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101 中华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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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论
问:“程门谁真得其传?”曰:“也不尽见得。如刘质夫朱公掞张思叔辈,又不见他文字。看程门诸公力量见识,比之康节横渠,皆赶不上。”义刚
程子门下诸公便不及,所以和靖云:“见伊川不曾许一人。”或问:“伊川称谢显道王佐才,有诸?”和靖云:“见伊川说谢显道好,只是不闻‘王佐才’之语。”刘子澄编续近思录,取程门诸公之说。某看来,其间好处固多,但终不及程子,难于附入。〈璘。必大录云:“程门诸先生亲从二程子,何故看他不透?子澄编近思续录,某劝他不必作,盖接续二程意思不得。”〉
伊川之门,谢上蔡自禅门来,其说亦有差。张思叔最后进,然深惜其早世!使天予之年,殆不可量。其他门人多出仕宦四方,研磨亦少。杨龟山最老,其所得亦深。谦
谓思叔持守不及和靖,乃伊川语,非特为品藻二人,盖有深意。和靖举以语人,亦非自是,乃欲人识得先生意耳。若以其自是之嫌而不言,则大不是,将无处不窒碍矣。镐
吕与叔文集煞有好处。他文字极是实,说得好处,如千兵万马,饱满伉壮。上蔡虽有过当处,亦自是说得透。龟山文字却怯弱,似是合下会得易。某尝说,看文字须以法家深刻,方穷究得尽。某直是?得下工!闳祖
上蔡多说过了。龟山巧,又别是一般,巧得又不好。范谏议说得不巧,然亦好。和靖又忒不巧,然意思好。振
问尹和靖立朝议论。曰:“和靖不观他书,只是持守得好。它语录中说涵养持守处,分外亲切。有些朝廷文字,多是吕稽中辈代作。”问:“龟山立朝,却有许多议论?”曰:“龟山杂博,是读多少文字。”德明
看道理不可不子细。程门高弟如谢上蔡游定夫杨龟山辈,下梢皆入禅学去。必是程先生当初说得高了,他们只晫见一截,少下面着实工夫,故流弊至此。义刚
游杨谢三君子初皆学禅。后来馀习犹在,故学之者多流于禅。游先生大是禅学。德明
一日,论伊川门人,云:“多流入释氏。”文蔚曰:“只是游定夫如此,恐龟山辈不如此。”曰:“只论语序便可见。”文蔚
龟山少年未见伊川时,先去看庄列等文字。后来虽见伊川,然而此念熟了,不觉时发出来。游定夫尤甚。罗仲素时复亦有此意。洛
问:“程门诸公亲见二先生,往往多差互。如游定夫之说,多入于释氏。龟山亦有分数。”曰:“定夫极不济事。以某观之,二先生衣钵似无传之者。”又问:“上蔡议论莫太过?”曰:“上蔡好于事上理会理,却有过处。”又问:“和靖专于主敬,集义处少。”曰:“和靖主敬把得定,亦多近傍理。龟山说话颇浅狭。范淳夫虽平正,而亦浅。”又问:“尝见震泽记善录,彼亲见伊川,何故如此之差?”曰:“彼只见伊川面耳。”曰:“‘中无倚著’之语,莫亦有所自来?”曰:“却是伊川语。”可学
“游杨谢诸公当时已与其师不相似,却似别立一家。谢氏发明得较精彩,然多不稳贴。和靖语却实,然意短,不似谢氏发越。龟山语录与自作文又不相似,其文大故照管不到,前面说如此,后面又都反了。缘他只依傍语句去,皆是不透。龟山年高。与叔年四十七,他文字大纲立得脚来健,有多处说得好,又切。若有寿,必煞进。游定夫学无人传,无语录。他晚年嗜佛,在江湖居,多有尼出入其门。他眼前分晓,信得及底,尽践履得到。其变化出入处,看不出,便从释去,亦是不透。和靖在虎丘,每旦起顶礼佛。〈郑曰:“亦念金刚经。”〉他因赵相入侍讲筵,那时都说不出,都柰何不得。人责他事业,答曰:‘每日只讲两行书,如何做得致君泽民事业?’高宗问:‘程某道孟子如何?’答曰:‘程某不敢疑孟子。’如此,则是孟子亦有可疑处,只不敢疑尔。此处更当下两语,却住了。他也因患难后,心神耗了。龟山那时亦不应出。侯师圣太粗疏,李先生甚轻之。来延平看亲,罗仲素往见之,坐少时不得,只管要行。此亦可见其粗疏处。张思叔敏似和靖,伊川称其朴茂;然亦狭,无展拓气象。收得他杂文五六篇,其诗都似禅,缘他初是行者出身。郭冲晦有易文字,说易卦都从变上推。”问:“一二卦推得,岂可都要如此?”“近多有文字出,无可观。周恭叔谢用休赵彦道鲍若雨,那时温州多有人,然都无立作。王信伯乖。”郑问:“它说‘中无倚著’,又不取龟山‘不偏’说,何也?”曰:“他谓中无偏倚,故不取‘不偏’说。”郑曰:“胡文定只上蔡处讲得些子来,议论全似上蔡。〈如“获麟以天自处”等。〉曾渐又胡文定处讲得些子。”曰:“文定爱将圣人道理张大说,都是勉强如此,不是自然流出。曾渐多是禅。”〈淳〉
学者气质上病最难救。如程门谢氏便如“师也过”,游与杨便如“商也不及”,皆是气质上病。向见无为一医者,善用针,尝云:“是病可以针而愈,惟胎病为难治。”必大
蔡云:“不知伊川门人如此其众,何故后来更无一人见得亲切?”或云:“游杨亦不久亲炙。”曰:“也是诸人无头无尾,不曾尽心存上面也。各家去奔走仕宦,所以不能理会得透。如邵康节从头到尾,极终身之力而后得之。虽其不能无偏,然就他这道理,所谓‘成而安’矣。如茂叔先生资禀便较高,他也去仕宦。只他这所学,自是从合下直到后来,所以有成。某看来,这道理若不是?生尽死去理会,终不解得!书曰:‘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须吃些苦极,方得。”蔡云:“上蔡也杂佛老。”曰:“只他见识又高。”蔡云:“上蔡老氏之学多,龟山佛氏之说多,游氏只杂佛,吕与叔高于诸公。”曰:“然。这大段有筋骨,惜其早死!若不早死,也须理会得到。”蔡又因说律管,云:“伊川何不理会?想亦不及理会?还无人相共理会?然康节所理会,伊川亦不理会。”曰:“便是伊川不肯理会这般所在。”贺孙
“程门诸子在当时亲见二程,至于释氏,却多看不破,是不可晓。观中庸说中可见。如龟山云:‘吾儒与释氏,其差只在秒忽之间。’某谓何止秒忽?直是从源头便不同!”伯丰问:“崇正辨如何?”曰:“崇正辨亦好。”伯丰曰:“今禅学家亦谓所辨者,皆其门中自不以为然。”曰:“不成吾儒守三纲五常,若有人道不是,亦可谓吾儒自不以为然否?”又问:“此书只论其迹?”曰:“论其迹亦好。伊川曰:‘不若只于迹上断,毕竟其迹是从那里出来。’胡明仲做此书,说得明白。若五峰说话中辨释氏处却糊涂,辟他不倒。皇王大纪中亦有数段,亦不分晓。”㽦
上蔡之学,初见其无碍,甚喜之。后细观之,终不离禅底见解。如“洒扫应对”处,此只是小子之始学。程先生因发明,虽始学,然其终之大者亦不离乎此。上蔡于此类处,便说得大了。道理自是有小有大,有初有终。若如此说时,便是不安于其小者、初者,必知其中有所谓大者,方安为之。如曾子三省处,皆只是实道理。上蔡于小处说得亦大了。记二先生语云:“才得后,便放开。不然,只是守。”此语记亦未备。得了自然开,如何由人放开?此便是他病处。诸家语录,自然要就所录之人看。上蔡大率张皇,不妥帖。更如游杨解书之类,多使圣人语来反正。如解“不亦乐乎”,便云“‘学之不讲’为忧。有朋友讲习,岂不乐乎”之类,亦不自在。大率诸公虽亲见伊川,皆不得其师之说。振
程门弟子亲炙伊川,亦自多错。盖合下见得不尽,或后来放倒。盖此理无形体,故易差,有百般渗漏。去伪
程门诸高弟觉得不快于师说,只为他自说得去。文蔚
古之圣贤未尝说无形影话,近世方有此等议论。盖见异端好说玄说妙,思有以胜之,故亦去玄妙上寻,不知此正是他病处。如孟子说“反身而诚”,本是平实,伊川亦说得分明。到后来人说时,便如空中打个筋斗。然方其记录伊川语,元不错。及自说出来,便如此,必是闻伊川说时,实不得其意耳。必大
