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徽》发刊词
大吕
中华民国9年(1920年)12月25日

往者吾党之以革命事业号召国人也,所揭之义,厥唯“民权”、“民生”、“民族”三者;于此而有一焉未达目的,则革命党人之职责为未尽也。民族主义,以诉合自来“攘夷”之说,辛亥一役,可谓已告成功矣。独民权民生二者,或终始未脱风雨飘摇之厄,或至今犹在胚胎萌芽之际,其故何哉?

或曰:孟德斯鸠有言,“政治者,无所谓良梏者也,适乎其时,宜乎其地,斯得之矣”。然则民权云民生云者,宁或为渡淮之枳耶?曰:唯唯,否否,不然。中华民国之成立,不既九年戴?始焉而有袁氏之叛国,继焉有张勋之复辟,有大力者往往欲负之而走;赖有国民心理,一致拥护,我先烈头颤购来之共和国体,始得保全至今。夫共和国家,固以民权民生为其脑髓者也;国民而知拥护共和,则其拥护民权民生主义,不待著龟而决矣。

惟其间有不可同日论者:则种族之见,为我国民所素具,且其事亦止以倾复一中央政府为已足;非若民权民生,尚待浸润扶植,尤视乎各地方人民自觉心与自决心如何,而后定也。

九岁以来,世界之新潮,既已澎湃大至,海内之妖霾,犹自卷舒未已;吾民痛切肌髓,借鉴他人,自觉之心,于焉蓬勃,自治运动,普遍各省——此诚浸润扶植渐次成熟之明证,亦即民权民生进于实行之好机也。

且夫瑞士之联邦,美利坚之合众,皆世人所艳羡,为共和国之模范者也。其面积小于吾,或数倍,或数十倍,犹以邦自为治,为民权发荣滋长之根本。我国疆域广漠,风习异宜,世界罕有其匹,徒欲集权中央,以为求治之方,更易政府,以为革新之具;殆荀卿所谓“伏地舐天”,孟轲所谓“缘木求鱼”,奈之何其不劳而少功也哉!然则将若何?曰:当自省民自决始。

抑省之在我国,其历史上地理上之关系,以较美、瑞各州,皆有过之无不及。徒以不善利用,致令民治结晶之体,供官僚呼引之资,联省自治之效未见,互相倾轧之事迭出,是固非省之过也。矢民生者,人民所有事也。民权者,人民之所以有事者也。分之个人而为之,则力薄势弱,不足以有为,此外人所由以散沙相谓也;集之中央而为之,则大而无当,且易激起政潮,动荡国家根本,以兵争不已,而于人民实际生活若不相涉也。惟省自为治,庶几地方政治收众擎易举之功,本省人才,有发抒才智之地;上述二弊,于焉免除,而民权民生,亦因以植不拔之基焉。

吾皖襟江带准,绾谷津浦,物产富饶,风俗朴厚,乃独听官僚之宰割,甘武人之凌践;坐视田荒不治,道弟不行,黉舍辍弦诵之声,市廛呈萧条之象,茹苦含辛,亦既九年矣!方今湘、粤、苏、鄂、鲁、豫各省,群竭力以从事自治运动,设吾人犹不乘时急起,以图振拔,驱当路之豺狼,建自治之规模,诚恐祸水方长,流毒益普,岂徒见证于邻封,遗玷于全国而已哉?

嗟夫!“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倘亦有揭“自觉”、“自决”之帜,建“民权”、“民生”之鼓,以从事安徽革新与建设事业者乎?同人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