧟之夜,官兵犹守地分,翌旦方弃城逃遁,永祺下城,时已闻百姓喧传万胜门放人出;又保义郎吴琦者,为平南军兵马监押,与愚同僚,亦为愚言,城䧟之日,身为亲事官,逃命奔窜,无所适从,次日黎明,闻市人喧传万胜门开,遂走往,万胜门扉果大启,乃随众而出,既到琼林苑中,已见延庆父子,整齐人作队伍,然则万胜门自城破之后,已见启矣。孙觌辞免待制状亦云京师失守之时,夜至二更,宣召,自宜秋门以入,已见衣冠士俗毁容易服,累累然趋万胜门而出去。然则万胜门自城破之后已大启,复何疑,是知延庆父子斩关出奔,在城破之夜,实丙辰也,盖延庆所居之第,与万胜门相近也。军民数万,争奔至丁巳日,辰巳刻之间,而《朝野佥言》之书,载其事甚明,至延庆子光世统兵,好事者謟奉之,乃改《朝野佥言》曰:“上集卫士二千馀人,环甲胄,欲为避狄之计,张叔夜、刘延庆劝上出走,上未决,延庆曰:‘先为陛下夺一门。’延庆父子夺万胜门出,门外候驾,睹亲王二人坐于明节皇后之门台,又见张海、张宏率马兵夺门,不克而去,盖城䧟之翌日也。”是时市井詾詾,犹未定,上登宣徳门谕百姓,请器甲,当是之时,未有播迁之意,而延庆父子未尝见上已出奔矣,又一日,方有蒋宣、李福邀驾出奔之事,实戊午也,故孙觌辞免待制状又言:“二十七日卫士杂然欲邀驾跳幸,而贼骑四合,无所向”,此事甚明,后人覧《朝野佥言》者,当求旧本,而改本失实,故不可以不详辩。

    四壁守陴官兵皆弃城。

    京师城大,命令不相通,南壁失守,而西北官兵犹在城上,但夜中相惊恐,未知失守端的,惟传箭者不至。翌旦,渐传城已失守,于是官兵皆弃城而去,四壁皆空。

    车驾御宣徳门。

    《遗史》曰:是日黎明,有㫖谕百姓赴宣徳门,请甲救驾,使命杂踏,传呼满路,其声甚哀,已而上御宣徳门,百姓喧乱不定,有王伦者,乘势径造御前,上问曰谁,伦奏曰:“百姓喧乱,臣是王伦,能压之。”上急命弹压,伦曰:“臣未有官,岂能弹压?”因自荐其才,上急命纸笔,除批伦为吏部侍郎,伦下楼,已先备恶少数人在楼下,令传呼侍郎来。伦,字正道,开封人,宰相旦之后,有纵横之才,少㳺市井间,群小皆髙其能而伏之。伦遂传㫖抚谕,百姓皆定,上亲谕军民,上露腕凭栏,大呼于众曰:“事体至此,军民欲如何?有谋者即此献陈,朕当听从,失守之罪,一切不问!”仍命百姓请甲及军器等,前去各保老㓜,上仓皇不及觉坠帽,百姓奏闻间,称你我而已,士庶初虑有播迁意,因泣告于楼下曰:“陛下一出,则生灵尽遭涂炭。”上大呼曰:“寡人以宗庙之重,岂敢离此!”士庶号泣,上亦为之泣涕。何㮚以伦小人无功,除命太峻,奏缴其㫖,止补修职郎。

    景王及谢克家回自金国军前。

    《泣血录》曰:午漏方正,景王、谢克家同金人使命四人,来议和。克家初见粘罕、斡离不也,二酋径出示文札言:“前此未破时,已降号令,若城破日,不许杀掠。”且云过寝陵,亦常戒约军中,无纎毫敢犯,又云:“若南朝破城,还肯不杀人否?”虽有和议,上犹未信。
    《别录》曰:皇弟景王回,建黄旗,题曰“两国通和”。景王徒行雪中,来自朝阳门,从者数人,及丽景门,门尚闭,乃憩于城隍庙,须臾启关,乃骑而朝。

    粘罕遣李若水入城。

    《遗史》《泣血录》皆曰:李若水初同冯澥奉使,留军中,澥已归而城䧟,馆伴偕若水,说:“景王请命,书上犹有御宝,料城中未甚乱,国相教徽猷来,欲令入城。”若水遂同馆伴者至城破处,见粘罕、斡离不云:“京城已破,可遽归报,皇帝勿须播迁,五百里内皆吾兵也。且请处置内事,恐防内乱。”又曰:“可令何相公来议事。”若水入对,上见若水,失声而惊曰:“卿竟来也!大事如何?”若水具对,遂留宿殿中。