问:“郭冲晦何如人?”曰:“西北人,气质重厚淳固,但见识不及。如兼山易中庸义多不可晓,不知伊川晚年接人是如何。”问:“游杨诸公早见程子,后来语孟中庸说,先生犹或以为疏略,何也?”曰:“游杨诸公皆才高,又博洽,略去二程处参较所疑及病败处,各能自去求。虽其说有疏略处,然皆通明,不似兼山辈立论可骇也。”德明
周恭叔学问,自是靠不得。方
朱公掞文字有幅尺,是见得明也。方
南轩云:“朱公掞奏状说伊川不著。”先生云:“不知如何方是说著?大意只要说得实,便好。如伊川说物便到‘四凶’上,及吕与叔中庸,皆说实话也。”方
李朴先之大概是能尊尚道学,但恐其气刚,亦未能逊志于学问。道夫
学者宜先看遗书,次看和靖文字,后乃看上蔡文字,以发光彩,且亦可不迷其说也。〈方。季通语〉
吕与叔
吕与叔惜乎寿不永!如天假之年,必所见又别。程子称其“深潜缜密”,可见他资质好,又能涵养。某若只如吕年,亦不见得到此田地矣。“五福”说寿为先者,此也。友仁
有为吕与叔挽诗云:“曲礼三千目,躬行四十年!”方
吕与叔中庸义,典实好看,又有春秋、周易解。方
“吕与叔云:‘圣人以中者不易之理,故以之为教。’如此,则是以中为一好事,用以立教,非自然之理也。”先生曰:“此是横渠有此说。所以横渠没,门人以‘明诚中子’谥之,与叔为作谥议,盖支离也。西北人劲直,才见些理,便如此行去。又说出时,其他又无人晓,只据他一面说去,无朋友议论,所以未精也。”振
吕与叔本是个刚底气质,涵养得到,所以如此。故圣人以刚之德为君子,柔为小人。若有其刚矣,须除去那刚之病,全其与刚之德,相次可以为学。若不刚,终是不能成。〈有为而言。卓〉
看吕与叔论选举状:“立士规,以养德厉行;更学制,以量才进艺;定贡法,以取贤敛才;立试法,以试用养才;立辟法,以兴能备用;立举法,以覆实得人;立考法,以责任考功。”先生曰:“其论甚高。使其不死,必有可用。”
吕与叔后来亦看佛书,朋友以书责之,吕云:“某只是要看他道理如何。”其文集上杂记亦多不纯。想后来见二程了,却好。
吕与叔集中有与张天骥书。是天骥得一书与他云:“我心广大如天地,视其形体之身,但如蝼蚁。”此也不足辨,但偶然是有此书。张天骥便是东坡与他做放鹤亭记者,即云龙处士,徐州人。心广大后,方能体万物。盖心广大,则包得那万物过,故能体此。体,犹‘体群臣’之‘体’。”义刚
吕与叔论颜子等处极好。龟山云云,未是。可学
吕与叔有一段说轮回。可学
谢显道
上蔡高迈卓绝,言论、宏肆,善开发人。若海
上蔡语虽不能无过,然都是确实做工夫来。道夫
问:“人之病痛不一,各随所偏处去。上蔡才高,所以病痛尽在‘矜’字?”曰:“此说是。”人杰
谢氏谓去得“矜”字。后来矜依旧在,说道理爱扬扬地。淳
或问:“谢上蔡以觉言仁,是如何?”曰:“觉者,是要觉得个道理。须是分毫不差,方能全得此心之德,这便是仁。若但知得个痛痒,则凡人皆觉得,岂尽是仁者耶?医者以顽痹为不仁,以其不觉,故谓之‘不仁’。不觉固是不仁,然便谓觉是仁,则不可。”时举
问:“上蔡说仁,本起于程先生引医家之说而误。”曰:“伊川有一段说不认义理,最好。只以觉为仁,若不认义理,只守得一个空心,觉何事!”可学
上蔡以知觉言仁。只知觉得那应事接物底,如何便唤做仁!须是知觉那理,方是。且如一件事是合做与不合做,觉得这个,方是仁。唤著便应,抉著便痛,这是心之流注在血气上底。觉得那理之是非,这方是流注在理上底。唤著不应,抉著不痛,这个是死人,固是不仁。唤得应,抉著痛,只这便是仁,则谁个不会如此?须是分作三截看:那不关痛痒底,是不仁;只觉得痛痒,不觉得理底,虽会于那一等,也不便是仁;须是觉这理,方是。植
问:“谢氏以觉训仁,谓仁为活物,要于日用中觉得活物,便见仁体。而先生不取其说,何也?”曰:“若是识得仁体,则所谓觉,所谓活物,皆可通也。但他说得自有病痛,毕竟如何是觉?又如何是活物?又却别将此个意思去觉那个活物,方寸纷扰,何以为仁?如说‘克己复礼’,己在何处?克又如何?岂可以活物觉之而已也!”谟
问:“上蔡以觉训仁,莫与佛氏说异?若张子韶之说,则与上蔡不同。”曰:“子韶本无定论,只是迅笔便说,不必辨其是非。”某云:“佛氏说觉,却只是说识痛痒。”曰:“上蔡亦然。”又问:“上蔡说觉,乃是觉其理。”曰:“佛氏亦云觉理。”〈此一段说未尽,客至起。可学〉
上蔡云:“释氏所谓性,犹吾儒所谓心;释氏所谓心,犹吾儒所谓意。”此说好。闳祖
问:“上蔡说佛氏目视耳听一段,比其它说佛处,此最当。”曰:“固是。但不知渠说本体是何?性若不指理,却错了。”可学
因论上蔡语录中数处,如云“见此消息,不下工夫”之类,乃是谓佛儒本同,而所以不同,但是下截耳。龟山亦如此。某谓:“明道云:‘以吾观于佛,疑于无异,然而不同。’”曰:“上蔡有观复堂记云,庄列之徒〈云云〉,言如此则是圣人与庄列同,只是言有多寡耳。观它说复,又却与伊川异,似以静处为复。湖州刻伊川易传,后有谢跋云,非全书。伊川尝约门人相聚共改,未及而没。使当初若经他改,岂不错了!龟山又有一书,亦改删伊川易。遗书中谢记有一段,下注云:‘郑毂亲见。’毂尝云:‘曾见上蔡每说话,必覆巾掀髯攘臂。’”〈方录云:“郑毂言:‘上蔡平日说话到掀举处,必反袖以见精采。’”〉某曰:“若他与朱子发说论语,大抵是如此。”曰:“以此语学者,不知使之从何入头!”〈可学〉
上蔡观复斋记中说道理,皆是禅学底意思。义刚
问上蔡“学佛欲免轮回”一段。曰:“答辞似不甚切。”可学
上蔡语录论佛处,乃江民表语。民表为谏官,甚有可观,只是学佛。当初是人写江语与谢语共一册,遂误传作谢语。唯室先生陈齐之有辨,辨此甚明。璘
国秀问:“上蔡说横渠以礼教人,其门人下梢头低,只‘溺于刑名度数之间,行得来困,无所见处’,如何?”曰:“观上蔡说得又自偏了。这都看不得礼之大体,所以都易得偏。如上蔡说横渠之非,以为‘欲得正容谨节’。这自是好,如何废这个得?如专去理会刑名度数,固不得;又全废了这个,也不得。如上蔡说,便非曾子‘笾豆则有司存’,本末并见之意。后世如有作者,必不专泥于刑名度数,亦只整顿其大体。如孟子在战国时己自见得许多琐碎不可行,故说丧服、经界诸处,只是理会大体,此便是后来要行古礼之法。”贺孙
问:“上蔡云:‘阴阳交而有神,形气离而有鬼。知此者为智,事此者为仁。’上两句只是说伸而为神,归而为鬼底意思?”曰:“是如此。”问:“‘事此者为仁’,只是说能事鬼神者,必极其诚敬以感格之,所以为仁否?”曰:“然。”问:“谢又云:‘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可者,是可以祭祀底否?”曰:“然。”问:“礼谓致生为不知,此谓致生为知?”曰:“那只是说明器。如三日斋,七日戒,直是将做个生底去祭他,方得。”问:“谢又云‘致死之故,其鬼不神。’”曰:“你心不向他,便无了。”问:“且如淫祠,自有灵应,如何便会无?”曰:“昔一僧要破地狱,人教他念破地狱沟,偏无讨这沟处。一僧与云‘遍观法界性’四句便是。”或云:“只是‘一切惟心造’。”曰:“然。”又问:“斋戒只是要团聚自家精神。然‘自家精神,即祖考精神’。不知天地山川鬼神,亦只以其来处一般否?”曰:“是如此。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封内山川,是他是主。如古人祭墓,亦只以墓人为尸。”胡泳
鬼神,上蔡说得好。只觉得“阴阳交而有神”之说,与后“神”字有些不同。只是他大纲说得极好,如曰:“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可者,是合当祭,如祖宗父母,只须著尽诚感格之,不要人便做死人看待他。“不可者使人远之,不使人致生之。”不可者,是不当祭,如闲神野鬼,圣人便要人远之,不要人做生人看待他。可者格之,须要得他来;不可者远之,我不管他,便都无了。“精气为物,游魂为变。”天地阴阳之气交合,便成人物;到得魂气归于天,体魄降于地,是为鬼,便是变了。说魂,则魄可见。贺孙
叔器问:“上蔡说鬼神云:‘道有便有,道无便无。’初看此二句,与‘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一般;而先生前夜言上蔡之语未稳,如何?”曰:“‘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便是合有底,我若诚则有之,不诚则无之。‘道有便有,道无便无’,便是合有底当有,合无底当无。上蔡而今都说得粗了,合当道:合有底,从而有之,则有;合无底,自是无了,便从而无之。今却只说‘道有便有,道无便无’,则不可。”义刚
上蔡言:“鬼神,我要有便有,〈以天地祖考之类。〉要无便无。”以“非其鬼而祭之”者,你气一正而行,则彼气皆散矣。扬
上蔡曾有手简云:“大事未办。”李先生谓:“不必如此,死而后已,何时是办!”方
上蔡曰:“人不可无根”,便是难。所谓根者,只管看,便是根,不是外面别讨个根来。
上蔡说“先有知识,以敬涵养”,似先立一物了。方
上蔡云:“诚是实理。”不是专说是理。后人便只于理上说,不于心上说,未是。可学
上蔡言“无穷者,要当会之以神”,是说得过当。只是于训诂处寻绎践履去,自然“下学上达”。贺孙
“上蔡云‘见于作用者,心也’,谓知而动者便是。”先生云:“本体是性,动者情,兼体动静者心〈性静,情动。〉也。”〈方。以下数条,方问上蔡语录。〉
“养心不如悦心。”先生云:“‘不如’字,恐有之;‘浅近’字,恐伊川未必尔。此录已传两手,可疑。‘悦心’说,更举出处看。理义是本有,自能悦心,在人如行慊于心。”
“心之穷物有尽,而天者无尽。”先生云:“得其本,则用之无穷,不须先欲穷知其无穷也。”
“放开只守。”追记语中,说得颇别。似谓放开是自然豁开乃得之效;未得,则只是守此。录中语不安。
“敬则与事为一。”先生云:“此与明道伊川说别。今胡文定一派要‘身亲格’者,是宗此意。”
说“何思何虑”处,伊川本不许,上蔡却自担当取也。〈读语录及易传可见。这同上〉
上蔡家始初极有好玩,后来为克己学,尽舍之。后来有一好砚,亦把与人。方
曾恬天隐尝问上蔡〈云云〉,上蔡曰:“用得底便是。”以其说絮,故答以是。又尝问“恭、敬”字同异。曰:“异。”“如何异?”曰:“‘恭’平声,‘敬’仄声。”上蔡英发,故胡文定喜之,想见与游杨说话时闷也。〈扬〉
如今人说道,爱从高妙处说,便说入禅去,自谢显道以来已然。向时有一陈司业,名可中,专一好如此说。如说如何是伊尹乐尧舜之道,他便去下面下一语云:“江上一犁春雨。”如此等类煞有,亦煞有人从它。只是不靠实,自是说他一般话。谦
杨中立
龟山天资高,朴实简易;然所见一定,更不须穷究。某尝谓这般人,皆是天资出人,非假学力。如龟山极是简易,衣服也只据见定。终日坐在门限上,人犯之亦不较。其简率皆如此。〈道夫。干尝闻先生云:“坐在门外石坐子上。”今云门限,记之误也。方录云:“龟山有时坐门限上。李先生云:‘某即断不敢。’”〉
龟山解文字著述,无纲要。方
龟山文字议论,如手捉一物正紧,忽坠地,此由其气弱。
“龟山诗文说道理之类,才说得有意思,便无收杀。”扬曰:“是道理不透否?”曰:“虽然,亦是气质弱,然公平无病。五峰说得却紧,然却有病。程先生少年文字便好,如养鱼记颜子论之类。”扬
龟山言:“‘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天命之善,本是无人欲,不必如此立说。知言云:“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自是它全错看了!德明
“龟山与范济美言:‘学者须当以求仁为要,求仁,则“刚、毅、木、讷近仁”一言为要。’”先生曰:“今之学者,亦不消专以求仁为念;相将只去看说仁处,他处尽遗了。须要将一部论语,粗粗细细,一齐理会去,自然有贯通处,却会得仁,方好。又,今人说曾子只是以鲁得之,盖曾子是资质省力易学。设使如今人之鲁,也不济事。范济美博学高才,俊甚,故龟山只引‘刚、毅、木、讷’告之,非定理也。”
问:“龟山言:‘道非礼,则荡而无止;礼非道,则梏于器数仪章之末。’则道乃是一虚无恍惚无所准则之物,何故如此说‘道’字?”曰:“不可晓。此类甚多。”因问:“如此说,则似禅矣。”曰:“固是。其徒如萧子庄李西山陈默堂皆说禅。龟山没,西山尝有佛经疏追荐之。唯罗先生却是着实子细去理会。某旧见李先生时,说得无限道理,也曾去学禅。李先生云:‘汝恁地悬空理会得许多,而面前事却又理会不得!道亦无玄妙,只在日用间着实做工夫处理会,便自见得。’后来方晓得他说,故今日不至无理会耳。”铢
“龟山弹蔡京,亦是,只不迅速。”择之曰:“龟山晚出一节,亦不是。”曰:“也不干晚出事。若出来做得事,也无妨。他性慢,看道理也如此。平常处看得好,紧要处却放缓了!做事都涣散无伦理。将乐人性急,粗率。龟山却恁宽平,此是间气。然其粗率处,依旧有土风在。”义刚
或问:“龟山晚年出处不可晓,其召也以蔡京,然在朝亦无大建明。”曰:“以今观之,则可以追咎当时无大建明。若自家处之,不知当时所以当建明者何事?”或云:“不过择将相为急。”曰:“也只好说择将相固是急,然不知当时有甚人可做。当时将只说种师道,相只说李伯纪,然固皆尝用之矣。又况自家言之,彼亦未便见听。据当时事势亦无可为者,不知有大圣贤之才如何尔。”僩
问:“龟山晚年出得是否?”曰:“出如何不是?只看出得如何。当初若能有所建明而出,则胜于不出。”曰:“渠用蔡攸荐,〈蔡老令攸荐之。〉亦未是。”曰:“亦不妨。当时事急,且要速得一好人出来救之,只是出得来不济事耳。观渠为谏官,将去犹惓惓于一对,已而不得对。及观其所言,第一,正心、诚意,意欲上推诚待宰执;第二,理会东南纲运。当时宰执皆庸缪之流,待亦不可,不行亦不可。不告以穷理,而告以正心、诚意。贼在城外,道途正梗,纵有东南纲运,安能达?所谓‘虽有粟,安得而食诸’!当危急之时,人所属望,而着数乃如此!所以使世上一等人笑儒者以为不足用,正坐此耳。”〈可学〉
草堂先生及识元城龟山。龟山之出,时已七十岁,却是从蔡攸荐出。他那时觉得这边扶持不得,事势也极,故要附此边人,所以荐龟山。初缘蔡攸与蔡子应说,令其荐举人才,答云:“太师用人甚广,又要讨什么人?”曰:“缘都是势利之徒,恐缓急不可用。有山林之人,可见告。”他说:“某只知乡人鼓山下张觷,字柔直,其人甚好。”蔡攸曰:“家间子侄未有人教,可屈他来否?”此人即以告张,张即从之。及教其子弟,俨然正师弟子之分,异于前人。得一日,忽开谕其子弟以奔走之事,其子弟骇愕,即告之曰:“若有贼来,先及汝等,汝等能走乎?”子弟益惊骇,谓先生失心,以告老蔡。老蔡因悟曰:“不然,他说得是。”盖京父子此时要唤许多好人出,已知事变必至,即请张公叩之。张言:“天下事势至此,已不可救,只得且收举几个贤人出,以为缓急倚仗耳。”即令张公荐人,张公于是荐许多人,龟山在一人之数。今龟山墓志云:“会有告大臣以天下将变,宜急举贤以存国,于是公出。”正谓此。张后为某州县丞。到任,即知虏人入寇,必有自海道至者,于是买木为造船之备。逾时果然。虏自海入寇,科州县造舟,仓卒扰扰,油灰木材莫不踊贵。独张公素备,不劳而办。以此见知于帅宪,知南剑。会叶铁入寇,民大恐。他即告谕安存之,率城中诸富家,令出钱米,沽酒,买肉,为蒸糊之类。遂分民兵作三替,逐替燕犒酒食,授以兵器。先一替出城与贼接战,即犒第二替出;先替未倦,而后替即得助之。民大喜,遂射杀贼首。富民中有识叶铁者,即厚劳之,勿令执兵;只令执长枪,上悬白旗,令见叶铁,即以白旗指向之。众上了弩,即其所指而发,遂中之。后都统任某欲争功,亦让与之。其馀诸盗,却得都统之力,放贼之叔父以成反间。〈贺孙。儒用录别出。〉