    何㮚使于金国军前。

    宰相何㮚出使,见粘罕,粘罕问之曰:“汝为宰相,知吾提兵将至,何不投拜而乃拒战,又不能守城,何也?”㮚无以对,又曰:“闻劝宋主与我战者,岂非汝耶?”曰:“然。”粘罕曰:“汝有何学术与我战邪?”曰:“㮚无学术,为国为民当如是耳。”粘罕曰:“我欲洗城,如何?”㮚从容曰:“率兵洗城,元帅一时之威也。爱民施徳,元帅万世之恩也。”粘罕语曰:“古有南,即有北,不可无也。今之所期在割地而已。”㮚再拜谢,粘罕曰:“相公回奏皇帝,欲请上皇出郊相见,不可辞也。”㮚无辞以对,应命而还。
    《靖康遗录》曰:时天平明,上命何㮚出使军前,㮚惶惧失色,辞不敢行,上固遣之,㮚迟回,良久不决,若水嫚骂云:“致国家如此,皆尔辈误事!今社禝倾危,尔辈万死何足塞责!”不得已,乃上马,而足战不能跨,左右扶上,比出朱雀门,所执马鞭三坠地,于是至青城见粘罕,粘罕在中军帐,守卫严谨,皆设兵刄,凡经三次搜索,方至帐下,悉堆毡高三尺,坐于上,粘罕据大木案,㮚伏地请死,粘罕厉色曰:“南朝拒战,谁为之谋?”答曰:“㮚主战议。”粘罕云:“赵皇坚欲拒战,决有此否?”答云:“议皆出于㮚,皇帝无意。”粘罕又云:“我昔遣使招汝出城,尔何不来?今城破来此,何也?”答曰:“昔之不来,为生灵。”粘罕黙然久之,曰:“尔亦忠臣,然我须见赵皇,面约和议,然后奏闻北朝皇帝。”㮚拜谢而归。

    二十七日戊午,大雪,驾御宣徳门。

    驾登宣徳门,有军民数万,皆呼万岁号泣,上亦大哭。金国使人诣门见上,上以手加额曰:“宁害朕,无害城中军民。”使人言两国已通和好,城中秋毫不动,于是掲榜云:“两国已和,只候何㮚等还写誓书,仰军民知悉。”
    《宣和录》曰:骑桥门近皇后宅,孟昌龄家、神卫营、蓝从熙家、五岳观,沿烧数千间。小民过城下者,虏人掷钱与之,或往复得数十千,语人曰:“元帅限我辈三日破城,今只一日半见效。”诸门先存金帛如山,虏悉得之,所弃者钱尔。
    《泣血录》曰:是日,晓谕在京,大金登城,敛兵不下,命文武百官僧道诣大金军前,致谢全活性命之恩【旧校云:命文武百官致谢活命之恩,当在钦宗驾回之后,别本作在初三日,为是】,愿犒军者,听以金帛牛酒,及南薫门伺候大金指挥,已而金使数卒传㫖云:“国相、太子致意,军中宿食不少,不烦送到。又致意僧道父老,泥雨,不须到军前,请㸔经念佛,祝大金皇帝圣寿。”次日早,百姓相率谢元帅,以竿掲金帛,云谢元帅全活之恩者,阗溢道路。
    《靖康小录》曰:金人入太学,劫掠金银衣物,士人㡬不免,贼曰:“秀才懑却忠孝为国,不要杀他。”

    出城官吏军民数万,在普安院遇金人,溃散四走,刘延庆并子光国皆被杀。【旧校云:史作延庆至龟儿寺,为追骑所杀】

    《遗史》曰:官吏军民争万胜门出者,无路可行,悉循城而南,聚于琼林苑中,不啻十数万,刘延庆及其子光国在焉。延庆欲整行伍,劝以同力协心,夺路求生,众皆唯唯,终夜喧呼,或曰:“无故而呼者,恐人心不固矣。”是日质明,延庆率众直西以进,过普安院,望金人鐡骑遍满原野,众不敢行,延庆曰:“金人不足畏,我以死命当之,彼自败矣。”众不应,延庆曰:“试使我之子大太尉往尝之。”乃呼光国,激之曰:“汝以五十骑往尝寇,以坚军民之心,终后夺路而去。”光国以五十骑直犯金人铁骑,金人皆按辔,或持弓,或横枪不动,光国挥戈驰马而去,延庆曰:“光国五十骑尚能进,况军民数万皆死命乎?”乃强率之,众不能已而趋,遇金人鐡骑,纵横冲突,众皆星散而溃,延庆及光国皆死于乱兵中。有得脱者,悉走京西,聚为盗贼,李孝忠、党忠、祝进、薛广、曹端、王在之徒皆是也。
    《宣和录》曰:刘延庆并男光国夺路万胜门,带班直、长入祗候、西兵万馀人而出,皆䕶驾选锋也。延庆䧟金明池中卒,光国携王黼爱妾张氏以逃,行十馀里,虏追骑及之,杀妾自缢。
    《林泉野记》曰:刘延庆,其先西夏熟户,世为将,知名,后居延安府,为保安军人,屡及夏人战。政和八年,攻藏底河,㧞之。宣和二年,从童贯讨陆州方腊,遣子光世自将一军,趋衢、婺,破擒之,定二州,累迁检校少保、节度使,眷遇亚于贯。六年,伐燕山,为都统,以军三十万取易州,屯卢沟河,命郭药师、杨可世轻兵先趋燕山,光世为后继,契丹萧太后宻召四军大王兵自暗门入,药师等惊骇,坠城走,光世既不至,诸军失援,延庆军闻乱而溃,自相蹂践,赴河死者数万,女真自是知王师不可用,有轻中国心,延庆坐削官。久之,乃复。金人围京城,延庆守北壁,出战有功,及何灌败,金乘胜而来,延庆因其疲,遣死士五百撃之,及再犯阙,延庆守北壁,城䧟,与子光国率众开万胜门走,百姓多从之,遇虏战,被杀,年五十九。至其子光世之贵,赠太师。虏归其丧于光世,葬之池州。