问龟山出处之详。曰:“蔡京晚岁渐觉事势狼狈,亦有隐忧。其从子应之〈文蔚录云:“君谟之孙,与他叙谱。”〉自兴化来,因访问近日有甚人才。应之愕然曰:‘今天下人才,尽在太师陶铸中,某何人,敢当此问!’京曰:‘不然。觉得目前尽是面谀脱取官职去底人,恐山林间有人才,欲得知。’应之曰:‘太师之问及此,则某不敢不对。福州有张觷,字柔直者,抱负不苟。’觷平日与应之相好,时适赴吏部,应之因举其人以告。遂宾致之为塾客,然亦未暇与之相接。柔直以师道自尊,待诸生严厉,异于他客,诸生已不能堪。一日,呼之来前,曰:‘汝曹曾学走乎?’诸生曰:‘某寻常闻先生长者之教,但令缓行。’柔直曰:‘天下被汝翁作坏了。早晚贼发火起,首先到汝家。若学得走,缓急可以逃死。’诸子大惊,走告其父,曰:‘先生忽心恙’〈云云〉。京闻之,矍然曰:‘此非汝所知也!’即入书院,与柔直倾倒,因访策焉。柔直曰:‘今日救时,已是迟了。只有收拾人才是第一义。’京因叩其所知,遂以龟山为对。龟山自是始有召命。今龟山墓志中有‘是时天下多故,或说当世贵人,以为事至此,必败。宜引耆德老成置诸左右,开道上意’云者,盖为是也。柔直后守南剑,设方略以拒范汝为,全活一城,甚得百姓心。其去行在所也,买冠梳杂碎之物,不可胜数,从者莫测其所以。后过南剑,老稚迎拜者相属于道。柔直一一拊劳之,且以所置物分遗。至今庙食郡中。”〈陈德本云:“柔直与李丞相极厚善。其卒也,丞相以诗哭之云:‘中原未恢复,天乃丧斯人!’”儒用按:乡先生罗秘丞日录:“柔直尝知鼎州。秘丞罢舒州士曹,避地于乡之石牛寨,与之素昧平生。时方道梗,柔直在湖南,乃宛转寄诗存问云:‘曾闻避世门金马,何事投身寨石牛!千里重湖方鼎沸,可能同上岳阳楼?’”则其汲汲人物之意,亦可见矣。”是诗,《夷坚志》亦载,但以为袁司谏作,非也。又按《玉溪文集》云“柔直尝知赣州,招降盗贼”云。〉
蔡京在政府,问人材于其族子蔡子应,端明之孙。以张柔直对。张时在部注拟,京令子应招之,授以问馆。张至,以师礼自尊,京之子弟怪之。一日,张教京家子弟习走。其子弟云:“从来先生教某们慢行。今令习走,何也?”张云:“乃公作相久,败坏天下。相次盗起,先杀汝家人,惟善走者可脱,何得不习!”家人以为心风,白京。京愀然曰:“此人非病风。”召与语,问所以扶救今日之道及人材可用者。张公遂言龟山杨公诸人姓名,自是京父子始知有杨先生。德明
问:“龟山当时何意出来?”曰:“龟山做人也苟且,是时未免禄仕,故胡乱就之。苟可以少行其道,龟山之志也。然来得已不是;及至,又无可为者,只是说得那没紧要底事。当此之时,苟有大力量,咄嗟间真能转移天下之事,来得也不枉。既不能然,又只是随众鹘突。及钦宗即位,为谏议大夫,因争配享事,为孙仲益所攻。孙言,杨某曩常与蔡京诸子游,今众议攻京,而杨某曰,慎毋攻居安〈云云〉。龟山遂罢。”又曰:“蔡京当国时,其所收拾招引,非止一种,诸般名色皆有。及渊圣即位,在朝诸人尽攻蔡京,且未暇顾国家利害。朝廷若索性贬蔡京过岭,也得一事了。今日去几官,分司西京;明日去几官,又移某州;后日又移某州,至潭州而京病死。自此一年间,只理会得个蔡京。这后面光景迫促了,虏人之来,已不可遏矣!京有四子:攸绦翛鞗。鞗尚主。绦曾以书谏其父,徽宗怒,令京行遣,一家弄得不成模样,更不堪说。攸翛后被斩。是时王黼童贯梁师成辈皆斩,此数人尝欲废立,钦宗平日不平之故也。及高宗初立时,犹未知辨别元祐熙丰之党,故用汪黄,不成人才。汪黄又小人中之最下、最无能者。及赵丞相居位,方稍能辨别;亦缘孟后居中,力与高宗说得透了;高宗又喜看苏黄辈文字,故一旦觉悟而自恶之,而君子小人之党始明。”僩
“龟山裂裳裹足,自是事之变,在家亦无可为。虽用‘治蛊’之说,然文定云:‘若从其言,亦救得一半。’”先生云:“若用其言,则议论正;议论正,则小人不得用。〈然龟山亦言天下事。〉当时排正论者,耿南仲冯澥二人之力为多,二人竟败国!南仲上言:‘或者以王氏学不可用。陛下观祖宗时道德之学,人才兵力财用,能如熙丰时乎?陛下安可轻信一人之言以变之?’批答云:‘顷以言者如何如何,今闻师傅之臣言之如此,若不尔,几误也!前日指挥,更不施行。’”方
问:“龟山晚岁一出,为士子诟骂,果有之否?”曰:“他当时一出,追夺荆公王爵,罢配享夫子且欲毁劈三经板。士子不乐,遂相与聚问三经有何不可,辄欲毁之?当时龟山亦谨避之。”问:“或者疑龟山此出为无补于事,徒尔纷纷。或以为大贤出处不可以此议,如何?”曰:“龟山此行固是有病,但只后人又何曾梦到他地位在!惟胡文定以柳下惠‘援而止之而止’比之,极好。”道夫
龟山之出,人多议之。惟胡文定之言曰:“当时若能听用,决须救得一半。”此语最公。盖龟山当此时虽负重名,亦无杀活手段。若谓其怀蔡氏汲引之恩,力庇其子,至有“谨勿击居安”之语,则诬矣。幸而此言出于孙觌,人自不信。儒用
坐客问龟山立朝事。曰:“胡文定论得好:‘朝廷若委吴元忠辈推行其说,决须救得一半,不至如后来狼狈。’然当时国势已如此,虏初退后,便须急急理会,如救焚拯溺。诸公今日论蔡京,明日论王黼,当时奸党各已行遣了,只管理会不休,担阁了日子。如吴元忠李伯纪向来亦是蔡京引用,免不得略遮庇,只管吃人议论。龟山亦被孙觌辈窘扰。”德明
问:“龟山云:‘消息盈虚,天且不能暴为之,去小人亦不可骤。’如何?”曰:“只看时如何,不可执。天亦有迅雷风烈之时。”德明
伯夷微似老子。胡文定作龟山墓志,主张龟山似柳下惠,看来是如此。僩
“孙觌见龟山撰曾内翰行状,曰:‘杨中立却会做文字。’”先生曰:“龟山曾理会文字来。”
李先生尝云:“人见龟山似不管事,然甚晓事也。”方
李先生言:“龟山对刘器之言,为贫。文定代云竿木云云,不若龟山之逊避也。”〈汪书延李,初至,见便问之。未竟,李疾作。方〉
龟山张皇佛氏之势,〈说横渠不能屈之为城下之盟。〉亦如李邺张皇金虏也。〈龟山尝称李奉使还云:“金人上马如龙,步行如虎,度水如獭,登城如猿。”时人目为“四如给事”。方〉
问:“横浦语录载张子韶戒杀,不食蟹。高抑崇相对,故食之。龟山云:‘子韶不杀,抑崇故杀,不可。’抑崇退,龟山问子韶:‘周公何如人?’对曰:‘仁人。’曰:‘周公驱猛兽,兼夷狄,灭国者五十,何尝不杀?亦去不仁以行其仁耳。’”先生曰:“此特见其非不杀耳,犹有未尽。须知上古圣人制为罔罟佃渔,食禽兽之肉。但‘君子远庖厨’,不暴殄天物。须如此说,方切事情。”德明
龟山铭志不载高丽事。他引欧公作梅圣俞墓志不载希文诗事,辨得甚好。“孰能识车中之状,意欲施之事?”见韩诗外传。道夫
龟山墓志,首尾却是一篇文字。〈后来不曾用。方〉
游定夫
游定夫德性甚好。升卿
游定夫,徽庙初为察院,忽申本台乞外,如所请。志完骇之。定夫云:“公何见之晚!如公亦岂能久此?”方
侯希圣
胡氏记侯师圣语曰:“仁如一元之气,化育流行,无一息间断。”此说好。闳祖
李先生云:“侯希圣尝过延平,观其饮啖,粗疏人也。”方
尹彦明
和靖在程门直是十分钝底。被他只就一个“敬”字做工夫,终被他做得成。节
和靖守得紧,但不活。盖卿
和靖持守有馀而格物未至,故所见不精明,无活法。升卿
和靖才短,说不出,只紧守伊川之说。去伪
和靖谛当。又云:“就诸先生立言观之,和靖持守得不失。然才短,推阐不去,遇面生者,说得颇艰。”方
和靖守得谨,见得不甚透。如俗语说,他只是“抱得一个不哭底孩儿”!义刚
问:“和靖言,先生教人,只是专令用‘敬以直内’一段,未尽。”曰:“和靖才力短,伊川就上成就它,它亦据其所闻而守之,便以为是。”可学
自其上者言之,有明未尽处;自其下者言之,有明得一半,便谓只是如此。尹氏亦只是明得一半,便谓二程之教止此,孔孟之道亦只是如此。惟是中人之性,常常着力照管自家这心要常在。须是穷得透彻,方是。敬仲
和靖只是一个笃实,守得定。如涪州被召,祭伊川文云:“不背其师则有之,有益于世则未也。”因言:“学者只守得某言语,已自不易,少间又自转移了。”炎言
和靖说“主一”。与祈居之云:“如人入神庙,收敛精神,何物可入得!”有所据守。方
和靖主一之功多,而穷理之功少。故说经虽简约,有益学者,但推说不去,不能大发明。在经筵进讲,少开悟启发之功。绍兴初入朝,满朝注想,如待神明,然亦无大开发处。是时高宗好看山谷诗。尹云:“不知此人诗有何好处?陛下看它作什么?”只说得此一言。然只如此说,亦何能开悟人主!大抵解经固要简约。若告人主,须有反复开导推说处,使人主自警省。盖人主不比学者,可以令他去思量。如孔子告哀公颜子好学之问,与答季康子详略不同,此告君之法也。铢
和靖当经筵,都说不出。张魏公在蜀中,一日,招和靖语之:“‘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此孟子至论。”和靖曰:“未是。”张曰:“何者为至?”和靖曰:“‘好善优于天下’为至。”先生曰:“此和靖至论,极中张病。然正好发明,惜但此而止耳。张初不喜伊洛之学,故谏官有言。和靖适召至九江,见其文,辞之,张皇恐再荐。和靖持守甚确,凡遇饮,手足在一处。醉后亦然。”扬
胡文定初疑尹和靖,后见途中辞召表,方知其真有得。表言“臣师程某,今来亦不过守师之训。变所守,又何取”云云之意。时陈公辅论伊川学,故途中进此表,尹亦只得如此辞。文定以此取之,亦未可见尹所得处。扬
尹子之学有偏处。渠初见伊川,将朱公掞所抄语录去呈,想是他为有看不透处。故伊川云:“某在,何必观此书?”盖谓不如当面与它说耳。尹子后来遂云:“语录之类不必看。”不知伊川固云“某在不必观”,今伊川既不在,如何不观?又如云:“易传是伊川所自作者,其他语录是学者所记。故谓只当看易传,不当看语录。”然则夫子所自作者春秋而已,论语亦门人所记也。谓学夫子者只当看春秋,不当看论语,可乎!㽦
尹和靖疑伊川之说,多其所未闻。璘
王德修相见。先生问德修:“和靖大概接引学者话头如何?”德修曰:“先生只云‘在力行’。”曰:“力行以前,更有甚功夫?”德修曰:“尊其所闻,行其所知。”曰:“须是知得,方始行得。”德修曰:“自‘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以至‘从心所欲不逾矩’,皆是说行。”曰:“便是先知了,然后志学。”文蔚
问:“‘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和靖言行录云:‘易行乎其中,圣人纯亦不已处。’莫说得太拘?‘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如言‘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乎其中,无适而非也。今只言圣人‘纯亦不已’,莫太拘了?”曰:“亦不是拘,他说得不是。阴阳升降便是易。易者,阴阳是也。”文蔚
和靖与杨畏答问一段语,殊无血脉。谓非本语,极是。龟山说得固佳,然亦出于程子“羁靮以御马而不以制牛,胡不乘牛而服马”之说。镐
“人之所畏,不得不畏。”此是和靖见未透处,亦是和靖不肯自欺屈强妄作处。镐
和靖赴乐会,听曲子,皆知之,亦欢然;但拱手安足处,终日未尝动也。在平江时,累年用一扇,用毕置架上。凡百严整有常。有僧见之,云:“吾不知儒家所谓周孔为如何,然恐亦只如此也。”方
王德修言,一日早起见和靖。使人传语,令且坐,候看经了相见。少顷,和靖出。某问曰:“先生看甚经?”曰:“看光明经。”某问:“先生何故看光明经?”曰:“老母临终时,令每日看此经一部,今不敢违老母之命。”先生曰:“此便是平日阙却那‘谕父母于道’一节,便致得如此。”文蔚
张思叔
张思叔与人做思堂记,言世间事有当思者,有不当思者:利害生死,不当思也;如见某物而思终始之云云,此当思也。方
郭立之子和
“郭子和传其父学,又兼象数,其学已杂,又被谢昌国拈掇得愈不是了!且如九图中性善之说,性岂有两个?善又安有内外?故凡恶者,皆气质使然。若去其恶,则见吾性中当来之善。语。”又问:“郭以兼山学自名,是其学只一艮卦。”曰:“易之道,一个艮卦可尽,则不消更有六十三卦。”又曰:“谢昌国论西铭‘理一而分殊’,尤错了!”去伪
郭子和性论,与五峰相类。其言曰:“目视耳听,性也。”此语非也。视明而听聪,乃性也。箕子分明说:“视曰明,听曰聪。”若以视听为性,与僧家“作用是性”何异?五峰曰:“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欲。君子小人者,天理人欲而已矣。”亦不是。盖好善恶恶,乃性也。璘
胡康侯〈虽非门人,而尝见谢杨,今附。子侄附〉
或问:“胡文定之学与董仲舒如何?”曰:“文定却信‘得于己者可以施于人,学于古者可以行于今’。其他人皆谓得于己者不可施于人,学于古者不可行于今,所以浅陋。然文定比似仲舒较浅,仲舒比似古人又浅。”又曰:“仲舒识得本原,如云‘正心修身可以治国平天下’,如说‘仁义礼乐皆其具’,此等说话皆好。若陆宣公之论事,却精密,第恐本原处不如仲舒。然仲舒施之临事,又却恐不如宣公也。”学蒙
文定大纲说得正。微细处,五峰尤精,大纲却有病。方
胡文定说较疏,然好;五峰说密,然有病。
问:“文定言,人常令胸中自在”云。〈克己无欲。方〉
文定气象温润,却似贵人。方
原仲说,文定少时性最急,尝怒一兵士,至亲殴之,兵辄抗拒。无可如何,遂回入书室中作小册,尽写经传中文有宽字者于册上以观玩,从此后遂不性急矣。方
胡文定云:“知至故能知言,意诚故能养气。”此语好。又云:“岂有见理已明而不能处事者!”此语亦好。夔孙
“胡文定公传家录,议论极有力,可以律贪起懦,但以上工夫不到。如训子弟作郡处,末后说道:‘将来不在人下。’便有克伐之意。”子升云:“有力行之意多,而致知工夫少。”曰:“然。”木之
问:“文定靖康第二札如何?”云:“君相了得,亦不必定其规模;不然,亦须定其大纲。专战、专和、专守之类,可定。”扬
文定论时事,要扫除故迹,乘势更张。龟山论时,用其蛊卦说,且扶持苟完。〈龟山语见答胡康侯第八书中,止谓役法、冗官二事而已,非尽然也。〉伊川有从本言者,有从末言者。从末言,小变则小益,大变则大益。包荒传云:“以含洪之体,为刚果之用。”〈方〉
胡文定公云:“世间事如浮云流水,不足留情,随所寓而安也。”寅近年却于正路上有个见处,所以立朝便不碌碌,与往日全不同。往时虚㤭恃气,今则平心观理矣。振
曾吉甫答文定书中“天理人欲”之说,只是笼罩,其实初不曾见得。文定便许可之,它便只如此住了。㽦
胡文定初得曾文清时,喜不可言。然已仕宦骎骎了,又参禅了,如何成就得他!扬
向见籍溪说,文定当建炎间,兵戈扰攘,寓荆门,拟迁居。适湘中有两士人协力具舟楫,往迎文定,其一人乃黎才翁。文定始亦有迟疑之意,及至湘中,则舍宇动用,便利如归,处之极安。又闻范丈说,文定得碧泉,甚爱之。有本亭记所谓“命门弟子往问津焉”,即才翁也。佐
胡致堂之说虽未能无病,然大抵皆太过,不会不及,如今学者皆是不及。〈学蒙。以下明仲〉
胡致堂说道理,无人及得他。以他才气,什么事做不得!只是不通检点,如何做得事成?我欲做事,事未起,而人已检点我矣。僩
胡致堂议论英发,人物伟然。向尝侍之坐,见其数杯后,歌孔明出师表,诵张才叔自靖人自献于先王义,陈了翁奏状等,可谓豪杰之士也!读史管见乃岭表所作,当时并无一册文字随行,只是记忆,所以其间有抵牾处。有人好诵佛书,致堂因集史传中虏人姓名揭之一处,其人果收去念诵,此其戏也。又尝解论语“举直错诸枉”章云,是时哀公威权已去,不知何以为举错;但能以是权付之孔子,斯可矣。人杰