    济王及中书侍郎陈过庭出使。

    济王及陈过庭出使,同伸恳告也。

    开封府出榜弹压。

    巳刻,开封府掲榜云:“两国已通和,在京内外放火杀人,虏掠财物,御前已分遣将士前去杀戮。仰居民安业,如违处斩。”又令人告报两国各已讲和,向来所请器甲,却令送纳。是日放火劫掠者犹未息,金人三五成群,下城劫掠,或不逞之徒为之前导,亦有溃兵被髪伪装番人者,大抵后族贵戚、王公大臣、富商巨贾之家,皆遭其害。

    何㮚回自金国前。

    㮚回,具道粘罕议和之语,上意稍安,又闻欲邀上皇出城,上曰:“上皇惊忧已病,不可出。必不可辞,朕不惜一往。”㮚曰:“陛下不可不一见之。”乃复遣㮚诣军前。
    《宣和录》曰:二酋坚欲上出郊亲议和,或太上皇、皇太子亦得。上初不肯出,大臣有请行者,上坚不从,且指带以示曰:“事急,有此而已!”

    长星焰出东北角,其长亘天,四更乃没。

    蒋宣、李福邀驾出奔。

    《遗史》曰:是日,上四军班直犹有万馀,马亦数千,及䕶驾人马等,皆欲夺郑门而出。指挥使蒋宣、李福引卫士数百人入祥曦殿中,大呼:“请官家速出,遮里不是官家住处!”其势甚遽,上曰:“教我那里去?”众兵曰:“须与官家夺得一路。”宣控马扶上,使乘,内侍斥宣无礼,宣怒杀之,上与大臣皆失色,李福叩头曰:“蒋宣非敢无礼,欲救官家于祸难中。番人诡诈,和议不可信,宰相、内侍多是细作,愿陛下速决!”上命左右开谕,因趋入,众兵犹追之不已,上复亲抚谕之,忽听禁中喧扰,卫士有乘隙于禁中盗物者,何㮚、孙傅,以宣、福无礼而致乱,乃令四厢指挥使左言,捉作过卫士数十人,送开封府。是日,金人渐有三三两两下城劫掠者,并不杀人,又军兵乘乱恣行劫夺,略无忌惮,士庶皆奔走,城东徙于城西,城西徙于城东,征行交互,莫知所适,父子夫妇不相保守,至有全家自缢自杀者,又有由东西角门而入旧城者,汴蔡两河,遗弃老㓜,尸骸堆聚,哀号之声,所不忍闻,公卿大夫皆布袍草履,混迹尘世,虽贵戚之家,皆泥土满面而不洗拭,衣絮纸被,取类丐者,是夜,四壁火光犹赤,照耀城中。
    《靖康后录》曰:是日,押黄门蒋宣、班直卢万率禁卫斧左掖门,上急下门,卫士已于上侧杀中官,上方入祥曦殿门,蒋宣仗剑及之,大呼欲䕶驾夺门而去,乘醉以刃壊御屏风,卧于殿上,卫士悉取御前及阁门外库金银器皿等分之,有顷,皇弟景王返,走下殿,王谓宣曰:“我已得圣㫖,除汝团练使,管殿前司,便谢恩。”谢恩讫,以剑挥诸军班直,皆坐于殿庑,听候圣㫖,俄闻谭世𪟝自军前回报,已通和,宣乃率直皆散。