胡氏管见有可删者。〈慕容超说、昭帝说。㽦〉
南轩言“胡明仲有三大功:一,言太上即尊位事;二,行三年丧;三云云”。先生云:“南轩见得好。设使不即位,只以大元帅讨贼,徽庙升遐,率六军缟素,是什么模样气势!后来一番难如一番。今日有人做亦得,只是又较难些子!”扬
胡籍溪人物好,沈静谨严,只是讲学不透。〈贺孙。以下原仲。〉
藉溪教诸生于功课馀暇,以片纸书古人懿行,或诗文铭赞之有补于人者,粘置壁间;俾往来诵之,咸令精熟。若海
籍溪厅上大榜曰:“文定书堂。”籍溪旧开药店,“胡居士熟药正铺”并诸药牌,犹存。振
“明仲甚畏仁仲议论,明仲亦自信不及。”先生云:“人不可不遇敌己之人。仁仲当时无有能当之者,故恣其言说出来。然今观明仲说,较平正。”〈扬。以下仁仲〉
游杨之后,多为秦相所屈。胡文定刚劲,诸子皆然。和仲不屈于秦,仁仲直却其招不往。扬
仁仲见龟山求教,龟山云:“且读论语。”问:“以何为要?”云:“熟读。”方
五峰善思,然思过处亦有之。道夫
知言形容道德,只是如画卦影。〈到了后方理会得,何益!方〉
东莱云:“知言胜似正蒙。”先生曰:“盖后出者巧也。”〈方子。振录云:“正蒙规摹大,知言小。”〉
知言疑义,大端有八:性无善恶,心为已发,仁以用言,心以用尽,不事涵养,先务知识,气象迫狭,语论过高。方
做出那事,便是这里有那理。凡天地生出那物,便都是那里有那理。五峰谓“性立天下之有”,说得好;“情效天下之动”,效如效死、效力之“效”,是自力形出也。淳
五峰说“心妙性情之德”。不是他曾去研穷深体,如何直见得恁地!夔孙
“心妙性情之德。”妙是主宰运用之意。升卿
仲思问:“五峰中、诚、仁如何?”曰:“‘中者性之道’,言未发也;‘诚者命之道’,言实理也;‘仁者心之道’,言发动之端也。”又疑“道”字可改为“德”字。曰:“亦可。‘德’字较紧,然他是特地下此宽字。伊川答与叔书中亦云:‘中者性之德,近之。’伯恭云:‘知言胜正蒙。’似此等处,诚然,但不能纯如此处尔。”又疑中、诚、仁,一而已,何必别言?曰:“理固未尝不同。但圣贤说一个物事时,且随处说他那一个意思。自是他一个字中,便有个正意义如此,不可混说。圣贤书初便不用许多了。学者亦宜各随他说处看之,方见得他所说字本相。〈如诚、如中、如仁。〉若便只混看,则下梢都看不出。”〈伯羽。砥录别出〉
仲思问:“天之所以命乎人者,实理而已。故言‘诚者命之道,中者性之道’,如何?”曰:“未发时便是性。”曰:“如此,则喜怒哀乐未发便是性,既发便是情。”曰:“然。此三句道得极密。伯恭道‘知言胜似正蒙’,如这处,也是密,但不纯恁地。”又问:“‘道’字不如‘德’字?”曰:“所以程子云:‘中者性之德为近之。’但言其自然,则谓之道;言其实体,则谓之德。‘德’字较紧,‘道’字较宽。但他故下这宽字,不要挨拶着他。”又问:“言中,则诚与仁亦在其内否?”曰:“不可如此看。若可混并,则圣贤已自混并了。须逐句看他:言诚时,便主在实理发育流行处;言性时,便主在寂然不动处;言心时,便主在生发处。”砥
尧卿问:“‘诚者性之德’,此语如何?”曰:“何者不是性之德?如仁义礼智皆性之德,恁地说较不切。不如胡氏‘诚者命之道乎’说得较近傍。”义刚
问:“‘诚者物之终始’,而‘命之道’。”曰:“诚是实理,彻上彻下,只是这个。生物都从那上做来,万物流形天地之间,都是那底做。五峰云:‘诚者命之道,中者性之道,仁者心之道。’此数句说得密。如何大本处却含糊了!以性为无善恶,天理人欲都混了,故把作同体。”或问:“‘同行’语如何?”曰:“此却是只就事言之。”直卿曰:“它既以性无善恶,何故云‘中者性之道’?”曰:“它也把中做无善恶。”
李维申说:“合于心者为仁。”曰:“却是从义上去。不如前日说‘存得此心便是仁’,却是。”因举五峰语云:“‘人有不仁,心无不仁。’说得极好!”雉
胡五峰云:“人有不仁,心无不仁。”此说极好!人有私欲遮障了,不见这仁,然心中仁依旧只在。如日月本自光明,虽被云遮,光明依旧在里。又如水被泥土塞了,所以不流,然水性之流依旧只在。所以“克己复礼为仁”,只是克了私欲,仁依旧只在那里。譬如一个镜,本自光明,只缘尘,都昏了。若磨去尘,光明只在。明作
“五峰曰:‘人有不仁,心无不仁。’既心无不仁,则‘巧言令色’者是心不是?如‘巧言令色’,则不成说道‘巧言令色’底不是心,别有一人‘巧言令色’。如心无不仁,则孔子何以说‘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萧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这个便是心无不仁。”曰:“回心三月不违仁,如何说?”问者默然久之。先生曰:“既说回心三月不违仁,则心有违仁底。违仁底是心不是?说‘我欲仁’,便有不欲仁底,是心不是?”节
“五峰谓‘人有不仁,心无不仁’,此语有病。且如颜子‘其心三月不违仁’。若才违仁,其心便不仁矣,岂可谓‘心无不仁’!”定夫云:“恐是五峰说本心无不仁。”曰:“亦未是。譬如人今日贫,则说昔日富不得。”震
伊川初尝曰:“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后复曰:“此说未当。”五峰却守其前说,以心为已发,性为未发,将“心性”二字对说。知言中如此处甚多。㽦
人学当勉,不可据见定。盖道理无穷,人之思虑有限,若只守所得以为主,则其或堕于偏者,不复能自明也。如五峰只就其上成就所学,亦只是忽而不详细反复也。方
问:“知言有云:‘佛家窥见天机,有不器于物者。’此语莫已作两截?”曰:“亦无甚病。方录作“此语甚得之”。此盖指妙万物者,而不知万物皆在其中。圣人见道体,正如对面见人,其耳目口鼻发眉无不见。佛家如远望人,只见仿象,初不知其人作何形状。”问:“佛家既如此说,而其说性乃指气,却是两般。”曰:“渠初不离此说。但既差了,则自然错入别处去。”可学
因言:“久不得胡季随诸人书。季随主其家学,说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善,本自无对;才说善时,便与那恶对矣。才说善恶,便非本然之性矣。本然之性是上面一个,其尊无比。〈僩录但云:“季随主其家学,说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性,是上面一个,其尊无对。”〉善是下面底,才说善时,便与恶对,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非是说性之善,只是赞叹之辞,说‘好个性’!如佛言‘善哉’!〈此文定之说。〉某尝辨之云,本然之性,固浑然至善,不与恶对,〈僩录作“无善可对”。〉此天之赋予我者然也。然行之在人,则有善有恶:做得是者为善,做得不是者为恶。岂可谓善者非本然之性?只是行于人者,有二者之异,然行得善者,便是那本然之性也。若如其言,有本然之善,〈僩录作“性”。〉又有善恶相对之善,〈僩录作“性”。〉则是有二性矣!方其得于天者,此性也;及其行得善者,亦此性也。只是才有个善底,〈僩录作“行得善底”。〉便有个不善底,所以善恶须著对说。不是元有个恶在那里,等得他来与之为对。只是行得错底,便流入于恶矣。此文定之说,故其子孙皆主其说,而致堂五峰以来,其说益差,遂成有两性:本然者是一性,善恶相对者又是一性。他只说本然者是性,善恶相对者不是性,岂有此理!然文定又得于龟山,龟山得之东林常摠。摠,龟山乡人,与之往来,后住庐山东林。龟山赴省,又往见之。摠极聪明,深通佛书,有道行。龟山问:‘“孟子道性善”,说得是否?’摠曰:‘是。’又问:‘性岂可以善恶言?’摠曰:‘本然之性,不与恶对。’此语流传自他。然摠之言,本亦未有病。盖本然之性是本无恶。及至文定,遂以‘性善’为赞叹之辞;到得致堂五峰辈,遂分成两截,说善底不是性。若善底非本然之性,却那处得这善来?既曰赞叹性好之辞,便是性矣。〈僩录作“便是性本善矣”。〉若非性善,何赞叹之有?如佛言‘善哉!善哉’!为赞美之辞,亦是说这个道好,所以赞叹之也。二苏论性亦是如此,尝言,‘孟子道性善’,犹云火之能熟物也;荀卿言‘性恶’,犹云火之能焚物也。龟山反其说而辨之曰:‘火之所以能熟物者,以其能焚故耳。若火不能焚,物何从熟?’苏氏论性说:‘自上古圣人以来,至孔子不得已而命之曰一,寄之曰中,未尝分善恶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与中始支矣!’尽是胡说!他更不看道理,只认我说得行底便是。诸胡之说亦然,季随至今守其家说。”因问:“文定却是卓然有立,所谓‘非文王犹兴’者。”曰:“固是。他资质好,在太学中也多闻先生师友之训,所以能然。尝得颍昌一士人,忘其姓名,问学多得此人警发。后为荆门教授,龟山与之为代,因此识龟山,因龟山方识游谢,不及识伊川。自荆门入为国子博士,出来便为湖北提举。是时上蔡宰本路一邑,文定却从龟山求书见上蔡。既到湖北,遂遣人送书与上蔡。上蔡既受书,文定乃往见之。入境,人皆讶知县不接监司。论理,上蔡既受他书,也是难为出来接他。既入县,遂先修后进礼见之。毕竟文定之学,后来得于上蔡者为多。他所以尊上蔡而不甚满于游杨二公,看来游定夫后来也是郎当,诚有不满人意处。顷尝见定夫集,极说得丑差,尽背其师说,更说伊川之学不如他之所得。所以五峰临终谓彪德美曰:‘圣门工夫要处只在个“敬”字。游定夫所以卒为程门之罪人者,以其不仁不敬故也。’诚如其言。”〈卓。僩录略〉
胡氏说善是赞美之辞,其源却自龟山,龟山语录可见。胡氏以此错了,故所作知言并一齐恁地说。本欲推高,反低了。盖说高无形影,其势遂向下去。前日说韩子云:“何谓性?仁义礼智信。”此语自是,却是他已见大意,但下面便说差了。荀子但只见气之不好,而不知理之皆善。扬子是好许多思量安排:方要把孟子“性善”之说为是,又有不善之人;方要把荀子“性恶”之说为是,又自有好人,故说道“善恶混”。温公便主张扬子而非孟子。程先生发明出来,自今观之,可谓尽矣。贺孙
“龟山往来太学,过庐山,见常摠。摠亦南剑人,与龟山论性,谓本然之善,不与恶对。后胡文定得其说于龟山,至今诸胡谓本然之善不与恶对,与恶为对者又别有一善。常摠之言,初未为失。若论本然之性,只一味是善,安得恶来?人自去坏了,便是恶。既有恶,便与善为对。今他却说有不与恶对底善,又有与恶对底善。如近年郭子和九图,便是如此见识,上面书一圈子,写‘性善’字,从此牵下两边,有善有恶。”或云:“恐文定当来未有甚差,后来传袭,节次讹舛。”曰:“看他说‘善者赞美之辞,不与恶对’,已自差异。”文蔚
问:“性无善恶之说,从何而始?”曰:“此出于常摠。摠住庐山,龟山入京,枉道见之,留数日。因问:‘孟子识性否?’曰:‘识。’曰:‘何以言之?’曰:‘善不与恶对言。’他之意,乃是谓其初只有善,未有恶。其后文定得之龟山,遂差了。今湖南学者信重知言。某尝为敬夫辨析,甚讳之。渠当初唱道湖南,偶无人能与辨论者,可惜!可惜!”又读至彪居正问心一段,先生曰:“如何?”可学谓:“不于原本处理会,却待些子发见!”曰:“孟子此事,乃是一时间为齐王耳。今乃欲引之以上他人之身,便不是了。”良久,又云:“以放心求心,便不是。才知求,心便已回矣,安得谓之放!”可学
因论湖湘学者崇尚知言,曰:“知言固有好处,然亦大有差失,如论性,却曰:‘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既无善恶,又无是非,则是告子‘湍水’之说尔。如曰‘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己’,则是以好恶说性,而道在性外矣,不知此理却从何而出。”问:“所谓‘探视听言动无息之本,可以知性’,此犹告子‘生之谓性’之意否?”曰:“此语亦有病。下文谓:‘道义明著,孰知其为此心?物欲引诱,孰知其为人欲?’便以道义对物欲,却是性中本无道义,逐旋于此处搀入两端,则是性亦可以不善言矣!如曰:‘性也者,天地鬼神之奥也,善不足以名之,况恶乎?孟子说“性善”云者,叹美之辞,不与恶对。’其所谓‘天地鬼神之奥’,言语亦大故夸逞。某尝谓圣贤言语自是平易,如孟子尚自有些险处,孔子则直是平实。‘不与恶对’之说,本是龟山与摠老相遇,因论孟子说性,曾有此言。文定往往得之龟山,故有是言。然摠老当时之语,犹曰:‘浑然至善,不与恶对’,犹未甚失性善之意。今去其‘浑然至善’之语,而独以‘不与恶对’为叹美之辞,则其失远矣!如论齐王爱牛,此良心之苗裔,因私欲而见者,以答求放心之问;然鸡犬之放,则固有去而不可收之理;人之放心,只知求之,则良心在此矣,何必等待天理发见于物欲之间,然后求之!如此,则中间空阙多少去处,正如屋下失物,直待去城外求也!爱牛之事,孟子只就齐王身上说,若施之他人则不可。况操存涵养,皆是平日工夫,岂有等待发见然后操存之理!今胡氏子弟议论每每好高,要不在人下。才说心,便不说用心,以为心不可用。至如易传中有连使‘用心’字处,皆涂去‘用’字。某以为,孟子所谓:‘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何独不可以‘用’言也?季随不以为然。遂检文定春秋中有连使‘用心’字处质之,方无语。大率议论文字,须要亲切。如伊川说颜子乐道为不识颜子者,盖因问者元不曾亲切寻究,故就其人而答,欲其深思而自得之尔。后人多因程子之言,愈见说得高远;如是,则又不若乐道之为有据。伊尹‘乐尧舜之道’,亦果非乐道乎?湖湘此等气象,乃其素习,无怪今日之尤甚也!”谟
五峰知言大抵说性未是。自胡文定胡侍郎皆说性未是。其言曰:“性犹水也。善,其水之下乎;情,其水之澜乎;欲,其水之波浪乎。”乍看似亦好,细看不然。如澜与波浪何别?渠又包了情欲在性中,所以其说如此。又云:“性,好恶也。君子以道,小人以欲。君子小人,天理人欲而已矣。”伯恭旧看知言云:“只有两段好,其馀都不好。一段:‘能攻人实病,能受人实攻。’一段:‘以天下与人,而无人德我之望;有人之天下,而无取人之嫌。’”后来却又云,都好。不知伯恭晚年是如何地看。某旧作孟子或问云:“人说性,不肯定说是性善,只是欲推尊性,于性之上虚立一个‘善’字位子,推尊其性耳。不知尊之反所以失之!”璘
“五峰云:‘好恶,性也。’此说未是。胡氏兄弟既辟释氏,却说性无善恶,便似说得空了,却近释氏。但当云‘好善而恶恶,性也’。”㽦谓:“好恶,情也。”曰:“只是好恶,却好恶个甚底?”伯丰谓:“只‘君子好恶以道’,亦未稳。”曰:“如此,道却在外,旋好恶之也。”㽦
直卿言:“五峰说性云:‘好恶,性也。’本是要说得高,不知却反说得低了!”曰:“依旧是气质上说。某常要与他改云:‘所以好恶者,性也。’”宇
“好恶,性也。”既有好,即具善;有恶,即具恶。若只云有好恶,而善恶不定于其中,则是性中理不定也。既曰天,便有“天命”、“天讨”。方
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义全具,无适无莫;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无过也,无不及也,此中之所以名也。”即告子“性无善无不善”之论也。惟伊川“性即理也”一句甚切至。闳祖
问:“知言‘万事万物,性之质也’,如何?”曰:“此句亦未有害,最是‘好恶,性也’,大错!既以好恶为性,下文却云‘君子好恶以道’,则是道乃旋安排入来。推此,其馀皆可见。”问:“与告子说话莫同否?”曰:“便是‘湍水’之说。”又问:“粹然完具云云,却说得好。又云不可以善恶言,不可以是非判。”曰:“渠说有二错:一是把性作无头面物事;二是云云。”〈失记。可学〉