    秦仔赍蜡书除康王河北兵马大元帅,陈亨伯兵马元帅,宗泽、汪伯彦兵马副元帅。

    《中兴日历》曰:是日,有汤阴县走骑,报京城遣秦舍人至,是时京城消息久不通,一军皆惊,王遣骑迎之,既到,命蓝圭审查得实,引入,乃武学进士秦仔,授忠翊郎、阁门祗候,而来曰:“此月二十日,皇帝遣仔赍蜡弹来。”拆敝衣以出之,王命韩公裔破蜡,得黄绢方四寸许,亲笔细字:“知卿起义勤王,可除卿兵马大元帅,陈亨伯元帅,汪伯彦、宗泽副元帅,应辟官行事,并从便宜,后空处家中,安乐无异,前日赐钱五千缗。”王读讫,忧形于色,涕泣继之。后一二日,先后至者七人,蜡弹诏㫖悉如前。王问仔等,曰:“金人围城甚急,正大雪,皇帝御瑶津亭遣仔等,请大王起兵入卫,皇帝虑其不逹,故一日同遣八人,乘间缒城,冒风雪,犯险阻,路中间逢金人,次第躲避,先后由间道渡河前来。”王喜八人皆到,王出帅衙,南望阙谢恩,军民大欢悦。
    《建炎录》曰:閠月某日,大元帅札子:“准忠训郎、阁门祗候秦仔赍到蜡封,奉圣旨:访知州郡纠合军民,共欲起义,此皆祖宗百年涵飬,忠孝之报,天地神祗,所当佑助,檄到日,康王可充兵马大元帅,陈遘充兵马元帅,宗泽、汪伯彦充兵马副元帅,同力恊谋,以济大功。”

    二十八日己未,何㮚使于军前。

    何㮚至军前,祈请上皇免出郊,且言上出郊之意,粘罕从之。

    二十九日庚申,雪止,旦,日出,其色如血。

    日色如血,城中之人,见者无不惊惧,或以为杀掳之兆,皆忧洗城。

    始开朱雀门。

    巳刻,朱雀门始大开,分遣弹压官往来四壁,金人皆撅断诸门慢道,复于城外作慢道,以鐡鹞子登城。自城破,纵火烧瓮城楼橹,三夕不灭。
    粘罕军前禁不可杀人,故无人敢犯,其恣杀戮者,乃吾军人耳。髙-{后]-宅掠去妇女七十馀人,左言妻被虏,以金百两赎之。东北一带,杀伤颇多,乃黒衣人,城中不逞之徒,有髡首易衣,伪为番人而剽掠者,吏捕得之,枭首通衢,虏人见之,曰:“此南人治犯法者。”

    三十日辛酉,驾幸虏寨。

    《靖康后录》曰:二酋欲胁上皇出郊,诏曰:“大金坚欲上皇出郊,朕以社禝生灵之故,义当亲往,咨尔众庶,咸体朕意,切务安静,无致惊扰,恐或误事。故兹诏示,各令知悉。”
    《遗史》曰:是日昧爽,有诏:“大金和议已定,朕以宗庙生灵之故,躬往致谢,咨尔众庶,无致疑惑”,平旦,上拥数骑,将出南薫门,何㮚、陈过庭、孙傅等从,曹辅、张叔夜留守弹压,驾至南薫门,城上皆金人城守,有一人自称统制,厉声曰:“奏知皇帝,若得皇帝亲出议和公事甚好!且请安心!”上欲下马,城上金人皆避走云:“奏知皇帝,不是下马处!”遂立马如初,又云:“已差人覆国相元帅,且立马少时,容治道。”凡驻驾一时乆,门扇乃开,见歩人鐡骑满瓮城中,乃夹道拥卫而去,至青城中途,金人又奏云:“请徐徐行,容为安排皇帝行宫。”又立马一时久,至斋宫门外,上欲下马,金人又云:“奏知皇帝,请里面下马。”乃入斋宫侧一小位中,粘罕遣人奏知皇帝:“二太子在刘家寺,日已晩,容来日相见。”又奏云:“不知曽带被褥来否?欲供进,又恐寐不安。”是夜上宿斋宫。初,百姓父老见上出城,争持金银彩帛往献军前,自内门至南薫门不绝,人迹如蚁,迨晚,车驾未回,人情恟惧,俄顷,有黄旗自南薫门入,云驾前传报平安,诏曰:“大金已许议和,事未了毕,朕今留宿,只候事了归内,仰军民各安业,无致疑惑。”士庶读诏悉还,通夕忧虑。

    金人令数人居都亭驿为承受。

    刘定赍蜡书至元帅府,催督入援。

    《建炎中兴记》曰:刘定自京城赍蜡书至相州,乃上亲笔督兵。定,河北效用也,颇知京师围城事,具言其危急之状,言颇切直,或不悦之。先是,秦仔至,论京城不可破,至是,定以为必可忧,两说不同,遂遣秦仔宣说于中,以安众情,而深究刘定之说,与诸将识者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