“五峰言:‘天命不囿于善,不可以人欲对。’”曰:“天理固无对,然有人欲,则天理便不得不与人欲对为消长。善亦本无对,然既有恶,则善便不得不与恶对为盛衰。且谓天命不囿于物,可也;谓‘不囿于善’,则不知天之所以为天矣!谓恶不足以言性,可也;谓善不足以言性,则不知善之所从来矣!”升卿
“好善而恶恶,人之性也。为有善恶,故有好恶。‘善恶’字重,‘好恶’字轻。君子顺其性,小人拂其性。五峰言:‘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欲。’是‘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亦是性也!而可乎?”或问:“‘天理人欲,同体异用’之说如何?”曰:“当然之理,人合恁地底,便是体,故仁义礼智为体。如五峰之说,则仁与不仁,义与不义,礼与无礼,智与无智,皆是性。如此,则性乃一个大人欲窠子!其说乃与东坡子由相似,是大凿脱,非小失也。‘同行异情’一句,却说得去。”方子
或问“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曰:“胡氏之病,在于说性无善恶。体中只有天理,无人欲,谓之同体,则非也。同行异情,盖亦有之,如‘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圣人与常人皆如此,是同行也。然圣人之情不溺于此,所以与常人异耳。”人杰谓:“圣贤不视恶色,不听恶声,此则非同行者。”曰:“彼亦就其同行处说耳。某谓圣贤立言,处处皆通,必不若胡氏之偏也。龟山云:‘“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胡氏不取其说,是以人欲为性矣!此其甚差者也。”人杰
问:“‘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如何?”曰:“下句尚可,上句有病。盖行处容或可同,而其情则本不同也。至于体、用,岂可言异?观天理人欲所以不同者,其本原元自不同,何待用也!胡氏之学,大率于大本处看不分晓,故锐于辟异端,而不免自入一脚也。如说性,便说‘性本无善恶,发然后有善恶’。‘孟子说性善,自是叹美之辞,不与恶为对’。大本处不分晓,故所发皆差。盖其说始因龟山问摠老,而答曰:‘善则本然,不与恶对。’言‘本然’犹可,今曰‘叹美之辞’,则大故差了!又一学者问以放心求放心如何?他当时问得极紧,他一向鹘突应将去。大抵心只操则存,舍则放了,俄顷之间,更不吃力,他却说得如此周遮。”大雅
问:“‘天理人欲,同行而异情’,胡氏此语已精。若所谓‘同体而异用’,则失之混而无别否?”曰:“胡氏论性无善恶,此句便是从这里来。本原处无分别,都把做一般,所以便谓之‘同体’。他看道理尽精微,不知如何,只一个大本却无别了!”淳
或问“天理人欲,同体异用”。曰:“如何天理人欲同体得!如此,却是性可以为善,亦可以为恶,却是一团人欲窠子,将什么做体?却是韩愈说性自好,言人之为性有五,仁义礼智信是也。指此五者为性,却说得是。性只是一个至善道理,万善总名。才有一毫不善,自是情之流放处,如何却与人欲同体!今人全不去看。”谦
问:“‘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先生以为未稳,是否?”曰:“亦须是实见此句可疑,始得。”又曰:“今人于义利处皆无辨,直恁鹘突去。是须还他是,不是还他不是。若都做得是,犹自有个浅深。自如此说,必有一个不是处,今则都无理会矣。”宇
何丞辨五峰“理性”,何异修性?盖五峰以性为非善恶,乃是一空物,故云“理”也。方
看知言彪居正问仁一段,云:“极费力。有大路不行,只行小径。至如‘操而存之’等语,当是在先。自孟子亦不专以此为学者入德之门也。且齐王人欲蔽固,故指其可取者言之。至如说‘自牖开说’,亦是为蔽固而言。若吾侪言语,是是非非,亦何须如此?而五峰专言之,则偏也。”又云:“居正问:‘以放心求放心,可乎?’既知其放,又知求之,则此便是良心也,又何求乎?又何必俟其良心遇事发见,而后操之乎?”方
五峰曾说,如齐宣王不忍觳觫之心,乃良心,当存此心。敬夫说“观过知仁”,当察过心则知仁。二说皆好意思。然却是寻良心与过心,也不消得。只此心常明,不为物蔽,物来自见。从周
五峰作皇王大纪,说北极如帝星、紫微等皆不动。说宫声属仁,不知宫声却属信。又宫无定体,十二律旋相为宫。帝星等如果不动,则天必擘破。不知何故读书如此不子细。人杰
五峰说得宫之用极大,殊不知十二律皆有宫。又,宫在五行属土。他说得其用如此大,犹五常之仁。宫自属土,亦不为仁也。又其云天有五帝座星,皆不动。今天之不动者,只有紫微垣、北极、五帝座不动,其他帝座如天市垣,太微垣,大火中星帝座,与大角星帝座,皆随天动,安得谓不动!卓
五峰论乐,以黄锺为仁,都配属得不是。它此等上不曾理会,却都要将一大话包了。㽦
论五峰说极星有三个极星不动,殊不可晓。若以天运譬如轮盘,则极星只是中间带子处,所以不动。若是三个不动,则不可转矣!又言:“虽形器之事,若未见得尽,亦不可轻立议论。须是做下学工夫。虽天文地理,亦须看得他破,方可议之。”又曰:“明仲尝畏五峰议论精确,五峰亦尝不有其兄,尝欲焚其论语解,并读史管见。以今观之,殊不然。如论语管见中虽有粗处,亦多明白。至五峰议论,反以好高之过,得一说便说,其实与这物事都不相干涉,便说得无着落。五峰辨疑孟之说,周遮全不分晓。若是恁地分疏孟子,凛地沈沦,不能得出世。”㽦
“五峰疾病,彪德美问之,且求教焉。五峰曰:‘游定夫先生所以得罪于程氏之门者,以其不仁不敬而已。’”先生云:“言其习不著,行不察,悠悠地至于无所得而归释氏也。其子德华,谓汪圣锡云,定夫于程氏无所得,后见某长老,乃有得也。此与吕居仁杂记语同。大率其资质本好者,却不用力,所以悠悠。如上蔡文定,器质本驳偏,所以用力尤多。”方
五峰有本亭记甚好。理固是好,其文章排布之类,是文人之文。此其所居也。其所极好,在岳山下,当时托二学生谋得之。文定本居籍溪,恐其当冲,世乱或不免,遂去居湖北。侯师圣令其迁,谓乱将作,乃迁衡岳山下。亦有一人,侯令其迁,不从,后不免。文定以识时知几荐侯。〈乱兵,谓宗汝霖所招勤王者。宗死,其兵散走为乱,湖北靡孑遗矣!扬〉
五峰说“区以别矣”,用礼记“勾萌”字音。林少颖亦曾说与黄祖舜来如此。方
胡氏议论须捉一事为说。如后妃幽闲贞淑,却只指不妒忌为至;伯夷气象如此,却只指不失初心,为就文王去武王之事。大要不论体,只论发出来处,类如此也。方
胡说有三个物事:一不动,一动,一静,相对。振
问:“湖南‘以身格物’,则先亦是行,但不把行做事尔。”曰:“湖南病正在无涵养。无涵养,所以寻常尽发出来。”〈不留在家。方〉
因说湖南学先体察,云:“不知古人是先学洒扫应对?为复先体察?”方
湖南一派,譬如灯火要明,只管挑,不添油,便明得也即不好。所以气局小,长汲汲然张筋努脉。方
谓胡季随曰:“文定五峰之学,以今窃议来,只有太过,无不及。季随而今却但有不及。”又曰:“为学要刚毅果决,悠悠不济事。”〈方子。林学蒙录云:“为学要刚毅果决,悠悠不济事。且如‘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是什么样精神骨肋!”注云:“因说胡季随。”〉
或说胡季随才敏。曰:“也不济事。须是确实有志而才敏,方可。若小小聪悟,亦徒然。”学蒙
五峰诸子不著心看文字,恃其明敏,都不虚心下意,便要做大。某尝语学者,难得信得及、就实上做工夫底人。贺孙。